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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闹了又闹

突然之间,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

“各位伯伯叔叔,先夫不幸亡故,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此时自是难加断言。但想先夫平生诚稳笃实,拙于言词,江湖上并无仇家,妾身实在想不出,为何有人要取他性命。然而常言道得好,‘慢藏诲盗’,是不是因为先夫手中握有什么重要物事,别人想得之而甘心?别人是不是怕他泄漏机密,坏了大事,因而要杀他灭口?”

说这话的,正是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这几句话的用意再也明白不过,直指杀害马大元的凶手便是乔峰,而其行凶的主旨,在于掩没他是契丹人的证据。

可她刚刚才被孟斐拆穿了一下“不守妇道”的狼藉行为,执法长老都认罪而去,现在似乎又想竖牌坊得冒了出来,不由得让人想笑。

乔峰缓缓转头,瞧着这个全身缟素,娇怯怯、俏生生、小巧玲珑的女子,说道,

“你疑心是我害死了马副帮主?”

马夫人一直就是背转着身子,双眼向地,这时突然抬起头来,瞧向乔峰。

但见她一对眸子晶亮如宝石,黑夜中出闪闪光采,乔峰微微一凛,听她说道,

“妾身是无知无识的女流之辈,出外抛头露面,已是不该,何敢乱加罪名于人?只是先夫死得冤枉,哀恳众位伯伯叔叔念着故旧之情,查明真相,替先夫报仇雪恨。”

说着盈盈拜倒,竟对乔峰磕起头来。

虽然这康敏早就因为孟斐失了身份,除了她话中那些“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死撑的话语外,其他似乎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不由让在场的人凛然。

单凡眼中冷光一闪,想道,

“这在金庸大侠世界里代表着‘水性杨花’的茉莉花,纯粹是在找人垫背啊,心计当真狠毒。”

她没一句说乔峰是凶手,但每一句话都是指向他的头上。

乔峰眼见她向自己跪拜,心下恚怒,却又不便作。

杏林左忽有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

“这位‘马夫人’,我心中有一个疑团,能不能请问你们一句话?”说到“马夫人”时,还着重了点语气。

众人向声音来处瞧去,见是个穿淡红衫子的少女,正是阿朱。

康敏问道,

“姑娘有什么话要查问我?”

阿朱道,

“查问是不敢。我听‘马夫人’言道,马前辈这封遗书,乃是用火漆密密固封,而徐长老开拆之时,漆印仍属完好。那么在徐长老开拆之前,谁也没看过信中的内文了?”

没有去在乎,或者说现在已经根本没有办法去在乎阿朱语气中加重的“马夫人”,只想拉上乔峰垫背的她,即道,“不错。”

阿朱道,

“然则那位带头大侠的书信和汪帮主的遗令,除了马前辈之外,本来谁都不知。慢藏诲盗、杀人灭口的话,便说不上。”

众人听了,均觉此言甚是有理。

马夫人道,

“姑娘是谁?却来干预我帮中的大事?”

阿朱道,

“贵帮大事,我一个小小女子,岂敢干预?只是你们要诬陷我们公子爷,我非据理分辨不可。”

马夫人又问,

“姑娘的公子爷是谁?是乔峰主么?”

阿朱摇头微笑,道,

“不是。是慕容公子。”

这一问一答一问又一答间,全然没有长老亦或是帮众插嘴,一下子似乎都让康敏忘了,他的底裤已经被抛飞,早就裙下空空了。

康敏道,

“这位姑娘疑心得甚是,初时我也是一般的想法。但在我接到先夫噩耗之前的一日晚间,忽然有人摸到我家中偷盗。”

众人都是一惊。不过突然有人嬉笑着开口问道,

“偷盗?偷去了什么?难道‘马夫人’你又被非丐帮人士欺凌了?”

康敏全然不顾,仍然开口道,

“贼子用了下三滥的薰香,将我及两名婢仆薰倒了,翻箱倒箧的大搜一轮,偷去了十来两银子。次日我便接到先夫不幸遭难的噩耗,那里还有心思去理会贼子盗银之事?幸好先地人将这封遗书藏在极隐秘之处,才没给贼子搜去毁灭。”

这几句话再也明白不过,显是指证乔峰自己或是派人到马大元家中盗书,他既去盗书,自是早知遗书中的内容,杀人灭口一节,可说是昭然若揭。

至于他何以会知遗书内容,则或许是玄慈大师、汪帮主、马副帮主无意中泄漏的,那也不是奇事。

阿朱一心要为慕容复洗脱,也不愿乔峰牵连在内,说道,

“小毛贼来偷盗十几两银子,那也事属寻常,只不过时机巧合而已。”

马夫人道,

“姑娘之言甚是,初时我也这么想。但后来在那小贼进屋出屋的窗口墙脚之下,拾到了一件物事,原来是那小毛贼匆忙来去之际掉下的。我一见那件物事,心下惊惶,方知这件事非同小可。”

康敏如此自欺自艾的,不说徐长老,就是宋长老也已脸色铁青,这么一个贱妇,竟然还来众人之中摆起舞秀,当真是让丐帮难看。

丐帮众人没想到还有“配合”她的,问道,

“那是什么事物?为什么非同小可?”

康敏缓缓从背后包袱中取出一条**寸长的物事,递向徐长老,说道,

“请众位伯伯叔叔作主。”

虽然脸色仍然铁青,徐长老还是接过那物事,康敏也顺势扑倒在地,大放悲声。

众人向徐长老看去,只见他将那物事展了开来,原来是一柄折扇。

徐长老沉着声音,念着扇面上的一诗道,

“朔雪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擒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

乔峰一听到这诗,当真是一惊非同小可,凝目瞧扇时,见扇面反面绘着一幅壮士出塞杀敌图。

这把扇子是自己之物,那诗是恩师汪剑通所书,而这幅图画,便是出于徐长老手笔,笔法虽不甚精,但一股侠烈之气,却随着图中朔风大雪而更显得慷慨豪迈。

这把扇子是他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恩师所赠,他向来珍视,妥为收藏,怎么会失落在马大元家中?何况他生性洒脱,身上决不携带折扇之类的物事。

徐长老翻过扇子,看了看那幅图画,正是自己亲手所绘,叹了口长气,喃喃的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汪帮主啊汪帮主,你这件事可大大的做错了。”

乔峰乍闻自己身世,竟是契丹子裔,心中本来百感交集,近十年来,他每日里便是计谋如何破灭辽国,多杀契丹胡虏,突然间惊悉此事,纵然他一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也禁不住手足无措。

然而待得康敏这贱妇口口声声指责他阴谋害死马大元,自己的折扇又再出现,他心中反而平定,霎时之间,脑海中转过了几个念头,

“有人盗我折扇,嫁祸于我,这等事可难不倒乔峰。”

向徐长老道,

“徐长老,这柄折扇是我的。”

丐帮中辈份较高、品位较尊之人,听得徐长老念那诗句,已知是乔峰之物,其余帮众却不知道,待听得乔峰自认,又都是一惊。

徐长老心中也是感触甚深,喃喃说道,

“汪帮主总算将我当作心腹,可是密留遗令这件大事,却不让我知晓。”

康敏站起身来,说道,

“徐长老,汪帮主不跟你说,是为你好。”

徐长老虽然不耻这贱妇,可还是不解,就问道,

“什么?”

康敏凄然道,

“丐帮中只大元知道此事,便惨遭不幸,你……你……若是事先得知,未必能逃过此劫。”

乔峰朗声道,

“各位还有什么话说?”

他眼光从康敏看到徐长老,看到宋长老,看到传功长老,一个个望将过去,众人均默然无语。

乔峰等了一会,见无人作声,说道,

“乔某身世来历,但既有这许多前辈指证,又有二弟为我查探,已经明了。这丐帮帮主的职份,自然不是我该再当的。”

说着伸手到右裤脚外侧的一只长袋之中,抽了一条晶莹碧绿的竹仗出来,正是丐帮帮主的信和的打狗棒,双手持了,高高举起,说道,

“此棒承汪帮主相授,乔某执掌丐帮,虽无建树,差幸亦无大过。今日退位,那一位英贤愿意肩负此职,请来领受此棒。”

刚才他自去帮主之位时,还因为身世还精神恍惚,但现下凛然,却是终于想起了打狗棒,当下就要脱手于人。

丐帮历代相传的规矩,新帮主就任,例须由原来帮主以打狗棒相授,在授棒之前,先传授打狗棒法。就算旧帮主突然逝世,但继承之人早已预立,打狗棒法亦已传授,因此帮主之位向来并无纷争。

乔峰方当英年,预计总要二十年后,方在帮中选择少年英侠,传授打狗棒法。这时群丐见他手持竹仗,气概轩昂的当众站立,有谁敢出来承受此棒?

乔峰连问三声,丐帮中始终无人答话。乔峰说道,

“乔峰身世即明,这帮主一职,无论如何是不敢担任了。徐长老、传功、执法两位长老,本帮镇帮之宝的打狗棒,请你三位连同保管。日后定了帮主,由你三位一同转授不迟。”

徐长老道,

“那也说得是。打狗棒法的事,只好将来再说了。”上前便欲去接竹棒。

宋长老忽然大声喝道,

“且慢!”

徐长老愕然停步,道,

“宋兄弟有何话说?”

宋长老道,

“我瞧乔帮主不是契丹人。”

徐长老道,

“何以见得?”

宋长老道,

“我瞧他不像。”

徐长老道,

“怎么不像?”

宋长老道,

“契丹人穷凶极恶,残暴狠毒。乔帮主却是大仁大义的英雄好汉。适才我们反他,他却甘愿为我们受刀流血,赦了我们背叛的大罪。契丹人那会如此?”

徐长老道,

“他自幼受少林高僧与汪帮主养育教诲,已改了契丹人的凶残习性。”

宋长老道,

“既然性子改了,那便不是坏人,再做我们帮主,有什么不妥?我瞧本帮之中,再也没哪一个能及得上他英雄了得。别人要当帮主,只怕我姓宋的不服。”

群丐中与宋长老存一般心思的,实是大有人在。

乔峰恩德素在众心,单凭几个人的口述和字据,便免去他帮主之位,许多向来忠于他的帮众便大为不服。

宋长老领头说出了心中之意,群丐中登时便有数十人呼叫起来,

“有人阴谋陷害乔帮主,咱们不能轻信人言。”

“几十年前的旧事,单凭你们几个人胡说八道,谁知是真是假?”

“帮主大位,不能如此轻易更换!”

“我一心一意跟随乔帮主!要硬换帮主便杀了我头,我也不服。”

奚长老大声道,

“谁愿跟随乔帮主的,随我站到这边。”

他左手拉着宋长老,右手拉了吴长老,走到了东。

跟着大仁分舵、大信分舵、大义分舵的三个舵主也走到了东。

三分舵的舵主一站过去,他们属下的群众自也纷纷跟随而往。

陈长老、传功长老、以及大智、大勇两舵的舵主,却留在原地不动。

这么一来,丐帮人众登时分成了两派,站在东的约占五成,留在原地的约为三成,其余帮众则心存犹豫,不知听谁的主意才是。

全冠清不知道是不是受康敏影响,也不知廉耻得跳了出来,说道,

“众位兄弟,乔帮主才略过人,英雄了得,谁不佩服?然而咱们都是大宋百姓,岂能听从一个契丹人的号令?乔峰的本事越大,大伙儿越是危险。”

奚长老叫道,

“我呸!你这个不忠不义、不知廉耻的小人。放屁,放屁,放你娘的狗屁!我瞧你这狗模样,倒有九分像是契丹人。你说说,你如何对得起马副帮主?”

全冠清可不管,更是忽略了奚长老后面的半句,大声道,

“大家都是尽忠报国的好汉,难道甘心为异族的奴隶走狗么?”

虽然他的身份尴尬,可这几句话倒真有效力,走向东的群丐之中,有十余人又回向西。

东丐众骂的骂,拉的拉,登生纷扰,霎时间或出拳脚,或动兵刃,数十人便混打起来。

众长老大声约束,但各人心中均有所偏,吴长老和陈长老戟指对骂,眼看便要动手相斗。

乔峰喝道,

“众兄弟停手,听我一言。”

他语声威严,群丐纷争立止,都转头瞧着他。

乔峰朗声道,

“这丐帮帮主,我是决计不当了……”

宋长老插口道,

“帮主,你切莫灰心……”

乔峰只是摇头道,

“我不是灰心。别的事或有阴谋诬陷,可二弟万万不会欺骗于我,且我恩师汪帮主的笔迹,别人无论如何假造不来。”他提高声音,说道,

“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威名赫赫,武林中谁不敬仰?若是自相残杀,岂不教旁人笑歪了嘴巴?乔某临去时有一言奉告,倘若有谁以一拳一脚加于本帮兄弟身上,便是本帮莫大的罪人。”

群丐本来均以义气为重,听了他这几句话,都是暗自惭愧。

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

“倘若有谁杀了本帮的兄弟呢?”说话的正是那康敏。

乔峰道,

“杀人者抵命,残害兄弟,举世痛恨。”

康敏道,

“那就好了。”

乔峰即道,

“马副帮主到底是谁所害,是谁偷了我这折扇,去陷害于乔某,终究会查个水落石出。康敏,以乔某的身手,若要到你府上取什么事物,谅来不致空手而回,更不会失落什么随身物事。别说府上只不过三两个女流之辈,便是皇宫内院,相府帅帐,千军万马之中,乔某要取什么物事,也未必不能办到。”

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豪迈,群丐素知他的本事,都觉甚是有理,谁也不以为他是夸口。

康敏低下头去,再也不说什么了。

乔峰抱拳向众人团团行了一礼,说道,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众位好兄弟,咱们再见了。乔某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有生之年,决不伤一条汉人的性命,若违此誓,有如此刀。”

说着伸出左手,凌空向单正一抓。

单正只觉手腕一震,手中单刀把捏不定,手指一松,单刀竟被乔峰夺了过去。

乔峰右手的拇指扳住中指,往刀背上弹去,当的一声响,那单刀断成两截,刀头飞开数尺,刀柄仍拿在他手中。

他向单正说道,“得罪!”

扔下刀柄,携了自家二弟的手,扬长去了。

众人群相愕然之际,跟着便有人大呼起来,

“帮主别走!”

“丐帮全仗你主持大局!”

“帮主快回来!”

忽听得“呼的”一声响,半空中一根竹棒掷了下来,正是乔峰反手将打狗棒飞送而至。

徐长老伸手去接,右手刚拿到竹棒,突觉自手掌以至手臂、自手臂以至全身,如中雷电轰击般的一震。

他急忙放手,那竹棒一掷而至的余劲不衰,直挺挺的插在地下泥中。

群丐齐声惊呼,瞧着这根“见棒如见帮主”的本帮重器,心中都是思虑千万。

朝阳初升,一缕缕金光从杏子树枝叶间透进来,照着“打狗棒”,出碧油的光泽。

段誉叫道,

“大哥,二哥,我随你们去!”

足待要追赶乔峰,但只奔出三步,总觉舍不得就此离开王语嫣,回头向她望了一眼。

这一眼一望,那是再也不能脱身了,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万丈柔丝,拉着他转身走到王语嫣身前,说道,

“王姑娘,你们要到那里去?”

王语嫣道,

“表哥给人家冤枉,说不定他自己还不知道呢,我得去告知他才是。”

段誉心中一酸,满不是味儿,道,

“嗯,你们三位年轻姑娘,路上行走不便,我护送你们去。”又加一上句,自行解嘲,

“多闻慕容公子的英名,我实在也想见他一见。”

只听得徐长老朗声道,

“如何为马副帮主报仇雪恨,咱们自当从长计议。只是本帮不可一日无主,乔……乔峰去后,这帮主一职由哪一位来继任,是急不容缓的大事。乘着大伙都在此间,须得即行议定才是。”

宋长老道,

“依我之见,大家去寻乔帮主回来,请他回心转意,不可辞任……”他话未说完,西有人叫道,

“乔峰是契丹胡虏,如何可做咱们领?今日大伙儿还顾念旧情,下次见到,便是仇敌,非拚个你死我活不可。”

吴长老冷笑道,

“你和乔帮主拚个你死我活,配么?”

那人怒道,

“我一人自然打他不过,十个怎样?十个不成,一百人怎样?丐帮义士忠心报国,难道见敌畏缩么?”

他这几句话慷慨激昂,西群丐中有不少人喝起采来。

喝彩声未毕,忽听得西北角上一个人阴恻恻的道,

“丐帮的人约在惠山见面,毁约不至,原来都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嘿嘿嘿,可笑啊可笑。”

这声音尖锐刺耳,咬字不准,又似大舌头,又似鼻子塞,听来极不舒服。

大义分舵蒋舵主和大勇分舵方舵主同声“啊哟”,说道,

“徐长老,咱们误了约会,对头寻上门来啦!”

段誉也即记起,日间与两位哥哥在酒楼初会之时,听到有人向他禀报,说约定明日一早,与西夏“一品堂”的人物在惠山相会,当时乔峰似觉太过匆促,但还是答应了约会。

眼见此刻卯时已过,丐帮中人极大多数未知有此约会,便是知道的,也是潜心于本帮帮内大事,都把这约会抛到了脑后,这时听到对方讥嘲之言,这才猛地醒觉。

徐长老连问,

“是什么约会?对头是谁?”

他久不闻江湖与本帮事务,一切全不知情。

传功长老低声问蒋舵主道,

“是乔帮主答应了这约会么?”

蒋舵主道,

“是,不过属下已奉乔帮主之命,派人前赴惠山,要对方将约会押后七日。”

那说话阴声阴气之人耳朵也真尖,蒋舵主轻声所说的这两句话,他竟也听见了,说道,

“既已定下了约会,那有什么押后七日、押后八日的?押后半个时辰也不成。”

陈长老怒道,

“我大宋丐帮是堂堂帮会,岂会惧你西夏胡虏?只是本帮自有要事,没功夫来跟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周旋。更改约会,事属寻常,有什么可罗唆的?”

突然间“呼”的一声,杏树后飞出一个人来,直挺挺的摔在地下,一动也不动。

这人脸上血肉模糊,喉头已被割断,早已气绝多时,群丐认得是本帮大义分舵的谢副舵主。

蒋舵主又惊又怒,说道,

“谢兄弟便是我派去改期的。”

陈长老道,

“徐长老,帮主不在此间,请你暂行帮主之职。”

他不愿泄露帮中无主的真相,以免示弱于敌。

徐长老会意,心想此刻自己若不出头,无人主持大局,便朗声说道,

“常言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敝帮派人前来更改会期,何以伤他性命?”

那阴恻恻的声音道,

“这人神态居傲,言语无礼,见了我家将军不肯跪拜,怎能容他活命?”

群丐一听,登时群起汹涌,许多人便纷纷喝骂。

徐长老直到此时,尚不知对头是何等样人,听陈长老说是“西夏胡虏”,而那人又说什么“我家将军”,真教他难以摸得着头脑,便道,

“你鬼鬼祟祟的躲着,为何不敢现身?胡言乱语的,瞎吹什么大气?”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

“到底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杏子林中?”

猛听得远处号角“呜呜”吹起,跟着隐隐听得大群马蹄声自数里外传来。

徐长老凑嘴到陈长老耳边,低声问道,

“那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

陈长老也低声道,

“西夏国有个讲武馆,叫做什么‘一品堂’,是该国国王所立,堂中招聘武功高强之士,优礼供养,要他们传授西夏**官武艺。”

徐长老点了点头,道,

“西夏国整军经武,还不是来打我大宋江山的主意?”

陈长老低声道,

“正是如此。凡是进得‘一品堂’之人,都号称武功天下一品。统率一品堂的是位王爷,官封征东大将军,叫做什么赫连铁树。据本帮派在西夏的易大彪兄弟报知,最近那赫连铁树带领馆中勇士,出使汴梁,朝见我大宋太后和皇上。其实朝聘是假,真意是窥探虚实。他们知晓本帮是大宋武林中一大支柱,想要一举将本帮摧毁,先树声威。然后再引兵犯界,长驱直进。”

徐长老暗暗心惊,低声道,

“这条计策果然毒辣得紧。”

陈长老道,

“这赫连铁树离了汴梁,便到洛阳我帮总舵。恰好其时乔峰率同我等,到江南来为马堂帮主报仇,西夏人扑了个空。这干人一不做,二不休,竟赶到了江南来,终于和乔峰定下了约会。”

徐长老心下沉吟,低声道,

“他们打的是如意算盘,先是一举毁我丐帮,说不定再去攻打少林寺,然后再将中原各大门派帮会打个七零八落。”

陈长老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些西夏武士便当真如此了得?有什么把握,能这般有恃无恐?乔峰多少知道一些虚实,只可惜他在这紧急关头……”说到这里,自觉不妥,登时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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