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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长山谍影

浩瀚无垠的黄海上,沿着辽东半岛的尖锐矛锋曲折东向,一串串大小不一的岛屿明珠般安静地倾洒横亘,长空万里,海天一sè,是如此地优美,安详,静谧,cháo起cháo落,风云变幻,洗练着青sè陡峭的岩石,冲刷着缓和温润的沙滩,撞击出欢乐的浪花,跌荡出道道雪痕,海鸥来去,鱼群沸腾,宛然世外乐园。

长山群岛,在皮岛和旅顺海道路程的中间线上,和东面朝鲜之平壤几乎同一纬度。核心岛屿有数十平方公里,不仅设置了数座兵营,还是往来舰队的中站补给地,位置非常重要。

一座兵营里,守军主将,也是东江镇新任四协领之一的大将刘兴祚正在加紧cāo练士卒,六百多名骑兵在炎热的天气里一丝不苟地继续进行兵阵演习,在运动之中,士兵熟练地shè箭,投标枪,以纵队追击,砍杀假想的逃敌,官兵们一个个jīng神抖擞,大汗淋漓,就连战马也汗出如泼,气喘嘘嘘。

刘兴祚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圆圆的脑袋上,剃得没有一根头发,光滑油亮,配搭他的一身重甲,森森战刀,雪亮目光,不仅没有丝毫的滑稽庸俗之感,反而给人一种威严铁血,坚不可摧的强悍震慑。

“妈的!你是怎么shè的?眼睛瞎了吗?”他见一名士兵shè箭连连失误,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直接把他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沙地上,摔了个半死:“睁开眼睛看看你刘爷!”

话未说完,已经打马飞出,身形在马上不停地变换位置,从这面出发不足一百米,已经躲藏换位了十几次,同时引弓,连shè十箭,箭箭击在靶心。

士兵们大声地叫好:“刘爷厉害!宝弓不老!”

刘兴祚跳下来,骄傲地说:“老子的本事,一点儿也不比女真靼子差!”

正说着,兵营外信使匆匆忙忙跑进来,在他耳边悄悄几句。

刘兴祚的目光里骤然现出了兴奋和得意,然后又怅然。“知道了。”

长山岛的将领们立即召开了军事会议。

“毛大帅确实还健在。”刘兴祚不冷不热地说:“前回镇江捷报,我们尚且有疑虑,以为是毛承禄在搞鬼,可是,本将援助的粮食和船队完全证实,那是真的。”

将领们不置可否,各怀心事。

长山岛上的守将,成分很复杂,有的是刘兴祚的亲信提拔,有的是毛文龙的亲近,有的只是辽东难民集团的首领,只对大明朝廷忠诚。

“这不是好事吗?”一员千总笑眯眯地站起来说:“大帅还健在,我们就有了盼头。”

其实,毛文龙的消息早已是满天风雨,这不是新闻。

刘兴祚有些艰难地说道:“昨天,有数条快船向西疾行,通报我岛,今天本将又得亲兵报告,需向诸位说一事件。”

见他神情很是尴尬,众将都以为有什么不利的事情发生,一个个紧张起来。

“我东江镇jīng锐主力自镇江城西进,连战连捷,斩获靼军首级一万五千有奇!”

“啊?”

“真的?”

“真的!”

将领们稍一惊讶,立即疯狂地跳跃起来,狂呼乱喊。

刘兴祚下令,将这条消息向全岛军民通报。

不久,岛上欢声笑语,沸腾成了一锅粥。

刘兴祚的脸上,荡漾着奇异的微笑,把诸将安静下来,“可是,可是,毛大帅在撤回皮岛的路上。。。。。。”他打住不说,观察着众将的反应。

众将立即盯住了他,绝大多数都紧张得眨着眼睛,看得出,他们极为关怀毛文龙。

“大帅遭遇靼子刺客的暗算,身受重伤,生死不明。”他不紧不慢,毫无情绪地说,一面在腿甲上捻着几片铁叶儿,发出很欢快的声音。

众将惊呼一声,纷纷询问,到底大帅的伤有多重,伤到了哪里,现在有没有军医在旁伺候,回到皮岛了没有,等等。

刘兴祚扫视着众将,身体一挺,跳起来,拔出腰刀,狠狠地砍在桌子上,脸上突然现出悲哀和愤怒:“靼子真是丧心病狂!本将对大帅也是忠心耿耿,景仰无限,所以,本将即刻要到皮岛上拜见毛帅,请诸位将军能同心协力,保守岛屿,以免得靼子偷袭,耽误了大事。”

散会以后,几名将领边走边议论。

“看到了没?刘副将对毛大帅很不对付啊。”

“是啊,大帅在了,哪里轮着他当副将?”

“大帅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是不是也去瞧瞧?”

“算了,咱谁敢擅离职守?”

“但愿大帅吉人吉相,能平平安安。”

兵营里,刘兴祚的官邸,他的弟弟刘兴治不无担忧地劝解:“大哥,你千万不要去!万一那只毛虫不死,追究你我的密报之罪,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追究?谁追究?谁密报?”刘兴祚鄙夷地哼了一声,“谁知道?”

刘兴治叹息道:“妈的,那个刺客真他娘的笨!伤?怎么不一刀把他给弄死?”

刘兴祚抑郁地想着什么,突然冷笑起来:“喂,你知道不?以我的阅历看来,这条老毛虫早已死了!”

“死了?不是说伤了么?”刘兴治翻了翻大白眼儿。

“说?你能信他们说的?”刘兴祚yīn阳怪气地敲着桌子,慢慢地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地细细品着:“当年努尔哈赤明明只连着一口气,对外却说只受了一点儿轻伤,嘿嘿嘿,这样的把戏谁不会玩?”

“哦,对了,毛家都是短命鬼!那个小毛虫不是在镇江城叫打死了么?”刘兴治得意起来。

嘘!

刘兴祚见他弟弟声音放肆起来,立即以中指按住嘴唇:“你个王八蛋!不想活了?”

他弟弟赶紧闭上了臭嘴。

刘兴祚叹了口气,很苦恼地:“真是他妈的天公不作美啊,老子的命真难!本来做得好好的,咱好歹也是总兵,能在大金国当上总兵的,汉人里能有几个?可是,代善那个老泥鳅愣是不把咱当人看,努尔哈赤那个老家伙也对咱疑虑重重,咱不得不跑,可是,才得千辛万苦逃出,皇太极就上去了,上去就对咱这么热心肠,唉,你早上去不就得了?还用兄弟们费尽心机两面乱窜?这大明朝廷,表面上对咱客客气气,其实,眼睛盯得紧着呢,况且,他们对自己的熊廷弼那样能干的督师都下得了手,对咱又能多担待?明朝太祖皇帝的心狠手辣谁不寒心啊?他的儿孙们能好到哪里去?咱迟早也是被杀被剐的下场。。。。。。”

刘兴治打断了他的苦闷:“哥,您的信都烧了没?”

“没。”

“哥!”

“不能烧。”

“哦。可是,万一老毛虫和袁蛮子两下一见面,在皇帝那儿说漏了底,事情还要推到你我兄弟的头上的呀。大哥,我们需要早作决断。”

“知道。不过,依为兄之见,袁毛二人绝对不会弄到一起,俩人必有一番龙争虎斗,只要我们抱着袁蛮子的大腿,就先不会有事。现在最关键的是,一定要把老毛虫弄死!”

“那,我去找李彪?让他派出几个jīng明强干的手下再去刺杀老毛虫?总之,咱是不能出面的。”

“不,不必,你先叫他来。”

不一会儿,李彪到了,确实是一个彪形大汉,不过,他的头发有些奇怪,后面的很长,前面的短些,好象刚刚积蓄起来似的,其他的都普通。

“李大人,本将命你速速想办法回盛京(沈阳)和大汗取得联系,并把这封密信送到大汗手中。”

刘兴祚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蜡丸。

“小人一定不褥使命!”李彪腌臜不堪的脸上,突然生动起来,两只眼睛里闪烁着点点寒星。

“别,你是大汗的特使,别太谦逊,李大人,毛文龙未死的消息还未证实,先不要和大汗说起,哦,本将派遣一艘小船护送你走,今天夜里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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