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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好。”梅子抹了抹微微泛红的眼眶,轻轻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我:“……”

她没有理会我诧异的目光,继续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我惊讶问道:“你干嘛?”

------“哎!问你话呢?”

------“不是吧?现在?”

------“停!停!我说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讲话啊…”

梅子的手停住了,她闭上眼睛,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咬了咬牙,解开了最后一颗扣子,随即衬衣滑落,露出白皙却又单薄的酮体…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话没问完就停住了,因为方才那种羞涩、燥热的感情现在都被一种新的感情所取代,震惊。

在她裸露的上半身,竟然满是伤痕,有暗红色的血印,也有因渗血凝结的结痂,一片一片的淤青布满了她的身体。

“南哥…”她缓慢向我走来,身体颤抖着,像一个被猎人捕获后瑟瑟发抖的、无助的小鹿。

我连忙扶着她坐在了身边,随手找了条单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小声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梅子的眼泪又滑落了出来,半响,她低头小声说:“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我忙说:“什么意思?哎算了…先别扯那个了,你先说说这些伤都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弄的?”

她的嘴唇微动,说出了两个字“方远”。

酸痛、愤怒等感觉像巨石般压抑住了我的胸口,令我感到窒息,我闷闷地说道:“看来你最终还是和他…那个了,是吗?”

梅子不回答,算作是默认了,我随后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颤抖着说:“你们都不知道的是…方远那个人…他,他…”她咬住单薄的嘴唇,最终缓缓道出:“他是个性变态…他的信心来自于施虐,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满足…”

“够了!”我大吼道,攥起的双拳中指甲深深地挖进了肉里,但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因为这种窒息般的痛苦取代了一切,我发疯似地问道:“为什么来来去去都是方远?为什么你们女人就喜欢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男人?哪怕他是个人渣,甚至是个性变态?也要像狗一样眼巴巴地凑上去讨取主人的欢心?”

梅子摇着头哭了起来,她第一次哭得那么无助、那么可怜,但我却一点都不想再安慰她,我冷冰冰地问道:“为了将来能让自己爬得更高一点,是吗?”

梅子不回答,我继续问:“你现在也变成了这样的女人,是吗?”

她突然抬起了头,泪目未干地看着我,说道:“只有他,才可以救你…”

我怔住了,我看着她问道:“你说什么?”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我,说道:“你知道吗?这次是方远以企业法人代表的身份举报的你,而唯一可以证明你无罪的人…就是他。”

听到这话,我的眼前突然一黑,似乎这几天以来一直萦绕不断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但这一切却是我根本无法接受,更无法承受的事实,我压制住怒火,缓缓蹲了下来看着她说:“难道你做的这事是为了…”

后面的话我不敢说出口,但梅子却摇了摇头,“有一件事情我却从没有告诉过你,自从当初他来到这个公司时,就一直对我有所企图,甚至用钱或者晋升高管这些条件想令我就范,但我从来没有一次答应过他。”

梅子抹干了眼泪,说道:“因为当初的我是那么的确信…”她看了看我,眼神变得似水般的温柔,“确信将来与我在一起的人…是你。”

我哽咽道:“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就,就别提了吧…”

梅子笑了笑,“但每次当我看见你和宜娜姐在一起的时候,我心中的那份确信就少了一分,直到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了,那些想法只不过是当初自己不成熟的念头而已。”

她从床铺下拿出一个录音笔,说道:“这是我唯一把自己交给方远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偷偷把这些录了下来,因为一旦我掌握了这次的录音与我身上的伤痕,他就必须按我说的做,不然就算他家的势力再大,他也要去牢里度过下半生。”

说完后,梅子轻点了一下播放键,我并没有听到想象中那样温柔旖旎的男女之事,反而这份录音里尽是吵杂,甚至还能清晰地听到鞭打的声音,而最令我感到心痛的,则是梅子楚楚可怜的求饶声,与方远无休止的谩骂。

梅子淡淡地说:“这些都是我故意发出的声音,就是为了造成一种被他强迫的假象。”

“够了!”我夺过录音笔按下停止键,“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一个女孩子的清白就是被你这样拿来做交换的吗?”

梅子笑着摇了摇头,她看着我,道出了一句令我永生难忘的话,“为了救你,我什么都会去做!”

我的心都几乎碎裂了开来,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发自己已紧紧抱住了她,触碰到那些伤痕时她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于是我抱得更紧了,也许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但是在这一刻,我是真的想保护她,用自己微薄的力量。

天色逐渐地黑了下来,而在这几个小时里,我们只是紧紧相拥地躺在床上,彼此间没有任何的距离,也没有做任何越俎的事情,只是互相诉说着过去的回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却这些事情带给我们的痛苦。

“南哥…”梅子抬起头,她呼出的气息滑过了我的下巴。

“嗯?”我第一次注意到原来梅子的眼睛是那么亮,在黑暗的夜色里闪烁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

“我当初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时刻…”她含羞地把头埋进了我的怀里,“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互相看着,一直看着…”

我搂紧了她,说道:“傻瓜,这有什么好想的呢?”

她笑了笑,“不过就像这样也挺好。”

“有什么好的?”我叹气道。

她突然从我怀里挣脱,双手撑着身体说道:“如果你没有得到我,那你就永远都会记住我了!”

“你是个傻子吗!”我用食指轻刮过她的鼻子,“想要我记住你的话有很多种方法的。”

“比如说呢?”她像小猫一样用脸在我手背上蹭了蹭。

“比如说?”我看着天花板,想了想,突然一把将她拉过来压在身下,在她耳边吹着气说道:“现在就吃了你!”

“好痒啊!”梅子咯咯地笑着,扭动起了身体,而我也与她开玩笑似地紧紧控制住了她。

我们俩就这样毫无距离地接触着,嬉闹着,直到大家都累了,搂在一起喘着粗气,她突然小声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的话,我会给你的…”

漆黑的夜色,安静的房间,零距离接触之间的男女,这句话无疑像一个充满情欲果实的炸弹,而我也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了心中的那份燥热,说道:“放心吧,我不会的。”

“为什么?”她调皮又好奇地看着我,言语里一点都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我双手枕在脑后,说道:“因为这样的话,我就会永远记住你了!”

梅子听完后想了想,笑着说:“嘻!我看你才是个傻子!”

原来她笑起来时是那么好看,细长的眼睑弯成了一道弧形的月牙,就像黑夜里的一块白玉般清澈透亮。

我俩相视一笑,互相看着久久不说话,这种暧昧却又有底限的交往令我沉醉在了其中…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天已大亮,而枕边的梅子早已不知去向。

我连忙爬起,无意中发现了手边的一个纸条,打开一看。

------南哥,感谢你与我在一起的这一晚,感谢你长久以来的照顾,更加感谢你昨晚对我的尊重。总之,与你相识的这段日子里我学到了很多,也见识了太多人性中丑陋的一面,你是我所认识的人中力量最薄弱的那一个,但你却是唯一一个为了他人而甘愿牺牲自己的人。

也许从明天起我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但你不要担心,不管是钱四爷,还是方远,他们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我最后的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你能像昨晚说的那样,永远记住我。

我看着纸条,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突然明白了什么,我连忙穿好衣服,狂奔下楼,拦起一辆出租车赶往了公司,一路上我不停地默念、祈祷着,千万不要像我想象中的那样。

一小时后,当我来到盘龙山城时,眼前的一幕顿时紧张得令我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一排排的警车把公司大楼围绕得水泄不通,就在我想往里冲时,一个粗狂又带有震慑力的吼声把我制止了住。

“徐天南!你干什么!”

甄哥作为本次抓捕的协助人员,把我拦在了黄线之外,他不由分说把我拉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你搞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心急火燎的我忙问:“甄哥,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甄哥左右看了看,低声对我说:“原来你们公司那个姓钱的老板身上背着那么多事,昨晚我们所接到市局通知要对他连夜进行抓捕,就连我们都被派来协助办案了,我看哪,这次他们势必要把这条大鱼给拿下咯!”

我又问:“甄哥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查到这个姓钱的老板的?”

甄哥说:“我听说是他们这个犯罪集团里有个高层叛变了,然后就把这些人一箩筐地全部都拉下了水。”

听到这话,我的鼻子突然一酸,顿时全部都明白了。

梅子昨晚告诉我的那些让我别担心的话,以及她毕竟是钱四爷的“干孙女”之类的事情都是骗我的,她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要去自首,然后把钱四爷这些人全部揪出来…

我在黄线外看了许久,终于见到了被拷着押出来的钱四爷,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矍铄并充满威严,此时的他低着头,蔫不拉几地被两个警察带上了警车。

跟在钱四爷身后一并在带走的,则他那众多小弟,此时一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着脑袋,空洞的眼神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凶狠。

“呜呜呜呜呜哇!”

皮蛋哭得像小姑娘一样赖在地上不肯走,边哭边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呜呜呜呜!”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解释。

公司园区经过了两天的封锁搜查,警察们终于把钱四爷藏匿在各处的赃物缴获一空,据我那天亲眼所见,他们光是运送藏匿在各个墓区中的赃物就动用了至少五辆卡车,而后来听说在殡仪馆那个新安装的火化炉中,还被搜出了大量的黄金与玉石,加起来的价值无法估量。

方远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被钱四爷利用的角色,他这个总经理本身就是个什么都不管的甩手掌柜,对钱四爷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所有事情一概不知,但他作为公司的法人代表也脱不了干系,被叫去问话了几天以后则不见了踪影,有人传言这件事闹得太大,方远被他父亲保释回了台湾软禁在家,也有人传言他因这事一并被治了罪,甚至有人传言他被钱四爷的余党等人灭了口…

不过对于他的传言我丝毫不在乎,只要这个人永远的消失就好,爱去哪去哪。

一个月后,我站在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深吸一口气,轻轻敲响了大门。

“请进!”卫总的江西口音听起来永远都那么搞笑又亲切。

我开门走了进去,端正地坐了下来。

“怎样?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啊?有没有种当年我们做业务时候的感觉?”卫总笑眯眯地对旁边人问道。

他旁边那个人坐在窗户旁边,背着光看不清面庞,但说话时候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你就是徐天南?”

“是!”我有点紧张,回答时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坐,坐,别那么拘谨!”卫总恰时的润滑着气氛。

“听说你以前当过一段时间经理,业绩还不错。”那个男人问我道:“那你和我讲讲,在你的眼里,到底怎样才算一个合格的团队领导者?”

第一次被人问这种问题,我有点措手不及,为难地看向了卫总。

“没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康复后的卫总还是老样子,笑眯眯的样子像一尊土地公,看到他我就感到安心了不少,于是想了很久,僵硬地说:“合格的团队领导者,就是要…要让大家都赚到钱!”

“哈哈哈哈!”俩人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大笑了起来,我低头搓着手,尴尬极了。

那个男人笑够了,从老板椅上坐了起来,走到我身边伸出手,“你好,徐天南,鄙人方正元,初次见面!”

“方总!”我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总公司最大的股东。

没有目空一切的姿态,没有华贵的衣装,这个钱对他来说只是数字概念的老板此时甚至谦卑得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员工,他面带歉意地说道:“怪我长久以来管教无方,这次犬子方远给你们带来了很多麻烦,不过还好有你们的坚持,一步步都挺了过来。”

我心里不禁暗自感叹,这父子俩的差距也真是够大的,真是应了xj的一句老话,老子英雄儿混蛋…

面对方正元这种自谦的态度,我也是拘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正元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轻人,生意场就好比江湖,你刚说的对,作为一个团队领导者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让这些跟着你的人,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是你还要知道哟!”他拿起我的手,在我的掌心写下了一个“义”字,“任何时间,都要牢记‘义’这个字。”

这番话顿时令我产生了共鸣,想当初与狗蛋父亲告别时,他也曾与我说过一样的话。

“约束我们行为的是规矩,而约束我们思想的。”方正元像能看透人内心般地看着我,缓缓说:“是道义。”

方正元说完转身坐了回去,淡淡地对卫总说:“念吧。”

卫总笑着点点头,字正腔圆地念道:“任命书!”

------“今任命徐天南为盘龙山城墓地、盘龙山城殡仪馆两家单位的副总经理,负责全盘的营销与团队建设工作,此任命自公布之日起生效。”

卫总念完走到我身边,伸出他胖圆的手握住了我,“恭喜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这里的二当家了!”

虽然在我进入这间办公室以前就知道这件事,但是当幸福来临的那一刻我还是觉得惊喜,我从卫总的手里接过那枚梅子曾经戴过的象征权力的金闪闪的工牌,上面烫金着四个大字,副总经理。

从办公室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人生会在这一瞬间会发生改变,我挺胸抬头,准备迎接新的人生,却被突然而至的一声爆炸声吓得又打回了原形。

“suprise!!!”

众人拿着安全礼花打向了我的头顶,就在我惊魂未定时,狗蛋以飞快的速度端起一盘蛋糕砸向了我的脸上…

压抑了很久的同事们迎来了许久未有的狂欢,都在为我庆祝着这个看似偶然,但实属必然的晋升。

历时两年零八个月,我终于成为了能够配得上许宜娜的男人,这个过程曲折而又漫长,并且这一路都充满了诱惑…

三个月后,天色异常地落起了不合时宜的雪花,今天是法院对钱四爷与南宫梅犯罪团伙公开审理的日子,而我却在进入大门前的最后一刻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许宜娜问我。

我看着高耸的大楼,心里明白自己与梅子之间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但现在的我与她却犹如生死般相隔。

“大傻子…”许宜娜挽着我的胳膊,她很聪明,也是个非常能读懂我心思的女孩,她问道:“是不是不想进去?”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而许宜娜却顺着说道:“如果不想去看就别去了,这样也好…”

我一怔,“好?哪里好?”

她笑了笑,贴近我轻声说:“你看不见梅子沦落至此的样子,那你对她的回忆就会永远定格在最后见到她时的样子了…”

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又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梅子时的场景,漆黑的夜晚,笑起时细长的眼睑弯成了一道弧形的月牙,就像白玉般清澈透亮。

我仰天长叹一口气,压抑住了心里那团燥热,说道:“宜娜,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笑着点点头,用脖子上毛绒绒的围巾为我擦去了眼睛上的雪花,“那我陪你散散步吧。”

我俩走在白雪覆盖的树林带里,周围有几个孩子在恶作剧,“咚”地一脚踢在树上,顿时盖满雪花的松树像雪崩似地落了我俩一身,我刚准备骂娘时,那些孩子早已嘻嘻哈哈地跑出了好远,并对着我做出了一个鬼脸。

“这熊孩子尽干这缺德事,跑那么快也不怕掉井里!”我骂咧着拍着脑袋上的雪花,许宜娜轻轻地打了我的嘴,“不许胡说,赶紧呸呸呸!”

我无奈地啐了几口,算是收回了对熊孩子的诅咒,许宜娜看着越跑越远的那几个男孩,笑着说道:“每次看见这么大的孩子我都好羡慕,真希望再过一次他们这种无忧无虑的童年。”

“那你就不一定能遇到我了呀!”我嘟囔着说道。

她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傻子,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之间是有道红线相连的,就算他们相隔万里也早晚会随着姻缘找到红线那头的彼此…”

“而且…”她突然抬头看着我,小声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感觉就像好像…好像什么呢?”

我怔住了,因为她说的这话我感同身受,想当年我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好像似乎在梦中见过她无数次,而每当梦醒了,记忆也随之消散了。

“前世恋人!”

我俩异口同声道,在互相惊讶的眼神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我看着面前这几年与我共患难的女孩,她微微抬起的头上沾惹了片片雪花,白皙的面庞此时就像美玉般无暇,我终于明白了一句话。

谁才是前世埋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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