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出洋在看到镜子的时候，竟是突然感到恍惚，好似一阵缥缈的呼唤声，传进了他的耳朵。让他不由自地，将镜子向脸上贴去
“这声音……好熟悉……”他越贴越近。镜身上，一个微微翘起的玻璃碎片，正好对着他下巴侧面，一根血管的位置。
“刘哥……刘哥！”孟凡玉喊了刘出洋两声，却见他着了魔似的，直盯盯地看着镜子。便在他的身后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记。
“啪”刘出洋一个哆嗦，手中的镜子重新掉落到桌面上，发出一声大响。原来就满是裂纹的剩余镜片，此时又是碎裂无比，纷纷从镜身中，崩飞而出，溅射到桌面各处。原本的镜子，则只剩下了一下光秃秃的镜身。
“你怎么了？”孟凡玉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刘出洋重重地喘了口气，一滴冷冷汗，从额头上流下。他觉得脊背发寒，手也微微颤抖起来。方才的事，让他觉得无缘的诡异。“真有镜鬼！”他对这事，已然信了七八分。
可这件事，他却还不能说出来。沐雨两个小丫头，还蹲在门外，一听到这个信息，非得炸窝不可。
“没事就好！”孟凡玉把一个蓝色资料夹塞给刘出洋，说道，“看看这个！”
刘出洋打开一看，里面自己的病历。详细介绍了他的治疗情况。这是每个住院部的医生，都会给自己的病人所建的病历，刘出洋不知道孟凡玉为什么让他看这个。
翻了几页，后面的纸张上，赫然出现了“张昆”的名字。那几张病历，是刘出洋隔壁病友的。他翻了几页，上面竟然没有张昆手术的记录，尽是一些术后护理的过程。突然之间，又有一张夹着里面的工作证，掉了出来。
这张工作证上，姓名一栏，正是填写着“张昆”两字，职务是电气工程师。可它的年龄一栏，却显示的是二十五岁，就连一角所贴的照片，也是身穿蓝领工作服，二十几岁左右的年轻人。与那个右手插到肚皮当中的秃顶中年人，没有半分的相象。
“张……昆！”刘出洋将工作证，捏得紧紧的，嘴中不禁念出了他的名字。
“我就觉得这老小子，有些不正常，总是疑神疑鬼的！”孟凡玉得意地说道。毕竟这条线索，是他找到的。
“我们去找他！”刘出洋说道。
“好！”孟凡玉亦是点头，“把他抓起来好好问问，一定能有线索！说不定腾医生的死，就与他有关。”他兴冲冲地向屋外走去，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可就在此时，外面又是传了一声惨叫，“救命……救命啊！”不用刘出洋两人去找，张昆竟然又是跌跌撞撞地，从病房中跑了出来。“有鬼……有鬼！”他脸上的肥肉，一同哆嗦了起来，插在肚皮当中的右手，也不停颤抖。弄得肚子上面的刀口，又是浸出血来。
“装神弄鬼！”孟凡玉冷笑一声，拿起工作证，走了过去。
“孟老弟……鬼，有鬼啊！”张昆看到孟凡玉，挥舞着他那只手臂，奔跑过来。他一把抓住了孟凡玉的手臂，“救命！救命啊！”
“救命？好！我现在就救你！”孟凡玉说罢，抬起手来，狠狠地一个耳光扇到他的脸上。张昆趔趄一步，抬起头来，眨巴了几下眼睛，傻愣愣地盯着对方。
“你……你……我……”他被打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什么你，”孟凡玉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我问你，你是不是叫张昆？”他说道。
张昆被打懵了，下意识地就想摇头，可突然之时，好像明白了什么，“我是张昆，我就叫张昆！”他忙不迭地点头，小鸡啄米一样。
孟凡玉笑了笑，“原来你真叫张昆，”他放开他的衣襟，又替他整理了几下。只不过，孟凡玉的笑容，有些古怪，让张昆看起来，心中反而觉得发毛。
“孟警官，您这是？”张昆陪着笑脸，连称呼都变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如果你叫张昆，那这个人是谁？”孟凡玉说着，举起手中的工作证，一把按到张昆的眼前。
张昆被吓了一跳，连忙向后躲了躲。可当他看到工作证后，眼中先是片刻茫然，可立刻又恢复清明，骨碌碌乱起起来。
“编！好好地编！”孟凡玉适时地出声，打断了他。
“误会，这都是误会！”张昆的额头，滴落了一丝冷汗。他说道，“他叫张昆，我也叫张昆。同名而已，同名而已……真的是同名而已！”他在“同名”这两个字上，重复了三遍。
这个时候，别说刘出洋和孟凡玉，就连站在一边的沐雨和小茜，都看出了问题，悄悄地离他远了几步。
“同名？”孟凡玉冷笑一声，“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张叫张昆的工作证，会出现在腾医生的病历中。”
“这……”张昆又是转了转眼睛。
“说！是不是你杀的腾医生！”孟凡玉爆喝一声，吓了张昆一跳，也打断了他的思维。
“腾医生死了？”张昆先是愕然一愣，继而大惊失色，“他不是我杀，”他叫道，“杀他的一定是鬼，是镜中的女鬼！你要不信。”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张昆见孟凡玉一脸漠然，显然是不太相信的表情，立刻拉着他，向病房中走去。
刘出洋见状，也跟了进去。沐雨两个小丫头，想看又不太敢，只好躲在刘出洋身后，一边一个，微微露出半个眼睛。
“鬼在哪？”孟凡玉巡视了一圈问道。病房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在……我的床上！”张昆指着自己的床位，也不敢上前。
孟凡玉走到床边，除了雪白的床单、被褥和床下的脸盆之外，也是别无它物。可他一掀起床上的被单，自己也愣了刹那。背后，更是传来了小茜一声惊恐的尖叫。
只见在张昆的被里，露出了一绺黑乎乎的东西。孟凡玉将它提起，那竟然是女人的一缕长发。
“镜鬼，镜鬼一定藏在他的肚子里！”小茜叫道，“上一次只是露出了一根头发，这次就跑出一绺，下一次一定会整个都钻出来。
“胡说什么！这光天化日的，哪有什么镜鬼！”孟凡玉说罢，大概是觉得用词有欠妥当，便轻咳了一声，指了头顶上的灯光，“这日光灯……也算太阳。再说了，不就是一绺女人的头发吗？你们两个，还有护士长，不都是长发吗？”
说着，他将头发贴在鼻旁边，轻嗅一下，大概是想通过气味，判断一下这绺头发的主人。可这一闻之下，他却急忙捂住嘴巴，险些呕吐出来。“这……一股死尸味！”他被呛得，接连咳嗽几声，将手中的头发，也连忙扔掉。
“我……我说是鬼吧！”小茜躲在刘出洋身后，小声说道。连身子都不敢再探出去了。
刘出洋想了想，“我觉得，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弄清，你在名字上造假的事！”他对张昆说道。
“没错！”孟凡玉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差点被你给骗了，”他又是抓住了张昆的衣领，“是你杀了腾医生对不对，至于什么镜鬼，什么头发的，都是你在故作玄虚。”
“我真的没有啊！我都不知道腾医生死了，我一直在屋里睡觉的。你要不信，你可以问一下刘警官，他可以帮我作证的。”张昆一脸苦意，看向刘出洋，眼神中满是祈求神气，希望刘出洋能帮他作证。
可刘出洋注定要让他失望了。“抱歉！”刘出洋摇了摇头，“我当时睡着了，这个证，我恐怕无法来做。”他这是实话实说。“不过，如果你想要让我们相信你，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出你伪造假名，冒充他人的真实目的。”他最后又是劝道。既然孟凡玉唱了红脸，那他现在唱唱白脸，也很必要。
“我……”张昆皱着眉头，一脸苦相，他还在犹豫。
“你是不是欠了许多钱？而且……你的手也是因此被烧伤的？”刘出洋突然问道，这是他根据张昆梦话，所推测出的线索。
“你怎么知道的？”张昆愕然抬头，可随即又露出颓然之色。“好吧！”他低下头说道，“其实我不叫张昆，我是借了高利贷还不了，出来躲债的。我怕被他们找到，又烧了我另一只手。所以从城里动完手术后，就逃了出来，投奔朋友。可我的手，还得拆线，还得护理。我朋友就托人，给我找了这家医院。因为托了人，医院对我身份，就查得不是很严。他们问我姓名时，我灵机一动，突然想起在医院电梯里，和我聊过几句的一个蓝领工人，他工作证上写着张昆，我就随口报了这个名字。”
刘出洋和孟凡玉对视一眼，二人将信将疑。
“两位警官，能不能先让我去趟厕所啊！”张昆见到二人的眼神，又是说道，“我晚上起来，就是想去厕所，可一醒来就被这头发吓得快要死了，现在都快拉裤子了！”
刘出洋点了点头，让开道路。吃喝拉撒，人的基本生存权力，哪怕张昆就是个犯人，也不能剥夺他的这种权力。
可张昆反倒现出了为难之色，“我能不能去别的卫生间，”他用祈求地语气说道，“这个卫生间的镜子里……不太干净！”
“刘警官……我们也想去卫生间！”刘出洋身后的沐雨，也拽了拽刘出洋的衣襟，开口说道。
“好吧！那就大家一起去公共卫生间好了！”刘出洋和孟凡玉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后者也点了点头。
公用卫生间的外面，护士长仍捧着腾医生尸体的手臂，木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洞地，让人看着觉得心疼。
“护士长！”沐雨想要劝劝，可她根本就不理她。最终也只能被小茜接着，陪她进入了卫生间。
张昆见到腾医生的尸体，却是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绕过，“刘警官，你看……”突然，他哆嗦了一下，指着尸体手腕上的伤口说道，“这伤口……和孟警官手机上的……一模一样！”看他的样子，头发都快要吓得炸了起来。
孟凡玉推了他一把：“别废话了！快进去！”
待张昆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卫生间中。孟凡玉抽出了一支香烟点上，“这里清洁球的味，实在太大了！”他又随手递给了刘出洋一支。
刘出洋则是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现在，不仅不想抽烟，甚至就连闻烟的习惯，也都淡去了。
工夫不大，两个小丫头先走了出来。不过，沐雨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并张脸庞发红，有些浮肿。小茜跟在她身后，隔了足足几步之远。
“怎么了？”刘出洋问道。
“我……我好像有些不舒服！”沐雨说道，“我是过敏体质，有时候一紧张就身体不舒服。”
“那快去休息吧！”孟凡玉说道。
沐雨点点头，向护士站走去。小茜则是凑到二人身边，看了看沐雨的背影，小声说道，“刘警官，你说她会不会也像张昆一样，被镜鬼给盯上了。没出事之前，我可是看到她也照镜子来着。”
刘出洋和孟凡玉听罢，谁也没有说话。这小丫头显得有些不太义气，一直以来都是沐雨在安慰她、照顾她。没想到，沐雨身体不舒服，她却是第一站出来，打击她。
或许是见刘出洋二人都有理会自己，小茜有些尴尬。她看了看腾医生的尸体，觉得还是应该先离开这是非之地。便又吊在了沐雨身后，隔着一段距离，向护士站的方向走去。
“刘哥，你觉得……张昆说的是真话吗？”孟凡玉吸了口烟，突然问道。
刘出洋摇了摇头：“很难说！”
“他的身份是假的！病床上和从他肚子里抽出的头发丝，也很可能是他自己放的！我觉得，他非常可疑！极有可能和腾医生的死有关！”孟凡玉说到此处，又刻意压低了声音，“不如，我们先将他控制起来，然后看看他肚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刘出洋微微摇头，他见过人体藏毒，可那也是藏到胃袋和结肠当中，还没听说谁能在无菌的肚皮当中藏东西。“咳！”他突然轻咳一声，只见张昆，已经从卫生间中走了出来。
“刘警官，孟警官。”他笑眯眯地过来，到两人近前，突然一个加速，冲了过去。向楼道里层奔跑。
“糟糕！被他听到了！”刘出洋随后要追，却被身后的孟凡玉一把拽住。他回头一看，却是见到孟凡玉吸着烟，一副不着慌的样子。
“刘哥，不着急！”孟凡玉吐着烟圈说道，“这是五层，跳下去不死也残。楼道又锁着，他还能往哪跑？不过就是异想天开，想锁上病房的门，再用床单什么的绑到一起，顺下楼去，这根本就不可能！”
刘出洋急忙甩开了他的手，他追张昆，倒不是怕张昆逃跑。而是沐雨两个小丫头，就在前面，他怕张昆会对她们不利。
可就在刘出洋想要继续追捕张昆之时，身后却是突然传出了一声惨叫。回头一看，他却是愕然地见到，那正在奔跑的张昆，竟然将自己的肠子，从肚皮里面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