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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八十八:死神的脚步(九)

露天的平台之上,风大雨急。细碎的雨滴,虽然不大,可被狂风一卷,却仿佛子弹一般。打在脸上,有种针扎的感觉。

天色仍旧昏昏沉沉的,能见度很低。不过这里的地势较高,从露台上向下望去,隐隐约约可见山脚下的村庄,和一条蜿蜒亮线,那大概是绕村而过的一条小河。

一阵轻微的“簌簌”声响,传入刘出洋耳中,循声看去,几块山石从山上滚落下来,擦着别墅庭院的大门,继续向山脚方向落了下去。他这才发现,原来不仅别墅下方,就连上方靠别墅近的区域,都被砍光了树木,只留下泥土、山石,和早已萎缩了的树根。不时有大大小小的石块,随着雨水一同流下。偶尔有偏离方向的,砸在光秃区域之外的树干之上,便会让它骨断筋折。

“叮当、叮当……”金属的敲击声,不时响起。这个露天的平台,相邻的两面有墙,另两面用铁制的栅栏围起。而在这两面相邻围墙的相对夹角位置,却是被人钉上了铁钉,中间拉起了一根长长的铁丝。

刘出洋本以为,这是看房张老头晾衣服的地方。可当他看到铁丝上面的器具时,却是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

长长的铁丝,随风摆动,上面一连串亮晶晶的水珠。可除此之外,竟然还挂有大小不一的十数个铁制钩子。这些钩子,很像是屠宰场或冷冻库中,用来吊挂猪肉所用的钩子,只不过相比起来,要小上一些,做工也粗糙不少,一看便是由某人手工所制。

刘出洋从铁丝上面,取下了一个。铁钩入手,冰寒无比,上面有些铁锈,还沾了不少黑褐的物质,即便是昨夜的大雨,也未能将这种物质洗刷干净。淡淡的腥气,扑鼻而入。也不知道是铁锈的气味,还是那种黑褐色物质,所散发出来的。

他又看向地面,在那长长铁丝下的地面上,薄薄的水层底下,一样有许多黑褐色的物质存在,它们汇聚成一滩滩的样子,就连雨水,都已无法将它们清洁下去。

整个露天平台的地面之上,到处都湿漉漉的。可进入露台的小门附近,却因有上面雨篷的遮挡,显得比较干燥。刘出洋刚进入露台的时候,就在门后的墙角处,发现了一大滩血渍。这滩血渍,由大量的滴落血组成。墙壁上和地面上,亦能发现血液流动的痕迹。

在这滩血渍上面,离地约一米来高的位置,也钉了两个粗大的铁钉,上面锈迹斑斑,也粘有和铁钩上一样的黑褐色物质。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啊!”刘出洋抬起头来,铁丝上面挂着的那一长串晶莹雨滴,此时在他的眼中,也好像变成了血红之色。

刘出洋轻叹了口气,他的这一番寻找,算是只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对于潜入进来的人,却是毫无线索。他站到露天平台的边缘,有些愁眉不展。寒风猎猎,将他的衣衫吹得变形、扭曲,细碎的雨滴,也仿佛机关枪似的,密集地打在他的身上、脸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这里……真的只是幻境吗?”他伸出手去,冰凉的雨水,不断地击打着他的掌心,溅起片片水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潮湿的水气、泥土与花草的淡淡气味,一起涌进了他的鼻孔,这让他更加地纠结了。

“如果说这是幻境的话,那为什么一切都感觉如此的真实?如果说这是幻境的话,那魔法世界的一切又算什么?会不会也是幻境?会不会这一切,都是那次在山庄中吸入致幻药剂后做的一场梦?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孰真孰幻,谁又能说的清楚!”刘出洋感觉自己有些迷失了,他赶紧摇了摇头,想将这些念头甩出了脑海。他觉得,若是这样的幻境,再来上几场,即便幻术师不出手杀他,他也定会迷失在虚幻与现实之间,找不到出路。

从露台的这个位置,向下看去,整个别墅前庭的景象,一览无遗。这露台的正下方,便是那间只有一台老破车辆,和几个维修设备的车库。从刘出洋的所站位置看去,恰好可以看到车库卷帘门的一角。

车库前面的室外泳池中,也早已注满了水,混沌沌的,一眼看不到底。除此之外,水泥道路、黑漆大门,甚至树干树叶,倒是都被雨水清洗得很是干净,抹去了所有的线索。

“咦?”看到那两扇黑漆大门,刘出洋轻咦了一声,这别墅的整个一圈外墙上面,都用水泥固定住尖锐的玻璃碎片,根根倒竖。可偏偏在大门一侧的围墙上面,少了几个,形成了一个不大的缺口,刚好可以让一个人进入。

“难道……他是从这里敲碎玻璃后进入的?”刘出洋猜测着。他记得昨夜,几人进入大门后,将大门关好,从里面闩死。若是有人要进来,即便是有前门的钥匙,可也必须先翻过围墙,才能打开别墅的正门,从而进入别墅。

想到此处,刘出洋转身离开了露台。径直从正门出去,来到了他在露台上,观察到的,缺少玻璃碎片的那一段围墙之处。这一位置,恰好处于大门偏左一些的方位。以心理的角度分析,当时正下着大雨,若是来人想要进入别墅,发现大门被闩死后,的确会选择大门,或者大门附近位置的围墙,进行攀爬。而且……相比较于光滑的铁门,较为粗糙的墙体,应当相对来说,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刘出洋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大门一角所安装的监控探头,正好对着他现在所站的位置。“若是现在有电的话,就能看一下监控设备了!”他想到。实际上,他是昨夜出去维修电闸的时候,发现别墅正门被打开的。按照时间推算,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停电前,还是停电后潜入到别墅之中的。

这个位置,是一个花圃。是一个在水泥道路旁边,用方砖圈起来的,种植植物的地方。里面有不少低矮的,类似灌木的植物。只可惜昨天的雨水太大,让地面的土地,都变成了泥汤,莫说脚印,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都被大雨冲得一干二净。

“地面上的痕迹,看来很难找到了。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些植物了!”刘出洋不敢贸然进入这个花圃,他怕会破坏里面,可能会仅有的一点线索。

果然,他眼睛一亮。在一株低矮灌木,较为粗大的枝杈上面,发现了一片灰色的碎布片。“这是潜入之人留下的吗?”刘出洋将这布片拿起,放在掌心。这块碎布片,布质粗糙,有些褪色。看来,它原本所在的衣服,应该浆洗过多次。或许它主人的经济条件,也不容乐观。不过,这也并不能表示,它就一定是潜入之人留下的,也可能是其它人观赏花圃时,不小心刮下的。甚至是,干脆就是被风吹来,恰好粘在了这株植物上面。

刘出洋又看向那株灌木,灌木上的许多枝条,都有新鲜的折断痕迹。“断痕里面的木质,尚且新鲜,看来它们被断的时候,并不是很长。”刘出洋想到,“而且,这些折断的位置,大部分都在植物的顶部。可就算是潜入之人,跳下墙后,强行穿过了这一株灌木,那折断的位置,应当是面向围墙侧才对。”

“除非……”刘出洋想到了一种可能,“除非,他摔倒了,身体压在了它的上面!”刘出洋越想越觉得可能。地面上的泥土,被雨水浸透,变得柔弱而又泥泞。若是上面的人跳下,又对地面的承受能力估计不足的话。那他很可能双脚会陷入地面,并站立不稳,滑倒在地。

而恰恰此时,他的面前,又刚好有一株低矮的植物。他的脸,正好冲着植物的位置摔去。匆忙之中,他用双手护住了脸,砸断了不少枝杈,衣服的一角,也被较粗的枝条刮下。甚至他的掌心,也被豁开了一个伤口。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枝条根本浑不受力。没有办法,他只好用双臂支在植物旁边的地面上,才爬起了身。所以,他衣服的两个袖子上,沾了不少泥水。也正是因此,他才在窗口上,留下两个泥印,并在左掌掌心处,有一块血渍。

刘出洋按他估算出的此人身高,大至比了比地面。在花圃的泥地中,找到了一个浅浅的水洼,这应该就是那人跳下后,一只脚陷入地面的位置。他离开后,原本凹下的地面,很快又被泥浆填满,只不过,却是很难完全恢复原本平整的地面。

“可这人,会藏在哪里?”刘出洋站起身来,轻出口气,看了看四周。突然,他的视线,集中到了游泳池前的面包车上。“别墅中没有找到,难道是他没有待在里面,又偷偷跑了出来?”外面下着雨,既能避雨,又能躲开众人视线,也就只有这辆,他们昨夜开来的面包车了。

刘出洋没有面包车的钥匙,只好来到车旁,围着它转了一圈,可并没有发现里面有什么异常。他蹲下看了看车底,也没发现有脚印之类的东西。“难道……也没在车上?”可就在他再次抬起头的瞬间,突然看到车窗的一个玻璃上面,突然印出了一个女人的面孔,面目狰狞,血肉模糊,一只眼睛耷拉在眼眶之外,正是刘出洋昨夜梦到的那个女鬼。

“啊!”刘出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可他眨了眨眼睛定睛一看,那窗口位置出现的面孔,又根本不是方才的女鬼形象,而是一个中年的男子,他叼着烟卷,火星一闪一闪的,冲刘出洋招了招手。

“师傅,你怎么在这?”车上的人,正是他的师傅李勇。

“这帮小兔在崽子!”李勇打开车窗,示意刘出洋拉开车门上车,他犹自愤愤地说道,“他们昨天晚上只顾着往别墅里跑,连打开的车窗都没有关,这一宿,把车都给淹了。也不知道线路有没有短路的。”

刘出洋上得车来,确实车厢中有一股淡淡的机油气味,座位和地面上,也都湿漉漉的,满是水渍。看来李勇一早出来,不在房间之中,是跑到面包车里,来保养车辆来着。

“抽吗?”李勇递过一只香烟,问道。

刘出洋摇了摇头,“师傅……”他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在这幻境当中,他太想有一个同伴,太想有一人与他共分担,共同作战了。李勇在他心中,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同伴。可他却又不能说,这里是幻境,他也只是自己记忆中的一个人物,而且还早就应该死了。

“怎么?”李勇见刘出洋叫他的名字,又迟迟不开口说话,便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大团烟雾,主动开口问道。这团烟雾,在二人之间凝聚飘动,似真似幻,连带着刘出洋眼中的李勇,也变得不那么真实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刘出洋迟疑片刻,实话不能说,又不能不说些什么。只打随便编了个原因,岔开了话题。

“呵呵……想家了!那你也得先有个家才行……咳、咳……”李勇呵呵笑了两声,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他本想继续提出,让刘出洋结婚成家的话题,可一想到话中有些歧义,会让刘出洋想起他父母的事。便急忙住了口,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两人都沉默下来!他们的经历有些相似之处,所以二人的关系,就仿佛两只相互取暖的刺猬一般,既要相互照顾、相互依偎,却又不能离得太近,怕会伤到对方。可就是这样的关系,在现实之中,也随着李勇的死去,而烟消云散。从此之后,刘出洋就变成了一只刺猬,和同事、朋友,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你要是想回去,我们吃过饭就走!”李勇沉默片刻后说道,“大不了,我送你回去后,再自己过来接一次他们!”

刘出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走!师傅给你做些吃的!”李勇见状哈哈一笑,显得很是高兴。“复杂的不行,面条还是没有问题的。”

二人重新回到别墅,却是发现,早餐竟然已经准备好了。“哎呀!李警官、刘警官,来的真是时候,快来尝尝我的手艺!”文良翘起指头,热情地招呼两人。刘出洋发现他的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创可贴,它的样子很新,大概是不久前,才刚刚贴上的。

“好!”刘出洋一笑,也坐在了桌子前的沙发上面。他看看左右,见除了何莹之外,所有人都来全了。“何莹还没来吗?”他随口问了一句。

“房间中有音乐,敲门又不理,大概还在跳操吧!”林弘有气无力地回答。

“什么跳操!”白若雨气呼呼地将筷子,插到了碗中。“昨天她差点吓死我,自己倒没事人似的。从半夜开始,每过段时间就放音乐,是不是想把我气死拉倒!”

刘出洋听罢,微微一愣。“咔”的一声,手中的筷子,竟被攥成了两半。“糟糕!”他心中暗叫不好,猛地站起身来,身后椅子都撞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其余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却是见他,起身就向别墅二楼跑去,三两步上了楼梯,来到了何莹的房间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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