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兰凑上前问若春：“你这个东西是从哪学来的？”
“书里啊。”
“哟，没想到你还真能看懂书啊，以前只是听你念叨过几句，我还没当真呢。”
“姨，锅里还有两个馒头，也是我自己学的，不然你去吃了罢。”
似乎想起什么，她凑到姨娘耳朵边上补充：“还有两个包子，是给大花的。”
张秋兰点头，悄悄拉着大花去灶房，她把肉包子递给大花，大花不接，也不说话，看样子是不想吃杜若春做的食物，张秋兰劝她：“若春对你多好啊，特意给你留的，其他人还没有呢，你可别倔了啊。”
“我不吃，就是不吃。”
大花说。
“你这个孩子，真是倔驴，你不吃我给你弟弟吃好了。”
大花看着两个油乎乎的肉包子，咽了下口水，她以前从来没吃过肉包子，家里太穷了，根本吃不起，现在两个肉包子就摆在面前，她有些想吃，但是一想起这是她的仇人杜若春做的，她就告诫自己，不能吃仇人做的东西。
杜若春害了她的爹娘，是个坏人。
张秋兰看大花死倔死倔的，叹了一口气，把两个肉包子分给了几个弟弟，弟弟们一人掰一半，刚好吃光了，大花站在门边看着弟弟们吃肉包子，只觉得肚里饿得咕咕想，张秋兰走过去说：“现在晓得饿了？给你你不吃，后悔不？”
她咬唇，摇头。
张秋兰递去一个馒头：“都十岁的大姑娘了，想吃就吃，干嘛还不敢说。”
大花捧着热馒头，嗅了一口香气，肚子里更难受了，张嘴大口咬，不一会，就吃完了一个馒头。
院子里头米浆磨好了，她把一桶米浆晾了晾，眼看这锅米粉一时半会出不来，家里人先去做了饭菜，赵泽野一并留下吃了晚饭，杜若春还在院子里忙活。
夜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村里其他人家都早早熄灯歇息，赵泽野走到她身边，说：“先去吃饭罢。”
她抬头道：“马上就好了，不过可能要明早才能吃上了，不然晚上你就住在我姥姥家？”
她大舅舅住隔壁，若是避嫌，赵泽野去她舅舅家住也可以，若春担心读书人规矩多，所以问起来小心翼翼的。
赵泽野没说话，从屋里端来一碗饭，米饭上搁了几块腊肉，还有昨天剩下的鸡肉，底下是青菜，对她说：“先吃饭罢，别饿坏了自己。”
她洗干净手，接过碗，大口吃饭，赵泽野学她的样子，把余下的粉条做出来，晾在竹架子上。
她吃完饭的时候，所有的粉条都做好了。
只等晾干，便可以下锅。
她收拾了碗筷，院子里，赵泽野也把东西收拾妥当，家里人都坐在堂屋烤火，小孩子们都睡着了，若春对他说：“我听我爹爹说，今天过堂的时候，官爷认定我小舅舅杀人，过段时间就送到郡里去，可能会砍头。”
赵泽野道：“那是他们罪有应得，你不必觉得难过。”
杜若春心底的确有些难过，还有些愧疚，毕竟大花从此就没了家，十岁的小姑娘，难不成要去人家家里做童养媳？童养媳在成亲之前就是卖身的奴仆，干活挨打，吃不饱饭，成亲之后，除了干活，还要生儿育女，日子别提多凄惨。
她点头，递去一条汗巾：“擦擦脸上的汗。”
挪动那一方石磨，惹得他满身是汗，拿了汗巾就着刚从灶膛上舀出来的热水，擦了一把脸颊和脖子，还有手臂，就算清洗干净了，张应贵走过来：“赵公子，天色也黑了，不然今天晚上你到我家来睡，我家就在隔壁。”
他跟着张应贵往外走，回头看了若春一眼，若春站在院子里，与他相视，两个人眼里，不约而同的多出了一些情丝。
她稍稍低首，避开了他的目光，也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眼中的情绪，对方唇角微弯，似有所悟，转身离开了张家的院子。
等他一走，家中的人这才把老房子给收拾收拾，老房子只有两间屋子可以睡人，于是杜大山和几个小的睡一屋子，四个女人挤在另一间屋子里，床上睡不下的，就用板凳架起两张竹床，又可以睡下四个人，被褥都是破旧的，方氏为人懒惰，常年不洗被套，不晒棉被，被子上都是一股臭味，还有黄褐色的痕迹，杜若春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把所有被套都反过来盖，里边的那一层朝外，这才舒坦了一些。
床上舒服，张夏花想睡床，张秋兰就让杜若春跟她娘睡，若春想起她娘曾经收了王有财的银钱合伙来谋害自己，心底就有气，她往竹床上一躺：“我不睡床，要睡你自己去睡。”
“傻丫头，床不冷，你睡竹床，底下是空的，晚上可冷了。”
“冷我就穿着衣裳睡，反正我不睡床，不然你和我娘睡，我和大花是小辈，睡竹床是应当的。”
张夏花本是闭上了眼，听她的话，睁开眼睛说：“鬼丫头，你莫不是怕这床上死过人，才不肯睡，放心，那是你亲姥姥，你又没害人，她不会找上你的。”
“呵，心底没鬼，我当然不怕咯，倒是娘你啊，可要小心啦，干了多少缺德事，别被鬼找上。”
杜若春刚说完，张夏花腾地坐起身，眼睛斜瞄她，似有怒火，杜若春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张夏花爬过去，掐住她的脖子，跟着魔了一样，杜若春小脸惨白，努力推开她娘，无奈自己力气太小，与她娘是比不过的，张秋兰吓一跳，跑过去帮若春，好不容易分开这一对冤家，杜若春得了空档，操起一个枕头往她娘脸上捂住。
张夏花仰面被人拿枕头捂住了鼻孔和嘴巴，没法呼吸，憋得脸红，死命地挠杜若春的胳膊，还踹了她两脚，杜若春恶狠狠地问她：“怕不怕？下回还敢害我不，还敢，我今天就一并捂死你好了，要死一起死，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我杜若春不怕杀人，但凡敢欺负我的，我管他是谁，一定给杀回去。”
“哎呀，若春，你干啥呀，她是你娘，你还真敢下手？”张秋兰问。
“姨，你别管，这是我和她的事情，她三番五次害我，我还没报仇呢。”
“她再坏，那也是你娘！”
“我早就不想认这个娘了！有这么狠心的亲娘么？”
“千错万错，她还是给你一口奶吃，养你长大了呀。”
这话听得，好像自己不是她亲生的一样，难不成是捡来的，赏了杜若春一口奶吃，所以这一生她都被张夏花欺侮、压榨，还理所应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