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倒是很好回答，牛镖师道：“世人都知我们这趟镖要送往雪林，杜兄说的线路确是最佳的选择，距离和时间都会缩短不少，但也很容易被人摸清路线，所以我们绕来这甘叶府，也只是想避开一些心怀歹念之人。”
“哦，也对，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二人边说边聊，就聊到了之前牛镖师和邹镖师脱身而出时所在的那片山谷，当然牛镖师并未提及张家别苑的八夫人，只说是遭了暗算误入了那里。
杜武听过牛镖师的形容，只一思索就知道他们所说的是哪里，“姜崖，牛镖师所形容的山谷应该就是姜崖崖底的满月谷。”
“姜崖这个名字似乎是有听过，但这满月谷又是怎么一个说法？”
“姜崖的传说有很多，流传最广的是说在三千多年前，有一姜姓书生，途经那一处山崖时，因受天地奇景所感而顿悟得道，当即破碎虚空而去，所以那一处山崖便以他的姓为名，称为姜崖。”
“哦，对，这个我有听过，原来就是那一处的山崖啊。”
杜武点点头，又继续说道：“再说满月谷，顾名思义就是这山谷中有一轮满月，皎洁之光干净清透，且真如当空之皓月一般，只不过这个出现的时间不好说，因为不是每个入那山谷的人都会遇见的。
有不止一个人的尝试过，这满月的出现毫无规律，似乎全凭运气，久而久之，就也有不少传说流布出来，有人说满月之下有宝藏，也有说满月之下是那位姜姓书生的秘宝，还有说那里通向什么神鬼之地之类的，反正说法很多，但都没一个能叫得准的。
最主要是那些得以见过满月的人之中，也没见他们因此而得益或是遭祸，所以，这满月虽然玄妙和诡异，但却没什么大用。”
牛镖师摇摇头，“也不是全没用，至少它给那山谷命了名，让人们知道了。”
这世间就是有这样的存在，它的存在就全是为了让一个地方或是一个人被天下记住，被历史记住，或许会被说成毫无意义，但意义本身就不是由旁人决定的，也不是说得清，说得明的。
杜武想了想，他是没听出牛镖师的言下之意，当他只是说了句不太好笑的笑话，配合的干笑几声后，便将话题转到了别的上面去。
眼看天色已经快黑到什么都看不清，三个人便寻了道边一处空地，好在杜武的马匹上带着他出门备下的干粮，就着火堆烤了下，热乎乎的吃进肚，就连邹镖师的表情都现出一种满足来。
牛镖师是个话唠，没想到这杜武也很能聊，而且这能担得起‘大侠’两个字的，自然对这天下和这江湖有许多的自己的眼见和耳闻，这两人凑在一起，不眠不休的能聊上几天几夜都可以。
邹镖师只听他们说了一会儿，便自行到一旁牛镖师铺好的干草垫上和衣而卧，闭目养神。
“杜兄这个想法倒是很奇特，依杜兄所见，十年前的江湖浩劫是另有内幕了？”
杜武眉头紧锁，很沉重的点点头，“不错，十年前虽然我还没真正踏入江湖，但那血雨腥风的日子可也算是亲身经历过，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怎会有那么一股怪力，竟然整个江湖，不分东南西北，几乎都是在相同的时间里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创，尤其是四大家族，贺、纪、第五、方，他们的根基何其深厚，连皇族都不见得敢动他们，竟然就都在这次浩劫中全部被灭。”
他重重的叹口气，“非是为这四大家族可惜，而只是感叹，这盛极而衰的道理确是存在，难道所指就是这样摧枯拉朽的力量吗？总觉得让人有些意兴阑珊，不知这江湖还有什么好闯的了。”
“这…杜兄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算夸张啊！牛镖师，虽说只过了十年，你看，十根手指就数过来，十年，似乎是很短的十年，但这十年间，江湖整个变了天，十年前主导江湖时局的那些大门大户，现在全没了影踪。”
杜武边说，边取了一根木棍在地上划着，“十年前，财者当尊四大家族，北原道内贺家为首，财富堪比国库，跺一跺脚，就连万年不化的至云山巅怕也会跟着抖上三抖。
再往下，京广道内尊纪家，文才武略无一不强，甚还通商海外，自有海上商船近百艘，比之朝廷之水战军还要训练有素，其所剿灭的海盗匪贼可是朝廷的好几倍还要多。
而后是三南道的第五家，三杆银枪立在门前，都敢发出天下令，名曰能败三杆枪者便可得第五家全部家财，当时有多少江湖才俊前往挑战，又有多少人饮血而亡于那门前阶下，以至于武馆这一产业全收纳于其门下，无人再敢于第五家门前言称‘武师’二字。
最后自然就是这甘凉道内的方家，似无甚特别的方家，却将整个甘凉道收归自用，连其余三家的半寸落足之地都不给，当时甚至有歌谣称‘玄金尊褚龙，甘凉唯姓方’，俨然有国中国之貌。”
说到这里，杜武一顿，看向牛镖师，眼神中的光若利剑，也若深潭，透出一种睿智和茫然，“就是这样的四个家族，一场浩劫，根基全无，现在都没多少人敢于提起。”
牛镖师在他的视线下慢慢的抽起一口凉气，堵在胸口，觉出一丝诡异和惊恐。
杜武低下头，又以木棍在地扫划，继续说道：“除却这四家，还有。比如剑意之首的子午门，刀魂之本的万归宗，毒门之祖的唐家，专制奇兵的手艺坊，饱览英雄色的百醉阁…或隐遁，或被灭，或溃散，都不在了，也是那般，没人谈论，没人提及，连后起之秀都没有，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寒意，这种已经不能称为是寒意的一种寒意从杜武的言语间透出，他看着牛镖师，神情上已经现出一种疲惫，却也带出一种他骨子里的坚毅，“究竟是怎样强大的力量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从我踏入江湖的第一天起，我就在寻找答案。”
牛镖师将先前抽起的那口气缓缓泄去，“那杜兄可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