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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巫神庙10

巫神庙的伺神者们平时都是在神庙里接受信众的来访,唯有一年一度的上元节,才会被神使大人派到县城“送福”。

这“送福”,其实就是用毛笔在大红的四方纸上写一个大大的“福”字,等到上元节信众都聚集于夜市时,再送出去。

这里的老百姓都信奉巫神,而神使大人是离巫神最近的人,他亲笔书写的福字,据说是巫神亲自赐予了灵气,贴在自家大门上,不仅能保佑全家康泰和睦,还能助运涨势,甚至金贵难得。

不过,县城十多万住户,几十万人口,神使大人屈尊降贵,不分昼夜的写,一两千张便是极致。

所以,和罗县上元节能得到一张神使大人亲自书写的福字,那简直就是一件比过节还要令人激动和高兴的事情。

很快,在下人的护拥下,雷兽和尧光找到了平坝边沿,人员聚集相对疏松的地方站定。

平时,这里是摆摊做买卖的闹市,因为巫神庙赐福的缘故,这里便早早地搭起了高台。

高台近一丈高,最为显然的,是那上面两根粗壮的,高达十米的大圆柱。

大圆柱用木桩做支架,外面是一层半透明的绢帛。

硕大的灯笼从下到上依次悬挂于内空之中。

于是,原本昏暗的高台以及高台附近的平坝,便在这两根光柱的照射下,变得异常明亮起来。

尧光个头不高,但因为高台很高,她便也能站在外围,看到那明亮中,一身黑色披风的数人,无一不用兜帽遮住了面容,沉默无声的站在那里。

他们的前面是一张大方桌,桌子上放着几沓厚厚的红纸。那应该就是人们所说的福字了。

尧光相信,若没有那两根极亮的光柱,他们定会和这夜色融为一体,没有半点违和。

以前柯祥忙着生计,没有时间上山祈福,继母倒是去过一两回,不过,许是不愿她也跟着粘上福气,从未带她随行。

所以,这是尧光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传说中的伺神者们。

她有些好奇,努力踮着脚,朝那边望去,但也因为那高高在上的仰望之姿,终是生出了命如蝼蚁般的自嘲之感。

“安静!”

突然,人声喧哗中,响起了一个极为低沉厚重的声音。

“啊,要开始了!”身旁有人捂着嘴巴窃语道。

很快,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只见那高台上的伺神者们依次排开,张开衣袖,左右手交叉贴胸,朝在场的百姓行了一个躬身礼。

贺府其实每年也会来参加领福的活动。不过,尧光以前没怎么关注过,哪怕贺府大门上也会贴上大红的福字,她也不会过多关注。

如今,自己亲临现场,她倒也生出了一丝好奇,难道,这巫神庙的福字,真有那么好吗?

“巫神乃天地造物之神,更是和罗县保护之神,过去一年,这里风调雨顺,庄稼大获丰收,百姓安居乐业,这些,都是巫神的福佑,是巫神的恩泽。”

“巫神巫神!”

台下的百姓,齐声高呼,表达出自己对巫神的无限崇敬。

说话的伺神者继续说道:“今天,神使大人受巫神嘱托,特书福字送予大家。”

“巫神巫神!”

接着又是一阵震天高呼。

“好了,现在就开始送福,请在场的诸位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走动。福字会自行飞往既定之人。

而没有领到福字的,请不要灰心,来年真心供奉巫神,巫神终将眷顾于你!”

“巫神巫神!”

一阵高呼后,现场又自动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尧光本想将松开与雷兽紧握的手,不想雷兽却突然拽紧了,不让尧光抽出。

尧光转头看去,却见雷兽难得一脸严肃的盯着高台发呆。

她不明所以,顺着目光看过去。

那上面全是裹在黑色披风里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哦?尧光突然眯起眼睛仔细再瞧,赫然发现,那些黑衣人中,居然有一个个头格外矮小的伺神者。

同样是从头到脚裹在披风里,不过,看那身型,应该还是个小孩儿吧,又或者是一个身材本来就矮小的人?

她大概估算了下,可能和她差不多高呢。

巫神庙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小(矮)的伺神者了?

尧光正觉奇怪,就看到那大方桌上一沓沓红字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抬到了半空,然后,如同变魔法似的,一张一张慢慢散开,朝着四面八方飘散而去。

“哇,好神奇!”尧光在心里暗暗咋舌,就看到无数福字片刻功夫,就飘落到了在场无数人的头顶上。

“哈哈,我得到啦!”

“啊,我也得到了,这是第二次了,太好了!”

“啊,我也有!”

片刻,场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其他人羡慕的恭喜声。

“少爷!”

突然,德顺高兴地将落在雷兽头顶的一张红底黄字的福给取了下来。

尧光闻言也看了回来,不禁真诚的恭贺道:“少爷,你也得了呢!太好啦!”

雷兽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他拽着尧光的手,无甚心情的说道:“我们回……回家了吧。”

“哦?”尧光一愣,没料到雷兽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由再次朝高台望去。

这时候,福字送完了,伺神者们接受了在场所有人的叩拜,正慢慢的往台下走去。

“嗯,出来这么久了,是该回去了。”尧光点点头,问一旁的秋月,“夫人她们呢?”

“已经往马车那边走了。”

尧光嗯了一声,带着若有所思的雷兽往来时的路走。

“你在想什么呢?”

俩人一路无语的坐到了马车,尧光便好奇的问了起来。

不是她说,这傻子,可从来没出现过这么严肃的表情呢。

雷兽闻言,只是抬头看了看尧光,却没有说话。

回想刚才雷兽出现异样的时候,就是看到高台上的伺神者们。

“是不是有你认识的人?”尧光试着问道。

没办法,这位少爷不仅是自己未来的相公,他更是贺家的独苗儿。

虽说现在贺夫人看重自己,但真要论起来,肯定还是自己儿子重要些。

而自己现在之所以得到贺府上下一致认同和重视,前提条件,也是因为她是贺成章未来的媳妇。

所以,雷兽这么异常的反应,如果她不引起足够重视,若发生什么意外,那便是她这个做童养媳的失职!

尧光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也一直恪守着自己的本分。

不过,雷兽现在却没有功夫回答尧光的问题。

因为,他已经有了预感,威胁似乎已经来临。

他现在脑子有些乱,不过看尧光如此关心自己,他也不好冷了她的心,便转了转脑子,随口就编起了谎言:

“嗯,我总觉得那些人神神叨叨的,不像好人。”

“哎!”

突然,一旁伺候的秋月惊讶的忘了尊卑,赶紧凑拢了,将雷兽的嘴巴捂住。

“我的好少爷哟,这话是能乱说的吗?”秋月还嫌不够,象征性的朝一旁吐了吐唾沫,嘴上念念有词:“巫神,童言无忌,请别生气!”

尧光年纪小,曾经也没怎么接触过这样的情况,便有些木木的,和雷兽一样,任凭秋月在那里唠叨了半天。

而正是因为这一打岔,尧光原先想问的问题,也就没了兴致了。

很快,众人回到了贺府,贺夫人和两位姨娘走得有些累,吩咐下人将福字贴到大门上后,便头也不回的往自己院子走去。

尧光和雷兽现在没有住在一起,临分别的时候,她仔细观察了一些雷兽的神色,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没什么异常了,她这才将心放了回去。

“少爷,很晚了,回去休息了。”

“嗯。”雷兽点点头,对尧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明天又玩儿!”

尧光好笑,暗道少爷真是了没心没肺的,如同贺夫人一般,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便转身走了。

雷兽嘟着个小嘴,很是不喜尧光这种家长做派,眼看着尧光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这才领着喜宝和德顺,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番洗漱后,雷兽很快上了床。

今晚轮到喜宝值夜。

他静静等着喜宝从外间传来均匀的呼噜声,便悄悄坐起来,套上厚厚的棉袄,然后摸黑下床套上毛靴,小心翼翼的走到外间,轻轻拉开房门,然后,小腿一蹬,就钻进了一旁的游乐室里。

是的,尧光卧房旁边是一间书房,而他这里,就是一间放着无数玩具的游乐室,也是尧光和他在贺府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他没有点灯,摸黑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玩具里翻找起来。

大约过了将近两刻神的时间,一根两寸来长,质地似玉非玉的笛子才被他好不容易给刨挖了出来。

他握住笛子,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没办法,东西多,又不能点灯,只能摸黑找,加上他这几年体重越发沉了,体力简直大、不、如、前!

稍微歇息了会儿,他将笛子抵在嘴边,然后攒足了劲儿,鼓起腮帮子对着音孔吹了起来。

笛子原就不是凡物,被雷兽这么一吹,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很明显的,周围的空气有了一丝波动。

很快,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让他将笛子从嘴边抽离。

“雷兽?”

是女娲。

还是额间一点莲花,周身仙气飘渺,五彩霞衣无风自动,莲步生花,空气中隐隐有百花的清香弥漫。

“何事?”

看到雷兽一脸无甚表情的傻站在那里,女娲柳眉一挑,忍住了即将破口而出的感叹:几年不见,又长胖了!

雷兽不知道女娲心理正腹诽着他的体重,他有些累了,干脆一屁股做到厚厚的地摊上,问道:

“敖岸可……可是在……巫……神庙里?”

“敖岸?这……你看到他了?”

“嗯,应……应该是他。”

女娲一愣,她在雷兽三岁的时候来过一次,也就是那时,她才知道雷兽投身到了一个傻子的身上,但作为自己的部下,这事儿吧,还真不能怪阎君他们乱来。

毕竟,以雷兽当时提出的要求,确实只有贺成章这个傻子合适。

如今,雷兽在这里已经待了八年了,虽然实际上脑子并不笨,但表现出来的,确实是个张口结巴,学啥啥不会的白痴!

女娲叹了口气,觉得雷兽这厮确实是,老爱在阴沟里翻船!

他怎么就不吸取点儿教训,变聪明点儿呢?

她也是被拖累得没办法了,见不得他再一次失败,便给了他一根传信的迎风笛。

如今,她一来,雷兽就开始问起了敖岸的下落,看来,这三人的交锋也要开始了吧。

“雷兽,你要知道,我给你迎风笛,不是为了方便你对付敖岸。

现在,连你也成了凡人,我更不可能横加干涉……”

“知……知道!”雷兽不耐烦极了,挥手就打断了女娲重复无数遍的论调。

“我就……就问你,你能……能不能将……我的口……口吃治好?”

女娲一听,有些无奈,摇头说不能。

“那……那瘦……瘦点儿……点儿呢?”

雷兽有些着急,眼巴巴的看着女娲,希望她不要再拒绝了。

再拒绝了,他还真没办法出口骂人!

是的,现在,他连破口大骂都不行!

可是,毫无疑问,女娲还是拒绝了。

“雷兽,你要知道,贺成章天生就是个痴儿,脑子不灵光,口吃,这都是他与生俱来的,想要改变,根本就不可能。

贺成章是凡人,上一世犯了错,所以,痴傻就是他这一世要受的罪。你是一个意外,本来不该投身凡人界。但是因为尧光上神的缘故,我才让阎君将贺成章自己的灵魂压制在了体内,转而让你去代替他,走完他该走的路。

所以,雷兽,我真没办法帮你。”

雷兽闻言,简直气得肺都要爆炸了,他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将迎风笛大力扔了过去,狠狠地瞪着女娲。

“那你……你为何要……要给我笛……笛子?”

女娲自然很轻松的就接过了迎风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给你笛子,是想让你有个依仗,若是有什么危及生命的事情,我可以救你一次。

嗯,只有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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