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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情深(一更)

正说着,外头有一个小丫鬟探头探脑,叶筠认得,这是外头酒扫的粗使丫鬟,便往外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这些粗使丫鬟一般是不进屋的。

听得他的问话,那丫鬟犹豫了一下,才走进来,低声道“那边逢春过来了”

“逢春”叶筠听着便一阵阵的激动。

逢春可是跟着爹一起去了常州的啊他居然回来了而且现在已经正月十八,会试是二月初一,所以婷姨和瑞弟已经回来啦

叶筠激动得要起来,追风去嘘了一声,轻轻指了指卧室那边。

叶筠偷瞟了一眼,见那边没有动静,便知温氏睡着了,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公子,咱还是快抄吧”追风道。

“好”叶筠干劲十足,拿起笔来,便认真地抄写。

金刚经他要抄三次,第一次他抄了一个上午,这剩下的两遍,他拿出了毅力来,一个时辰就抄起了。

“抄完啦”叶筠欢呼一声,搁下笔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然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这时,温氏和蔡嬷嬷从卧室里出来,温氏站在门口看着叶筠远去的背影,眼就沉了沉。

“太太。”蔡嬷嬷从西次间拿出三份金刚经出来。

温氏接过来,第一份撩草而不工整,后面两份却出奇的工整,看得出来后面两份十足的认真。而且三份都是他的笔迹,假不了。

但温氏一脸欣喜之色都没有,冷声道“让他为我抄一份经,他都不愿意,磨磨蹭蹭的,只是一听到那些渣滓回来,他就起劲了。”

“太太”蔡嬷嬷微微一叹。

温氏没有再提他的事情,只笑了笑转了个话题“春闱在即,不知女婿那边如何了,上次不是得了几根鹿茸,不如送过去。”

蔡嬷嬷道“这怕吃了上火,不如拿几两血燕过去,滋补又稳妥。”

温氏点头。蔡嬷嬷便回去拿东西,然后坐着马车出门了。

两刻钟之后就到了定国伯府,庆儿和小宗正坐在西角门的板登上聊天,忽地看到靖安侯府的马车来了,庆儿连忙迎上去,把马车引进门。

蔡嬷嬷下了车,就跟着庆儿前往穹明轩。

叶棠采正在跟惠然描着花样儿,外头响起秋桔高兴的声音“姑娘,蔡嬷嬷来了。”

“是么”叶棠采很高兴,连忙放下手中的笔来。

蔡嬷嬷已经被秋桔引了西次间,叶棠采连忙让座,惠然已经端了茶来。

“今儿个倒是得空。”叶棠采说。

“太太念着姑爷即将会试,特意送些东西来。”说着拿出一包血燕来,想了想,才说“有一事没有跟姑奶奶说过,去年秋闱之后,也不知哪个祸害给太太扔了一张信盏,说殷婷娘家的小杂种也中了举。”

听着这话,叶棠采眼神阴了阴。

蔡嬷嬷恨恨道“不用说,定是殷婷娘那贱妇指使着人干的。后来我悄悄到那边松花巷看过,发现他们又离了京,不久世子放了出来,也离了家。怕是陪着那小杂种回乡苦读,若是中了,不知如何作妖。就怕会对太太不利”

蔡嬷嬷也算是看明白了,叶承德是一心扑到那上面去了,若他们安份倒好,若不安份,说不定真的想让温氏腾地方。

叶棠有抬头看她“那嬷嬷想如何”

“还能如何。”蔡嬷嬷道,“姑娘以前的丫鬟婆子不是都在庄子待命么,让她们来几个,好让荣贵院更安全些,也在吃食上仔细些。”

叶棠采想,前生许瑞就是在中了举之后“认祖归宗”的,但今生却出了叶承德坐牢一事,所以中举后没有认,反而拖到会试。

若再拖下去,殷婷娘就老了,许瑞年纪也不小了,再拖就该娶妻生子了,所以他们不会再等。

“不用这样防着,多辛苦啊,不如就叫娘到大姨家住着。”叶棠采说。

“对”蔡嬷嬷听着双眼一亮,“大姑娘这提议不错。”

蔡嬷嬷喝完一盅茶,就急急地离开了。

大温氏原定元宵之后回定城的,但秋璟却酿了一批酒,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出成果,所以现在还没走。

临着会试,聚在京城里的学子越来越多,气氛也因此而变得凝重而紧张起来。

终于,二月初一,春寒料峭,梅颤枝头,京城各处一翻冷清的热闹景象。

一大早,各路考生从在客栈出来,或走路,或坐车,陆续前往贡院。

一辆有些阵旧的朱轮华盖马车缓缓驶来,最后停在贡院门前。在聚集于此的考生和车辆中,不甚显眼。

褚云攀下了车,回头,伸出手来,扶着叶棠采下来。

“哎唷,我的老骨头”褚伯爷也跟着下来。

家里就叶棠采和褚伯爷来送考。

因着一路上考生太多,所以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到,辰时入场,现在已经卯时四刻了。

叶棠采抱着一个大大的纸包,递给他“干粮。”

褚云攀接过,打开,只见里面是馒头烧饼,有一半是肉脯。因着生怕考生舞弊,所以不能用食盒装着,只能用纸包着。

“够不够吃的”褚伯爷很是担心,得在里头呆九天啊“尽力就好了,不要弄坏了身子,今年不成还有明年呢,再不行还是个举人来着。”

褚云攀嘴角一抽,“不早了,我走了。”

说着看了叶堂采一眼,只见她媚艳的大眼盈盈若水地看着自己,粉嫩的小脸被料峭的春风吹得红扑扑的,让人直想伸手去捏一下。

褚云攀转身朝着贡院大门而去,很快隐没在一群书生之中。

褚伯爷还在那里张望着,秋桔突然拉了拉叶棠采“姑娘。”

叶棠有一怔,回头见秋桔往不远处努着嘴。

循着秋桔的视线望去,只见那里停着一辆黑逢华盖的大马车,许瑞穿着灰白色的书生袍站在那里,殷婷娘、叶承德和叶筠站在他身边,跟他说话。

许瑞接过干粮,就转身隐没在人群里。

叶承德却看到了叶棠采。他一张儒雅的脸带着淡淡的笑意,还朝着她点了点头,眼里却闪着冷光。

叶筠随着叶承德的目光望过来,看到叶棠采俊脸一垮。

若是以前,被叶棠采撞到他跟殷婷娘和许瑞在一起,叶筠会尴尬和害怕,但现在他已经不会了。

因为跟婷姨和瑞弟在一起,他理直气状。他没做错什么。都怨娘和妹妹太恶毒,不但想要算计婷姨和瑞弟进府搓磨,连爹都坑进了大牢。

对亲生父亲不敬不考,简直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

“走吧”殷婷娘小小的瓜子脸微白,便急急地躲进了马车里。

叶筠和叶承德前后上车,然后离开。

叶棠采看着他们远去,一双艳丽的眸子划过嘲讽。

等回到家,已经巳时一刻。

叶棠采走进屋里,只觉得暖融融的,狠狠舒了一口气。坐到罗汉床上,手便放到燻笼烤着。

“姑娘,玲姑娘给你送了一张帖子来。”惠然端着一个托盘壹为,上面放着热茶和一张暗花帖子。

叶棠采拿起来,打开。

秋桔缩在叶棠采对面的绣墩上,手放在燻笼上烤,懒得起身了“写的是什么”

“约我明天看戏呢。”叶棠采说着轻轻一叹。

“去看什么戏”秋桔歪着头,“虽然是春天了,但这天也忒冷了,还不如在家里做刺绣自在。”

“你懒,就在这看家吧,我跟姑娘去。”惠然在罗汉床另一边坐下,“对了,过来送帖子的阿佩说,玲姑娘的婚期也定下来了,是这个月二十六。”

“为什么这么急啊”叶棠采皱眉。

“原本二人婚事就准备了好几年了,原定是去年的八月底,结果反正什么东西都准备妥当了的。三月与玲姑娘犯冲,四月忌婚嫁,五月毒月,若再拖,就得八月了。所以干脆就定在这个月的月底。”

惠然说着,塞给叶棠采一下小手炉。

会试第二天,气温仍然低冷得出奇。

一辆马车停在淮芳楼的后院里,杌子放下,叶棠采走下来,她一身大红绒羽面斗篷,她搓了搓手,想到考场里不知多冷,便有些担心。

“姑娘,走吧”惠然说。

叶棠采点了点头,就出了后院,走上一条走廊,便见梨园春秋的影壁,绕过去,就见宽阔而雅致的大堂。

不知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因着戏的热度减了下来,大堂里摆满了八仙桌,但却稀稀落落的只有几旧人在看戏。

“这位小夫人,不知想坐哪”小二连忙迎上来。因着客人少,显得特别的殷勤。

“二楼,桃花雅间。”叶棠采说。

“好咧。”小二嘿嘿笑着,一边引着叶棠采上楼。

上了二楼,随着回字形的布局转了一个弯,就到了桃花雅间,没有门,只有一个大大的插屏竖在那阻隔着雅间内的光景,插屏上是桃花纷飞,夭夭勺勺的绘画。

走进雅间,就见叶玲娇背对着她,坐在榻上,一身粉色绣桃花的袄裙,边上燃着燻笼,阿佩立在一角。

“小姑。”叶棠采走过去,在她傍边落座。

“棠姐儿,好久不见你了。”叶玲娇侧头,却见她原本娇俏的容貌带着疲色,略微圆润的鹅蛋小脸变得尖削下来,这般瞧着与苗氏更像了几分。

“小姑,你有什么心事,就跟我说吧”叶棠采说着眼圈有些红。

这段时间她给叶玲娇递了很多次帖子,但叶玲娇回她都是不用担心,她有自己的事情和思量。叶棠采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便只能尊重她。

“我的心事,你还不知道”叶玲娇笑了笑。

“是表叔的事情吧”叶棠采说。“你这段时间都在想他的事情,想明白没有”

叶玲娇浅浅一笑“什么想明白,他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扯明白过。”

“对了,他去塞北没有”叶棠采道。

叶玲娇摇了摇头,冷冷一笑“他哪舍得去。”

叶棠采听着这话,便皱了皱眉头。上次苗基和才说,是为了去塞北才叫叶玲娇延后婚期,后来闹了那一出,苗氏就说既然他想去,那就顺了他的意,把婚期推到年后。

“我嘛,这段时间一直找人暗中盯着他。”

“如何了”叶棠采急道。

“咱们听戏吧,快开始了。”叶玲娇看着下面戏台,唇角略带嘲讽。

未时一刻,啼花芙蓉准时开始。

叶棠采皱着眉头观看,一边看,叶玲娇一边说“这部戏也是厉害了,从年头唱到年尾。虽然人人都说戏好,但整天都在演,换谁都看腻了。你瞧下面的看客”

说着指了指楼下。

叶棠采和惠然都随着她的指示望下去,只见下面几桌客人,都无心看戏,是在聊天。

“人人都瞧腻了,客人少,一是天气不暖和,二是整天这部戏,谁爱看。但它却仍然继续演,天天未时准时出场。”叶玲娇说着眼里满满都是嘲讽,“而咱们的苗公子也是天天来捧场。好像这戏是演给他一个人看似的。”

叶棠采神色凝重。

“后来我花钱打听,从小二口中得知,去年九月之后,就想撤了这部戏,不演了,但苗公子却花了大价钱,送给了班主,让这里继续演。又演了半个月,客人都跑了,班主不愿意收他的钱。不想,他干脆花大价钱,把整个戏楼买了下来,就是为了继续演这出戏。”叶玲娇说着眼里露出森森的嘲讽。“我到现在才知道,他这么有钱。”

叶棠采听着倒抽一口气“后来呢”

“他不是听得情深款款嘛”叶玲娇呵呵冷笑,“后来我又打听,背后写戏的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而苗公子每隔几天就会悄悄去看望那位姑娘。”

叶棠采小脸沉了沉“他还真跟叶承德一样了。”

“可不是嘛”叶玲娇嘲讽意味更深了,“戏里写的,就是他自己的故事他是戏里的世家公子,而那位姑娘是舞坊台柱子,他们这般情深,爱而不得,都有自己的责任而不能在一起。而我,就是戏里面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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