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了？”
“嗯。”
左侑把最后一土填在帕布的坟地上，拍了拍手，把削了许久的木板插在坟头，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帕布二字。他的手指轻抚过凹陷的文字，文字边缘还有些毛躁，但他并未在意。
半米多高的坟堆，就在那颗巨大的绿冠大树旁边。
尚夏蜷成一团，坐在帕布的坟墓边上，她想帮忙填土，但被左侑赶到了一边。眼看帕布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她禁不住感到失落，在左侑将这坟堆处理好后，才感叹道：“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我们做到这个份上。”
左侑沉默片刻，才点头道，“嗯。”
他朝后走了几步，跪在坟前，认真的磕了几个头，原因无他，只为了感谢帕布为他兄妹二人所做的一切。他帮了两人许多，不只是生命攸关的事，他教尚夏认字，时不时的说一些人生经验与道理，甚至准备将两人带回东城……当这个打算注定失败的时候，他于临死之前，竟选择将落落“继承”给了左侑，除了告诉他一些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与情报外，最重要的目的，是让落落控制他脑神经的一部分，治疗抑郁。
这个决定，无外乎是他真正的死因。即使落落没有sky，也能想到，如果落落能让他坚持一段时间，他一定有通知东城伙伴的方法，或者撑到东城，回到他的地盘，那么他怎么也不会现在就死去。
他到底做了什么思考，兄妹二人无从猜测，但无论如何，结果确确实实的对他们有利极了。
现如今，落落寄生在他的sky里，潜伏在他的大脑深处，不主动发声，也不做任何回应。
相比起她，反倒是……
“喂喂，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我们不是都从那个可怕的地方逃出来了吗？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怕啊，我还以为我一出生就要死了。”脑子里喋喋不休的声音让左侑没来由的感到烦躁，这个声音的主人左侑的sky，在逃离斯奥姆的战斗中进阶至level3，拥有了初步的自主意识。
它在吸收，整理，分析了从level1以来，与左侑一同经历然后得到的许多信息后，从牙牙学语到说话流畅不过眨眼的时间，最后在落落进入他脑内并陷入沉睡后，这话痨的特质终于攀上巅峰。
“你说话啊，你理理我呗，我们俩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虽说危险，但我们俩的配合真是天衣无缝，你不觉得吗？”
“哎呀，说起来妹妹真是漂亮。”
“帕布这人可惜了，他挺不错的。”
“……”左侑在心中说道：“闭嘴。”
“哈？”
左侑的额头有青筋凸起，他再次重复道：“闭嘴。”
“……”sky顿了顿，“你为什么要让我闭嘴，我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吗？你完全可以告诉我让我修正，放心，我改得很快。”
左侑单手捂着额头，无声的叹了口气，“哎，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我不用闭嘴了吗？为什么你又希望我说话了呢？人类真是很难明白啊，你说给我听听呗，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理解，我们以后还怎么一起成长呢？”
忽略脑内的杂音，左侑看向尚夏，后者还是一副沮丧的样子，他保持磕头的动作稍作思考后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捞起尚夏放在自己的肩头。
突如其来的互动让尚夏惊叫出声，她骑在左侑的脖子上，一手抓住他的头发，免得自己摔下去，“哥哥……你变成这样我还真是不习惯，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我扛起来？”
左侑笑笑，“很久以前你不是说过吗，想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可以和家人玩举高高。那时候的我不明白……”
“你……”尚夏满脸通红的打断他，心里腹诽着：那都是多小的事了，五岁？六岁？现在她都十岁啦！谁会想玩举高高啊……虽说如此，但尚夏并未要求下来，她把胳膊搭在左侑的脑袋上，心里琢磨着这是难得的，第一次，左侑主动表现出想要和她亲近的意愿，虽然初衷让人汗颜，但这没什么不好的，反正附近就他们俩，对着空气丢人这种事并不能算丢人，她想珍惜这个时候，便抬头看起风景来，“原来是这种感觉。”
“什么？”
“没什么……啊！彩虹！”尚夏突然攥住左侑的一束头发，左侑吃疼，表情皱了皱。他抬眼瞧向尚夏指的方向，那有一片紫色和粉色交杂的树林，因为地势的原因比他们矮上不少，所以他俩才能站在大树下看到全貌。
一条七彩的彩虹从很远的地方延伸过来，越过他们的头顶，不知在哪落地。
最后几滴雨穿过彩虹落到地上……
“雨停了。”
“嗯。”
雨停了，那朵厚得夸张的乌云渐渐散开，一束金色的阳光破开乌云照射在大地上，雨后的世界到处都在发光，所有的颜色好像都比平常更加亮丽。
看着这样的景色，左侑与尚夏两兄妹不自觉的高兴起来，尽管心里的阴霾还未散去，但总归不再那么堵得慌了。
“尚夏，”尚夏突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低头看着左侑的脑袋，哥哥的脑袋顶有个旋……他继续说下去，“我们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酥麻的感觉从脚底一下蔓延到头皮，尚夏甚至觉得胳膊与脸颊的皮肤都紧缩了一些，她磕磕绊绊的回应道：“怎么，怎么突然那么肉麻。”
左侑无声的勾起嘴角，“肉麻吗？”
尚夏轻轻的给了他脑袋一下子，“真是变得会说话了，”尚夏深吸一口气，密林里的氧气富足，这一口气让她大脑清醒不少，“那就去啊，从21区开始。”
“嗯。从21区开始。”
将附近的景色尽收眼底，落落的存在让他感到了新生，一如眼前的雨后天晴般，虽然他和妹妹的身份依旧是鼠民，虽然未来并不明朗，但至少他们的生活不再被谁局限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他们拥有了走向另一种生活的机会，这个机会沾满了鲜血，是帕布用自己的性命为他们创造出来的。他必须，必须将它用到最好。
对吧，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