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生死相依
龙安莲猛地扑了过来，将王世清搂在怀里，看着他不断地从嘴里渗出血泡来，她的心碎了！她说：“世清，我不会离开你而去的。你就是我最后的归宿！所以，我一定会赶过来陪着你！”
王世清无力地躺在龙安莲的怀里，他用深情的目光看着这个为自己疯狂的女人，爱怜地说：“小莲，你不该回来！你还年轻……还能……佳富、佳瑶呢？” 他这时突然想起自己的结拜兄弟。
“他俩已经突围出去了！”龙安莲低声地在他的耳边说道。毕竟这周围虎视的都是劫匪，不能让他们知道已经有人逃出去了。
听到佳富、佳瑶已经逃离，又看到了自己的爱妻，王世清这时开始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他已经听不到还在啪啪作响的枪声，也感觉不到还在呼啸而过的子弹，他的心中只有眼前这个自己最钟爱的女人。他说：“你真傻……呀！你还可以……带着……佳瑶去那里，还可以做……主母的，为了俺……你真的不值啊！”从他嘴里不断地冒着血泡，让他说话断断续续。
龙安莲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脑袋，说：“世清，俺只是你一个人的……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王世清嘴角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他说：“俺真是……幸运啊！俺能娶到……你……这样的老婆……俺的老祖坟上长大树了！”
啪！一颗子弹击中了龙安莲的左肩，子弹巨大的动能将她仰天击倒在地上！王世清像疯了一般坐了起来，一个翻身用身体遮挡着自己的爱妻！他说：“小莲……你快走吧……俺眼看就不行了！保护……不了……你了！”
龙安莲已经两眼模糊，她艰难地坐起来，再一次用单手紧紧地抱着他的头，说：“世清，我哪里也不去了。我就在这里陪伴着你……”
这时，有两个黑影冲了过来，龙安莲抬手两枪，将那两个黑影打倒，她继续说：“不管是谁，只要他影响了我陪伴你，他们都得死！”
王世清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他挣扎着说：“小莲……俺的爱妻！俺要……要……离开你了。要舍不得……你啊……”
龙安莲举起了手中的枪，对着自己的左胸，十分冷静地说：“世清，你不要怕，我这就下去陪你！我俩一生一世，不！是两生两世都不分开！”这时，她看到王世清嘴里大口大口地冒着血泡，眼睛睁得怒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她明白自己该下去陪他了，她握枪的手稍稍用力，嘴里歇斯底里地喊着：“王世清！我的夫君！我们两生两世都不分开……”几乎是同时，她扣动了扳机！啪……！在这黑暗的夜幕中，这声沉痛的枪声久久没有散去……
王顺祥就倒在他俩的身后！他是腹部中弹，刚才这一对生死鸳鸯的对话，他全部听在耳里。他被这刚刚认识还不到半天的侄儿、侄媳彻底地感动了！也许是他听到佳富和佳瑶已经逃出去了，心里已经没有了负担；也许是他被侄儿、侄媳悲壮的死激怒了；也许是全家人的血已经激发了他体内本来就具有的血性；也许……，他顽强地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盒子炮，从来不说脏话的他，从来都是竭力教育孩子们要温尔文雅的他，从来都是给大家一个和曦、慈祥笑容的他，但现在，他却大喊着：“劫匪们！老子操你们十八辈的祖宗！老子跟你们拼了！你们都去死吧！”
啪啪！他一边开着枪，一边踉跄着往前冲。他腹部流出来的血将他整个裤腿都已经染红，他一步一个血色的脚印，他只有一个想法，要报仇！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
啪啪！两发子弹击中了王顺祥的胸口！他努力想站着迎接死亡，但他再也无法站稳，仰天倒在地上。他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看着圆圆的月亮，他在想：佳富一定能将佳瑶送到济南！一定能让“女婿”派兵来到温水镇，然后杀掉这些政府豢养的劫匪！
尽管这是在盛夏，王顺祥还是感觉到浑身发冷！他的意识开始混乱：他一会看到女儿身穿婚礼盛装在向他微笑，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就挂在她的腮帮子上；一会又看到佳富穿着军装带领大部队向他走来……
盘旋在温水镇上空零碎的枪声渐渐熄了下来！正背着里面盛着家族寄托和希望的包袱、手拉着妹妹的王佳富突然站住了！他慢慢地转身，朝着温水镇的方向看去，仿佛能看透国民党政府的军队在月光下进行的罪恶！
王佳富知道自己的父亲没了，自己的好兄弟王世清夫妇没了！大哥也一样没了，几个时辰前还热热闹闹的王家大院已经沉陷了！现在，活着的、有生机的、承载着两百年王家希望的、只有自己跟眼前这个一直不断地在哭泣的妹妹身上！他咬牙切齿地说：“保安营的狗崽子们，你们等着瞧吧！俺会回来扒你们的皮的！”
在夜色茫茫的小丘陵之中，在圆圆月亮的微光下，两个孤零零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温水镇有两百年历史的王家一夜之间被劫匪血洗！全家一百多口子被全部杀害！这条新闻在温水镇和整个平邑县顿时便爆炸开来！乡绅之家、富豪之家和一些受过王家恩惠的人纷纷涌向了镇政府和县政府！纷纷请愿，要求严惩凶手、追究责任！
一些跟王家有亲戚、业务关系的大户组织人员到驻军前呐喊！要求严惩凶手！要求惩治驻军的不作为！那些有钱的大户也有些兔死狐悲，毕竟这一次被血洗的是王家，但下一次是哪一家呢？他们也开始推波助澜，要求严惩……
在一个山坳里扎了一顶帐篷，那就是国民政府临沂行署保安旅旅部里。帐篷里坐着的是焦头烂额的旅长张成栋。今天，不管是上面的山东省政府还是下属民众都要求严惩杀害大善人、开明豪绅的王顺祥凶手！追究驻军不救援的责任！
这时，参谋长魏成军送来一份电报，说：“平邑县保安团发来的，关于温水镇王家的电报！”
一脸黑线的张成栋接过电报，仔细一看：
保安旅旅部张司令成栋钧鉴：
昨夜，劫匪突袭温水镇王家，我部驻军一营在得知消息后，立即出动两个连赶去救援。还携带了仅有的四门迫击炮。但劫匪兵锋太盛，历经苦战，一营在付出牺牲六十余人的代价终于击溃了劫匪。但温水镇乡绅王顺祥被劫匪击毙在镇外，其长子被击毙在镇内一座小房子里。王家女眷、护院等一百余人尽数被劫匪残杀。但其次子王佳富和女儿王佳瑶被劫匪劫持逃离温水镇。我部一营正在全力加紧搜索，我部二营、三营也纷纷出动，在温水镇外围三十里范围内密集搜捕劫匪，营救王家次子和女儿。目前还没有相应的消息。平邑县保安团。
张成栋忍着一股怒气勉强看完了这一封电报，他怒火冲天地将电报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嘴里不停地骂着：“饭桶！饭桶！全他妈的饭桶！都是一窝蠢猪！”
魏成军连忙解释说：“旅座，不是一营作战不力！而是劫匪太厉害了！”
张成栋瞪着比牛眼睛还大的眼珠说：“还不是作战不力？！？派了两个步兵连加上一个迫击炮连，连一个土豪的大院子都围不住！还让王家跑了两个最重要、最关键的人物！好了，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鱼没吃到，倒是惹了一身腥气！”说完，他在心里骂着参谋长：你他娘的就装吧！
这次旅座想一口吞掉王家的财产，想霸占王家远近闻名的闺女王佳瑶。魏成军虽然知道，但是因为旅座根本就没有明确地告诉自己，他当然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晓！否则，那是会遭来杀身之祸的！现在，旅座既然当着自己的面说了，他也就不忌讳了，看到暴怒的张成栋，他虽然心里十分痛快、过瘾，但还是装作安慰说：“旅座，平邑保安团还在搜索，也许还能抓住王佳富兄妹！到时候说不定还能逼问出王家的窖藏。”
“还抓他妈的个屁！能在重重包围中逃出去，这本身就能说明问题！妈的！两百年的世家呀！那该是积攒了多少钱啊！要是这次一锅端了，俺们就可以用王家的钱招兵买马，将保安旅扩编为保安师，俺就是师长，你就是师参谋长啊！”他心疼的在帐篷里乱窜。他心里不甘啦！接着又说：“就算是挖出王家一缸金条，参谋长，你想想，能养多少小老婆啊！”想着、想着，他就要流口水。
魏成军对这次旅座瞒着他进行这么大一次行动是极为不满的！便想进一步刺激他，便说：“听说那王佳瑶是绝色天香，远媲西施、貂蝉；近比周旋、蝴蝶呀！可是一朵娇滴滴的鲜花呀！”
张成栋下意识地擦了一下嘴角！他昨晚一直在等待一营的消息，他何尝不知道王佳瑶的名声！何尝不想尝尝这一块娇嫩的小鲜肉！要不如此，他还真下不了向王家动手的决心。他越想越气，便说：“马上下令，把那个饭桶一营长……”按照他的性格，一定是要将一营长抓起来枪毙的。可是，能派去做这些隐秘的事的营长，那一定是最亲信的人。难道这次行动惹了一身骚还不够，还要搭上一位忠心耿耿的亲信？他说不下去了。
可是，魏成军却不愿意放过一营长！他何尝不知道一营长跟旅座的关系！但是这次一定要趁机斩断旅座的一根臂膀。让旅座也长长记性，下次再有好事不会再撇开自己。他义正词严地说：“旅座，现在外面乱说什么的都有。要是再不采取果断行动，让这一把火烧到旅座身上，那么，不仅仅是影响旅座的前途，还有可能被省政府当着替罪羊，那后果……”聪明的下属是不会将下面的话说完的。
看到张成栋阴晴不定的脸，参谋长决定再加一把火！他阴侧侧地说：“旅座，要是一营长被哪个知情人抓走了，那……。旅座，你可要当机立断啊！”
张成栋听到这话，浑身一震！是啊！要是一营长一不小心，或者被逼无奈透露出这一桩案子是自己指使的，那后果……，他不敢想下去了！一贯先保住自己的思维立即便在他心里占了上风，哪里还管什么亲信！只要自己还坐在这位子上，想要几个亲信那还不容易！亲信是干什么用的？亲信就是用来背黑锅的。他不背黑锅难道还要让俺背着？想打这里，他立即下令：“参谋长！俺命令你，立即抓捕一营长！”
魏成军是什么人？他才是个真正的狠角色！他知道要是抓了一营长，说不定就被旅座在哪里偷偷地放了，便火上浇油说：“旅座，要是抓了他，难免他会心生怨气，万一一不小心反咬一口，那么……”
“嗯！”还是先保住自己再说！张成栋立即被参谋长牵着鼻子转圈圈了，他又改口：“参谋长！一营长玩忽职守，在温水镇王家遭到劫匪袭击时，救援不及时，导致王家一百多口子被劫匪杀死！按照战时管制条例，第……”他抬头问：“参谋长，第多少条啊？”
“第二十五款第七条！”
“对！按照战时管制条例第二十五款第七条，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应予以枪毙，立即执行！”说完这几句话，张成栋似乎被某种东西抽走了脊梁，进而瘫坐在椅子上。
“是！卑职立即赶赴一营，将一营长就地枪决！”参谋长魏成军心满意足地走了。
看到魏成军离去的背影，张成栋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是被人类的良知抽走了脊梁。他重重地感叹了一声：“人这一辈子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