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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城化墨 第三十六章:白云剑意

萦如歌反手挥剑,生出数道剑气化成的旋风。虚虚实实,一时竟让人模糊,纵然是仲西侯这般的无双剑客,也不由猜测下一剑会从哪个地方刺过来。

西城之主皱起了眉,这剑招为何似曾相识。虽说似曾相识,却又似是而非。

嘴角微微翘起,黑脸汉子临时打算小小玩笑一番。

仲西侯出剑挥斩,却是正手握剑,一股旋风与龙卷相交顷刻散了。点点火星,“噌噌”的兵刃交接声。

萦如歌停了下来,双眼露出惊恐。仲西侯,莫不是那剑魂体魄,看过一眼便为己用?

“落花,落花。”

仲西侯忘不了,那个仙子白云使剑的样子,又看了看眼前人,小师弟啊小师弟,那你又是如何使剑的?

“白云剑术十六花,城主猜得没错,此招名为笑佛醉卧花荫间,别名落花。”

“巧了,舞雩之中有三花,也有一招别名落花。”

萦如歌使得这一剑自然不是白云剑术十六花中的落花,落花全名“落花羞林”,讲求的是与人看去出其不意,与己而言随心出剑。以气化刃,虚实同出,攻其不备。

而他方才所出那招,虽带有“佛”字,却无慈悲可言。同落花羞林一般讲究虚虚实实,更多的,却是放弃压抑杀戮的心。人性屠戮,而佛性不泯,是为矛盾。

而人性、佛性,均为剑主本性,本性一剑,自显得虚虚实实。

而仲西侯不曾谎骗,舞雩剑法中的落花,其名“落花水无镜”,讲求的是以心御气,一招出手,不分虚实。纵然对的水中月,镜中花,只管刺出这剑。

“笑佛醉卧花荫间”同“落花水无镜”虽有不同,却也是殊途同归,不过出剑一正一反,可那剑意,却大不相同。

萦如歌没再去纠缠白云剑术同舞雩剑法,他又是腾空,一剑劈下。

仲西侯不躲不闪,手中的剑渐渐起了赤色霞光,缓缓闭上双眼。

若是换作他人,仲西侯怕也不会久违催剑,同样的,换做他人,也没法令他试剑。

“风乎舞-雩!”他缓缓提剑,最后那字念得尤为之重。

萦如歌翻转了身子退回原处,仲西侯猛一挥剑,那七十二道剑气急转,剑光闪过,萦如歌原本的位置,那棵三人高的树如遭天雷,由顶劈开。

风散了,仲西侯又缓缓睁开了眼,他的嘴角勾起,在笑:“小师弟,红尘千里,孤骑独行,翩翩然,飞仙之境,可是使不出来么?”

萦如歌在回想方才一剑,若自己没有收招,能伤到仲西侯,重会毙命,轻,也能卸去一条胳膊。

同样,这一剑劈下去,这仲西侯的七十二道剑气势必会将自己碎尸。

“风乎舞雩!”萦如歌轻轻念出这几个字,“仲南燕当年就是用这招打败无常长老?”

萦如歌未被面甲遮住的薄唇微微翘起,竟是邪魅万分,仲西侯正是皱眉,却又怒睁双目。

就听萦如歌刚硬几字“风乎-舞雩”,仲西侯不曾料想,不过几句话的时间,这红衣面甲的年轻人,竟将他苦修二十多年的“风乎舞雩”偷得六七分,七十二道如墨色浓的剑气袭向仲西侯。

仲西侯笑了,这么多年,从未如此敞开心怀大笑。

再次握紧手中赤霞色宝剑,大声喝道:“风乎舞雩!”

乍然间,七十二道黑色剑气同七十二道纯白剑气一一相抵,以二人为中心,剑气化为一圈涟漪缓缓散开。

仲西侯依旧在笑,开心啊,怎一个爽字了得。

剑归鞘,止住笑声,突然一本正经,道:

“舞雩剑从不为虚名而战,它为的,是属于剑主的荣耀。黑无常也好,韩将军也罢,都曾败在舞雩剑下。”

“败在,仲南燕的剑下?”萦如歌信,也不信。

黑无常夺得剑圣称号,在半年时间里打败了一百剑术名家,这其中就包括七星剑、舞雩剑、白云铁剑。

同样的,他化名令狐长空折断名剑上百,却连青锋榜都没挤进去,还真是个笑话。

突然,萦如歌又看了看眼前的西地霸主,也不由觉得更加好笑。

萦如歌三个字,没出现在青锋榜上理所当然,萦如歌不是剑客,可令狐长空没出现在青锋榜上,论实在的,他萦如歌不服,榜首状元之位的冷不语也是费解。

可看了看眼前人,这个剑名满天下的大剑客,花落西城仲西侯,竟也不曾登上青锋榜,五十个名字找半天都找不到一个姓仲的。还当真纳闷,知无不言这老东西到底是怎么排名的?这般胡来,竟还能赚得现今的公信力。

“小师弟,孤就告诉你舞雩剑是如何输的。”

剑鞘射出数丈,赤霞色锋芒再现。

仲西侯的身影化成了白光,萦如歌跺地,腾起。他原来的位置仲西侯站着,他拉住了自己的脚,把自己拖下。

萦如歌将全身功力灌输这龙耀剑中,剑上已经找不出半点锈迹,如刚出炉的纯金宝剑。

一招流苏花界,一层光晕包裹了他的剑,他的剑又刺向仲西侯。仲西侯依旧不躲不闪,他看到的不是剑,是一朵剑刃为瓣的花。

仲西侯笑着,他看着这个与自己算得上同门,又与自己齐名的年轻人,突然乐了。

看着他刺来的剑,仲西侯翻转了手中宝剑,左手轻轻一拍,萦如歌手中的龙耀被打飞,仲西侯舞雩剑的剑柄顶在了萦如歌的的丹田位置。

“舞雩剑当年就是这么输的,很可惜,这把剑,不喜欢杀人。”

不说是萦如歌,在一旁看着的秦月儿也愣,瞪大了眼。

她晓得他在暮寒楼,碍于身份,无法施展剑术。

每每化名令狐长空的时候,也是他萦如歌最自在的时候。

虽不能尽情施展白云剑术,却能握剑,能与人比剑,已是相当满足。

犹记得明明对各自身份知根知底,这萦如歌硬是要戴上面-皮,和冷不语两个人对剑斩仙崖上。

那也是秦月儿头一次看到冷不语六剑齐出,而萦如歌则越战越勇,大有神鬼难当之势。

不论是萦如歌或是冷不语,纵是白袍成红衣,却是笑得无比灿烂。

结局已不重要,冷不语那柄天剑斩断了令狐长空从外头抢来的幽蓝狐,肩膀还挨了一剑,却是输得心服口服。

萦如歌倒也没和那些浪荡子似的要嚷嚷“要不是老子的剑不行,你小子早输了”等等,两个人一同被包裹成木乃伊住进了无花谷,这萦如歌纳闷了大半年,在好奇,怎就没法偷得七星剑的几分剑意。

秦月儿出神之际,仲西侯收起了剑,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剑鞘,把舞雩剑收入其中,那赤红色的光淡去。他没有流汗,气息依旧平缓。

“龙耀是把通灵的剑,若是你能展现他最初的样子,那今时今日舞雩剑也已折断。小师弟,在孤眼里,你却配不上剑客二字。”

秦月儿跑了过来,她扶起了萦如歌:“仲城主,如歌的伤······”

仲西侯大笑,大笑了出来。

“孤险些忘了,你这不死之人在孤不夜城古木林受过重伤,这伤难好。既然重伤,为何不去养伤呢?”

仲西侯是走了,他

还跪在地上,他抚着胸口,握着剑,没忍住,呕出一口浓血。牙齿血红,却是咧嘴在笑。

一声鸣叫,那只多日不见影子的白隼飞了过来,它停在了剑柄上,盯着它的主人。“曲儿。”

若人生能同这白隼,来时便来走时便走,无人阻挡那才快活。

秦月儿轻抚白羽,又打开了白隼绑着的细竹条,打开,里头是张细纸条“夭子、不语已赴挽风城”。

秦月儿有些不明白,把直条递给了萦如歌,萦如歌看完后掌心火焰,瞬间成灰。

萦如歌抚着白隼的翅羽,锈剑归鞘,冷不语,这面瘫货也出楼了么?

“月儿,你说,事情结束了,我们成亲可好?”

秦月儿愣在了当场,她听得真切,此时此刻却无比希望是自己没听清,让他再说一遍。

眼眶刹那红了,强忍住呜咽,没有才子佳人小说中的曲折情节,也不可能八抬大轿风光过闹市。

“你,你,你哭什么,如果你不愿意······”

“滚,你不知道提亲这种事情要带着很厚很厚的礼去征得长辈同意么?你这样我怎么才算是你明媒正娶的?”

萦如歌傻愣了,“滚”,“滚”,“滚”,这小妮子竟然破天荒没了淑女风范,长这么大头一遭让自己听到从她嘴里蹦出来的脏字。

“对,对,是我忘了,是我忘了······”

就这么,两个人拥在了一起,四周被破坏的街道门扉,渐渐聚拢的人群,不明真相群众口中的难以入耳的话语,萦如歌竟都没了怒意。

人活着,名分这东西有那么重要么?

换个身份,好好活着,有个小家,最后儿女安康,老了含饴弄孙,那不就够了么?

有个背剑的年轻人认出了萦如歌的装扮,颇为恭敬,问:“阁下可是暮寒楼的尊者,萦如歌?”

萦如歌也好,秦月儿也好,回过神来。

萦如歌摆了摆手,竟爽朗摘下了面甲,这可吓坏了秦月儿,不过下一刻,她又乐了。怪不得如歌能这般快意恩仇,出剑不留情,可他又是什么时候戴上了这人皮-面具?

“非也非也,莽夫令狐长空,不过借了这身行头,逼那仲城主出剑罢了。”

背剑的年轻人竟跟见着了神仙一般,欣喜若狂,颤抖的手指着萦如歌,兴奋道:“摧,摧,摧,摧剑主,在下柳州董乘明,在下······”

不等这渴望成名的董乘明再絮絮叨叨什么,萦如歌早就牵着青梅竹马的手一路欢快蹦跶,没了踪影。

躲进有酒仙人醉喝酒的仲西侯竟莫名有了几分酸意,这混小子,刚和自己打了一架,剑气还混乱了自己几分内息,现在倒好,竟还换了身份有了老婆,他娘的。

又想到,白云的剑术精妙无比,她的剑却很普通,她的剑断过很多把,这把断了,就去找家铁匠铺打造一把三五斤的铁剑,用着称手就行。

幼时自己问师父,为什么天下剑客都喜欢佩戴名剑,怎样的剑才算得上名剑?

仲南燕却告诉他,其实,舞雩剑原本也没什么名气,也只是一个小铁匠打得。

仲西侯半信半疑问,真的?

谁知这脸皮厚如城墙的家伙还使劲儿点头,若不是后来白无常带着小雨来了不夜城,他还真就一直被蒙在鼓里坚信不疑。

最后仲西侯握着一把弯刀追着仲南燕跑遍了整座城主府,还是白无常说情才饶过了自己的义父。

想着想着,仲西侯竟也不自觉笑出了声。义父啊义父,剑有名和人有名,哪个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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