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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四、屠杀

虽说呼延现下肉身虚弱,但那蚁兽却片鳞未伤,奔驰之速丝毫未降,驮着呼延一个时辰轻易奔出百万里,果然是良驹宝骑,杀凶越货必备之物。

自呼延屠杀四十余头身境乘黄,待到随后忽骋率麾下追来,相隔约莫一刻时辰,这便差了将近二、三十万里。

但呼延用过禁忌秘法,曾自断一掌,那血腥味即便飘扬数百万里,鼻识身境的高手亦能闻得清晰至极。是以忽骋、忽季率领剩余三十余头乘黄,紧紧循着这浓郁气味狂奔,倒不怕失去呼延踪迹。

忽骋此番折损四十余耳识身境的百勇军士,更被呼延斩杀那鼻识身境的千主客夕,骤然间失去大半军士,可谓是损失惨重。若是他此时无功而返,漫说是免不了军中凶狠责罚,便是他自家心头这一关,亦是万难渡过。

自觉心在滴血,忽骋怒极而生狠性,哪里甘愿让呼延逍遥。此时紧紧追了一日,忽骋便是打定主意,即便暂时拿不下这勇猛刀熊,亦不能让他好过,要让他终日提心吊胆,坐立难安才觉畅快。

只是他直追到第二日夜里,一路奔袭近千万里之后,终是不得不驻足,怒目瞪着眼前景致,眼中怒火喷涌而出。

这是一条黄沙大河,河水夹裹着无尽沙石,甚是沉凝厚重,湍急奔涌而去,气势磅礴。这类大江大河在上界极为常见,倒也无甚奇特之处,但致使忽骋等乘黄驻足不前的缘由,亦是这条滂沱大河所致。

在这大河岸边,那刀熊的气味便变得似有若无,继而徒然中断,让忽骋等乘黄无法再追踪下去。

但凡跨入身境者,每一层进阶皆能开启一识妙用,身境亦由各识分出五层小境界。如若这群为数众多的耳识身境乘黄百勇,虽说是初入身境,却能有亿斤力道,可称一龙之力,更能开启耳识,识辨周遭的细微声响,依此还原周遭模样。

一入身境,灵慧渐开,习练武技更见神速,远比胎境快上十倍有余。

而到得忽骋这等鼻识身境,灵慧又要猛增十倍,寻常武技初学便见威力。再说这肉身,便有十龙之力,鼻可识辨天下众生气味,相隔百万里依旧能一念而牢记在心,用来追捕最为便捷。

但这追寻气味之法,并非毫无破绽,若是遇到狂风骤雨,气味尽数随风而散,追寻气味便艰难至极。假使这目标混入浓郁气味之中,亦会难度剧增。若是藏入泥潭沙河之处,屏息静气,气味便会被浓厚泥土、水气掩盖,消散无踪。

此时此刻,想来那刀熊便是跳入了这条黄沙大河里,屏息静气随波逐流。如此一来,任是忽骋、忽季鼻识如何了得,亦无法再自虚空中寻到刀熊的独特气味,他们追踪的线索,等若到此便断了。

忽骋怒视着这奔涌沙河,面色更是铁青一片,片刻后仍是不甘,号令麾下三十余头乘黄四散而去。他顺河向下寻觅,忽季越过大河,在对岸嗅寻刀熊气味,散开一张大网,务必要寻出刀熊逃窜方向。

他心知刀熊才用过禁忌秘法,身体必定最为虚弱,这才是捕杀刀熊的最佳时机,断断不可错过。

但直到三日之后,他与忽季沿河跑了三千万里,终究未曾寻到这刀熊的气味,好似刀熊自此消失了一般。这让忽骋变得日渐焦躁,脾气更见暴躁了。

呼延自是不知身后之事,待到秘法暴增的力道消退,他肉身骤然衰弱至极。好几日时间,他只能勉强靠在蚁兽背上,偶尔拉扯缰绳,不至于让蚁兽跑偏方向,又生恐后有追军,不敢让蚁兽稍作歇息,径直照着记忆中的方向狂奔而去。

自从舍弃那两万苍狼军士后,他这一路并非漫无目的乱逛,而是一直隐隐靠向鸣蛇族的边境,若他并未记错的话,向外去一亿里之外,便该是那独角黑牛模样的异族疆域所在。

他如此行事,便是预防有这般追杀之事发生,为自家寻一条尚算安稳的退路。在他想来,这鸣蛇疆域如何乱战,恐怕也不会轻易越界,将战火引到周遭未曾参战的异族疆域上,是以他偶然跑错方向,发现的那片异族疆域,便是他能想到最安稳的藏身之所。

倒是幸得老匹夫提醒,回味起此番突如其来的追杀,对方必有追踪妙策。除却在上界尚未遇到的魂修,那诡谲奇异的万千追踪秘法,单以体修而论,想来差池便出在这气味之上。

要说体修一道,不通鬼神妙法,唯独熬炼肉身。以他混迹人界近九百年的阅历而言,体修欲寻仇敌踪迹,除却灵犬嗅气追踪,便唯有那识踪辨迹之法,寻人问路,细察周遭细微变化,一路摸索而去,兴许便能遇到。

但呼延自问,这战乱纷呈的鸣蛇疆域,痕迹亦是繁杂紊乱,欲图从这纷繁踪迹中,唯独识辨出他留下的踪迹,恐怕是万难之至,这识踪辩迹之法,恐怕无济于事。

这不由让呼延略觉郁郁,猜想那所谓鼻识,便似灵犬一般嗅觉敏锐,能追踪万里不成?亦或是百万里?千万里?

虽说如今均是揣测,但放眼望去皆尽是茫然不知,唯有这气味寻踪还略微靠谱,不若姑且一试。若是成则甩弃追军,能够安然养伤,若是不成则无非小命难保,不过如此而已。

这便是气概,呼延想及自家这生死皆忘的魄力,登时觉得好似又重回人界厮杀拼搏之时,竟是难得刺激,忽而间豪气顿生,那时便畅快大笑三声,谁知又扯动内伤之处,疼得他龇牙咧嘴,乐极生悲好不难受。

既然猜到是这气味出了差池,倒是极好应付,自觉这小命说不得还能保住,呼延自然甚是上心。回味着前去异族疆域那一路,似有三、五条奔涌江河,正是掩盖气味的好去处,更是怦然心动。

待见第一条流沙大河,他紧牵着蚁兽一跃而入,投入湍急河水中。

那河水沙石密集,便愈发沉凝厚重,饶是他肉身坚韧,被这河水猛冲之下,立时只觉头晕目眩,周身如若巨掌猛拍,力道比他大过万千倍。好在这力道虽凶猛无匹,刚猛却并非利气,他唯有身形难稳,只得随波逐流而下,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处,但却性命无忧。

这情境正合呼延心意,他强自按住蚁兽脑袋,将它拖进河底深处,自家亦是屏息静气,如此便能消除所留气味,兴许就可脱身。

以他如今修为,在水下憋闷个三天三夜,那胸膛中依旧能吊住一口长气,这蚁兽却是不行,一口气能留住三、五时辰,已然是极致。

他若想日后来去如意,便不能少了这匹宝骑,为能保它性命,呼延已然数次拼命护得它周全,倒也不愿让它憋死在河水里,不得已只能三、五时辰送它上河面,长长换一口气,再次拉拽进河底掩藏。

在他想来,这河面微露一丝气味,混迹在密集水气之中,想必顷刻间便会消散无踪,若是身后真有追军,亦难因这些许气味生出差池,倒也无需太过小心。

这蚁兽还算有几分灵智,最初闷入河底时尚显惊慌,拼命挣扎欲图窜出河面,后来被呼延用拳头教导百次之后,便乖巧起来,不再胡乱闹腾。唯有憋闷不住之时,它才敢轻微动弹,渐至增大动作,好叫呼延知晓,放它到河面换气。

在这河底随波逐流,周遭昏暗仅能见到肆虐河沙,目光所及不过百丈,如此浑浑沌沌见不到日月流转,时间长了更不知已过多长时日。

但呼延中途唤过一口气,待他窜出沙河之时,想来外面已然过了六天六夜才是。估摸着这时辰极长,任是身后追军如何了得,亦断难再寻到他的气味,再次追踪而来。

不过他这魔头,自然生性多疑,随后犹自未曾放心,但凡遇到沙河大江,必定钻入水底漂流数日,继而再朝那记忆中的异族疆域赶路。

如此三番五次之后,呼延才渐至放下心来,可沿途若是再听闻打斗追逃的场景,他无论如何不再管这闲事。他自觉如今自身难保,自立山头并非最佳时机,若是再遇追军,又要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有了这觉悟,他那野心便也淡了忘了,只做孤身自保,一门心思朝那异族疆域狂奔,只愿尽快养好伤才是。

小心谨慎奔袭了近一月,他估摸着应该已在鸣蛇边境,终至大为舒心,忙着拿出些许银体战熊的血肉,弥补炼化成自家缺失的熊掌。

这些个银体战熊的血肉珍贵非常,因为参战的熊军大多是金体胎境的修为,想要寻到银体胎境的战熊反而不易,这数十斤银体战熊的血肉,倒也是呼延千辛万苦才偷偷收集到的。

如今拿这些银体战熊血肉出来,炼化成血浆再敲打成自家熊掌,这禁忌秘法所留之伤,他恢复起来反比寻常黑熊更为快捷。

这一日正要跨进异族疆域,忽而见得两条鸣蛇出没林间,行迹偷偷摸摸,立时让呼延心疑,便悄然跟在他们身后,一路追随而去。待到两条鸣蛇钻入一处隐秘山洞,呼延仔细朝那山洞里望去,猛然间双目大亮,嘴角溢出一丝嗜血狞笑,无声无息摸了过去。

不知何时,他那口名为“何方”的黄刀,正在他手头紧紧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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