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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八、立足

好好的大婚之日,偏偏生出许多波折来,叫人惊愕、呆滞,但这看似波涛汹涌的事情之下,无数的暗流涌动,怕也没几人能够看得明白了。

这般一闹腾,死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本该欢欣、喜庆的婚宴,这便多出一股子古怪至极的沉闷,众人似是走仪式一般,哪里还有欢闹的心思,若不是强颜欢笑,便是恍惚失神,抑或蹙眉苦思,待得那应敬的喜酒下了肚,便有大半寻个由头匆匆离席而去,走得甚是匆忙。

其实说来也在情理之中,堂堂情魔道祖嫡传张家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旧死在刀魔门神殿里,这事情若真追究起来,在座皆尽要受牵连。毕竟在座众多人,眼见呼延当众行凶竟无人阻拦,以至酿成大祸,若是情魔道祖抑或张家长辈动怒,硬要迁怒在座众人不作为的罪责,自是无人胆敢阻拦。

是以说起来,这刀魔山如今已成了是非之地,不知那情魔道祖与张家何时会知晓消息,何时会派出高手前来寻仇,在这刀魔山多待一刻,便无形中多了一分凶险,少有人敢置自家性命安危不顾,这自然便已坐不住,皆尽想着尽早离去,远离这是非之地为妙。

与众人心不在焉的模样相比,那主事行凶之人反倒镇静如恒,面上依旧如沐春风,依着规矩举杯一桌桌敬过去,还能与来客谈笑风生,这份定力、胆略,实在让人佩服。

无人怀疑这刀魔门大弟子是强作镇定,毕竟先前那怒而斩世子的雄风、霸气,众人此时回味,犹自觉着心头震撼难平,似这等快意恩仇之人,总能让人觉着该是个忠肝义胆无双的豪侠,连生死都无惧,连堂堂圣人世家弟子都敢一刀斩杀,自然该有这般镇定自如的大将之风。

待得这胆气无双的一刀下去,待见那草草收捡的世子无头尸身,人们对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刀魔门大弟子,自是又增几分敬畏,惧怕。

便有那略微胆小之人,与呼延敬喜酒时难免战战兢兢,两股颤颤不歇,笑得甚是勉强,朝呼延望去的目光,似是在看其最为恐惧的事物,艰难敬过喜酒,待得斗胆请辞之后便大气也不敢喘,直至呼延含笑颌首之后,这才长吁了口气,继而几近落荒而逃。

如此气氛之下,这喜宴自是不欢而散,抑或是自打呼延言及净身出户之后,便连平日亲近之人,此时亦没了欢聚畅谈的心思,自觉多在此处逗留,都显得极为尴尬。

若呼延如今还是刀魔门真传大弟子,以他如今的声威,即便惹下了滔天大祸,也会引得刀魔门中人生起同仇敌忾之心。至于这位传奇大师兄究竟惹出了多大的乱子,想必寻常门人并无直观认识,心里自是向着他,若是如此,他这婚宴便该如众人企盼那般的认识。

可是听得大师兄不愿牵连门中,至此净身出户,虽说是义薄云天之举,但归根结底,自打呼延说出叛门之言起,他便已不再是刀魔门那传奇大师兄,成了门外之人。

一个外人在自家门派里大摆喜宴,自是让众多刀魔门中人感觉甚是古怪,总像是至此隔了一层交情,让人觉着疏远无亲,加之那祸事之大渐至让众人知晓,立时引得人群骚动,人心惶惶,对他这引起祸事的“外人”,更难有甚好感。是以这婚宴,便早已失去了原本众人祈望的那般喜庆气氛,俱是强自陪笑敬完喜酒,这便也匆匆离去了。

尤其无数人亲眼所见,才刚拜完堂,刀魔神主便怒容起身而去,紧随其后便是门中六位神境长老,继而是项济、项神两位师兄,最后连真传弟子亦顷刻间走得一干二净。门中高层皆尽离座而去,连后来婚宴亦唯有真传排名最末的南宫师兄勉强坐了小片刻,待得敬完喜酒便率先离席去了。

寻常门人的确不大懂得其中内情,也无这般善于察言观色,但门中高层一致的冷淡态度,让哪怕是最为迟钝的刀魔门中人,也察觉些许非同寻常的端倪,这便心生警惕,对这曾经的传奇大师兄便也没了原本的热情,自是变得不冷不热起来。…,

如此一来,连曾经同门之人已然凉薄以待,这等情形下,前来恭贺的来客大多与呼延往日无甚交情,更是不愿沾惹这等祸事,免得惹祸上身,这便走得更见匆忙了。

摆满后山的酒宴,未得半个时辰已然人去席空,待得呼延送走留在最后的万历,折身回返遥望这空寂无人的周遭,依旧平静含笑,兀自寻了一桌未曾动过的酒宴,坐下自斟了一杯陈酿美酒,仰头饮尽之后,半阖双目品味良久,忽而摇头失笑,好似想起何等玩趣之事,自家乐得开怀。

“都走了?”

应是听得呼延笑声,柳烟推开殿门款款踏来,四下遥望一番,面上也无惊奇之色,仿佛对这局面早有所料,柔柔将一缕青丝勾向耳后,便陪坐在呼延身侧,替他再行斟满一杯,又替自家倒了一杯,这便浅尝好笑道:“老爷怎生还笑得出来?”

呼延犹自含笑,一手牵起柳烟柔荑,一手举杯与她相碰,又是仰头饮尽,这便朝她嬉笑道:“我那丈母娘果然是面冷心热,晓得我正差一粒大好人头,这便及时送上!有了这粒世子头颅,比之你我商议之计,如今看来,结果不知好了多少倍!想起我这丈母娘来,我便觉着有趣!”

“她?”

听得呼延谈起她来,柳烟俏脸立时挂起寒霜,冷笑道:“她若能有好心,我还要真觉着奇怪了!此番她这借刀杀人的算计真好,依旧未曾死心,竟能引来一位替亲弟寻仇的世子,当真下得一步好棋!她定然料到我已晋升神境,这初入神境的世子前来,一来能刺探我的虚实,二来若是能将老爷斩杀,她也能如愿以偿,毁了我们这门亲事!三来正是此时局面,世子若是被杀,我们深陷危机,待她听得这消息,怕是高兴坏了吧?可她若是晓得我们的打算,一番算计徒为我们做了嫁衣,想必脸色定是极为难看!”

呼延闻言却是感慨万千,唏嘘道:“若非那器魔道祖欠了我个大人情,我总能朝他讨要些好处,这事情还真就棘手了!毕竟是杀了个圣人世家的世子,那情魔道祖追究下来,若无器魔道祖替我抗下这事情,我们也无需再琢磨甚开山立派之事了,说不得又要一对苦命鸳鸯浪迹天涯了!哈哈!”

言及此处,柳烟亦是讶然失笑,继而听得呼延凝望着她,忽而叹道:“只是觉着亏欠了你,本该给你个婚事,而今为了你我日后之事,竟衍变成了此时模样,空空荡荡好生无趣,心里觉着……实在有愧于你!”

“这算什么事?”

柳烟却是摇头娇笑,不以为意道:“一应诸事,总该分个轻重缓急,日后大事为大,比之这事情,我们婚事自然只是小事,又怎能因小失大?再者说,至于这婚事,老爷与丫头堂堂正正拜过堂、成过亲,便是天地、众生为证的夫妻,这便已然足够,丫头便心满意足了!其后这婚宴不过一场欢宴,待得我们那门派坐大之后,想办怎生,皆能逞心如意!区区小事,老爷何须介怀?”

“你晓得我的意思!”

听得柳烟之言,呼延立时瞪佯怒,待见得柳烟笑吟吟望来,他便只剩下讪讪挠头,嘿嘿笑道:“只可惜我们今日已然无处落脚,这洞房花烛夜,看来是无望了,我自是觉着遗憾之至!”

见这秃贼说不上两句正经话,便又开始嬉皮笑脸,柳烟白了他一眼,这便娇嗔道:“老爷又不正经!那洞房……洞房……这一月还不够么?”

“不一样!大不一样!”

呼延闻言顿时瞪眼,一本正经反驳道:“那欢喜是欢喜事,这洞房又是另一回事,意思全然不同!说起来,这刀魔门已然无处安身,不如我们这便离去,寻个地方……嘿嘿!”

“哎呀!”

待见得呼延一脸贼笑,那大掌隐晦摩挲,柳烟面颊顿时浮起两片诱人红云,不禁娇羞一声,便自含羞嗔道:“老爷!这正在说正经事呢!再者说,便是真想……洞房花烛夜,总该先寻到日后落脚之处吧?”

“哈!这才是小事一桩!”呼延顿时大乐,挤眉弄眼嬉笑道:“老爷我断不做仓猝之事,日后开山立派之处我早已寻思清楚,前些日子便已暗中差人去筹备、打点,督造神殿,如今已过去半月有余,怕是已然初见雏形了!不若我们这便过去看看,便在日后立足之处圆了这洞房……嘿嘿!丫头你说可好?”

柳烟闻言杏目瞪圆,却是羞于再提那洞房之事,这便顾左右而言他,惊喜道:“老爷果然准备周全!这刀魔山无从容身,既然已选定日后立足之处,这便走吧?”

“哈哈!走!”呼延更是不愿耽搁,立时大笑起身,与柳烟相携飞腾而起,坐上早已备好的龙马,潇洒离了这刀魔山,朝远处疾驰而去。

正在此时,刀魔门狂刀峰神殿之内,刀魔神主面容阴沉,忽而杀机毕现,沉声道:“徐匡,被这奸猾小辈耍了一道,我真难咽下这口恶气,却无法亲自动手报仇雪恨,看来还得劳你走一遭了!”

在刀魔神主对面,那平日沉默寡言的大长老闻言起身,抚须轻笑道:“区区小事,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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