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穿着昨天那身运动装，腰背笔直，头却是低下的。
离得近了，有淡淡的血腥气混杂了消毒水味飘来，秦暖看了眼他垂落下来的手掌，骨节处受了伤，泛着暗沉的红色，手指上有凝固的血液。
“书海。”她走到少年身旁，放轻了声音劝：“回去吧。”
没有反应。
黑发少年像是成为了一尊石像，保持了不变的表情和僵硬的身体。
他似乎是没听见秦暖的话，也可能是听见了，但不想要去回应。
“你的手应该处理一下，林管家正在楼下等你。”
“吃点东西，回去休息一下。”
秦暖很有耐心的继续说着，被刻意放慢的语速，带了如清风拂过的暖意，柔柔的钻进了厉书海的耳中。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随后是手指，再接着是藏在大脑中的记忆。
是秦暖，她回来了。
厉书海慢慢的抬起头，在他眼前的是大片大片的白色，和赤红和地毯交织在一起，烧的他头昏目眩。
近距离观看和隔着一扇玻璃，目之所及的景色又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样子。
遮住了半张脸的纱布，脖颈上缠绕的雪白色，她尖瘦的下颌，失了血色的红唇。
厉书海费力的眨了眨干涩的眼，避开了视线。
喉结上下翻动，他觉得自己简直蠢到家了，以为心里莫名其妙的愧疚感站了一天不说，在看见了秦暖后，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书海。”秦暖叹了口气，换了个位置和他肩并肩站立，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呢喃着说：“你为什么生气啊？”
“如果是因为我的话，我跟你...”
“不是！”厉书海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抢先着做出了回答。
他将近一天的时间没有喝水了，嘴唇干裂，喉咙沙哑的厉害，说话的声音像钢锯划在木头上。
有腥甜的液体顺着开裂的嘴唇滑进嘴里，舌尖触到，翻滚了一圈咽进肚子。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情。”
“那，你是在等君逸？”
厉书海点点头，“嗯，我自己在这就好了，你走吧。”
少年板着脸，认真的样子削减了他身上萦绕的稚嫩之色，秦暖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变的不一样了。
“君逸回公司了，要晚上才能回来。”秦暖忽略了心中生起的迷妄，再次规劝道：“你先去休息，等他回来再过来好不好？”
“你不用管我。”
“可是...”
“都说了你...”
话说到一半，厉书海看了眼她苍白的面色，清清嗓子，不自觉的放轻了音量，“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秦暖哪里能走，在说话的时间里，她清楚的感受到厉书海的身体在发抖。
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在强烈的疲惫却还要硬撑的情况下，身体做出的抗议。
厉家的三少爷，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人，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手握成了拳头，眼下的青黑逐渐加重，唇上裂出了口子，点点红色沾染在其上，为少年毫无血色的脸增添了第一抹艳色。
秦暖忽然就有些心疼。
稚嫩的脸，骄纵有趣的性格，厉家的血。
组成了厉君逸的弟弟厉书海。
当然，也会是秦暖的弟弟。
在被他缠着的一段假期里，秦暖对这个少年，从开始的陌生，变成了后面的和对秦欣蓉差不多的感情。
所有，她才会在厉书海遇到危险时，毫不犹豫的挡在他的面前。
一刹那的灵光一闪，秦暖想通了厉书海站在书房一天的缘由。
“书海。”秦暖放松了身体，脊背贴在墙上，歪着头看他，“我原谅你了。”
厉书海浑身一震，瞪着一双猫眼回过头，迎接他的秦暖甜到犯规的笑。
他的脸莫名红了，僵硬的想要的话来掩饰下情绪，可丧失的疼痛感在此刻全部回到脑子里。
唇还未张，上面细小的口子便疼的他吸了一口冷气。
“好了，陪我下去吃个饭吧，我饿了。”
不等厉书海说话，秦暖抓住他的衣袖，装作没看见指尖染上的暗褐色的碎屑，笑眯眯的扯着他向前走去。
“我说了要等我哥...你...”
“不用等他。”秦暖回过头对他眨了眨眼，“我是你嫂子，我说了算！”
两人的性子在此时反了过来，跳脱活泼的那个变成了秦暖，听了话后闷着头只顾走路的人，是不在叽叽喳喳的厉家三少。
他的视线终于肯上抬了几分，从地毯移到了衣袖，停在那纤细的指尖上，便再也移动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