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趣 > 奉天承运 >奉天承运

段五一 记我一辈子

高启潜悄无声息地消失,紫禁城中换了很多人。一月之间,各地巡抚、总兵守备也换了很多人,朝廷中马士英等人经韩佐信举检意图曾有不轨之心,也因贪墨被锦衣卫逮捕进了诏狱。

有嫌疑很重者,满门抄斩不计其数。剪除异己与不臣,只要下得起狠手,没有压不住的道理。

朱徽娖在紫禁城中,看着朝廷里不断生的事,想起高启潜临行前的话,现在她终于明白,高启潜的没有错。

赵谦能克服自己的**,也无法阻止赵氏一党的愿望。赵谦之所以强大,不是他自己有多聪明多好的武功,而是手下培养的这帮子利益集团,将天下的权柄掌控在手,哪里还有甘愿交出去的。

朱徽娖每日按部就班地过着宫里的生活,连一个可以心事的奴婢都找不到。以前宫里上下全是高启潜的人,现在全是赵谦的人,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囚徒。

她想着自己这辈子的悲剧,悲从中来,不觉泪如雨下。本来以为赵谦是一个大大的忠臣,现在看来,想要依靠别人,到最后谁也靠不住。朱徽娖想着这些,心里对赵谦产生了一股恨意。

有时候她寂寞得厉害,怨天尤人过后,又想着祖宗的江山凭什么让她朱徽娖一人担当?不必管如许多,这辈子能过得好不就行了么。

但她转念一想,如果赵谦登基,自己这个前朝姓朱的人,一定会引起诸多猜忌,没有地位,在后宫怎么混下去,朱徽娖在皇宫中长大,是明白的。一股子绝望又笼罩在她的心头。

赵谦将朝廷内部清理了一遍,称帝的时机已经成熟。心腹大臣等一齐去见赵谦,劝其登位。

时韩佐信劝道:“现在天下大势明朗,大人可举大事,以王师北伐,定鼎乾坤,给天下一个新气象。”

这会儿赵氏集团准备登基都准备了好几个月,扫除了所有可能的障碍,就差最后一步了,赵谦却不能直接就好吧,而要推辞一番,这种事的形式,马虎不得,他便一脸真诚地道:“先皇隆恩不敢弃,恐愧对先皇在天之灵。”

这种拥立之功大伙都要有个份,赵逸臣张岱等人纷纷劝进,赵谦一一委婉拒绝,但并没有责骂,这就是一个信号了。然后赵谦又道:“前方大军战事急迫,我看还是以后再吧。”

韩佐信当下明白,因为邹维涟还在卫辉府,赵谦这才多次拒绝。

韩佐信便道:“请大人率西虎营检阅前线布防。”

邹维涟现在不在卫辉府,大军是布置在卫辉府一线,但他本人坐镇开封府督军指挥。

近两月来,京城出了不的动静,司礼监掌印高启潜失踪,朝廷地方换人频繁,因贪墨下狱者甚众。

有幕僚早就察觉到了玄妙,私下找邹维涟密谈,进言道:“京师生的事,大人以为缘由何在?”

邹维涟见左右无人,低声道:“元辅莫不是要……”

幕僚急忙头,道:“元辅现在还没有行动,恐怕就是因为大人还没有表态,不知大人是要站在哪一边?”

邹维涟沉思了许久,他作为前朝旧臣,但后来许多年里都是和赵谦是一个阵营,心里自然也是偏向赵谦的。其实邹维涟就算想反对赵谦,也是困难重重,先要兵变的话,新军内部就不好收拾,下边还有许多赵氏的亲信。就算兵变成功,整支兵马没有给养,长江又有水师截断,后勤是个大问题。

邹维涟不是流寇,大凡干事的人,都有一个后方基地,所以要反抗绝非易事。

再邹维涟也不愿意兵变,他为什么要兵变呢?邹维涟还没有动过自己也要当皇帝的打算。假设和赵谦为敌,虽然打着勤王的旗号,但是实际上就是要和赵谦争天下了,邹维涟的势力还没有到那个份上。李定国等人扶持个新皇帝,可以争上一把,邹维涟作为赵谦一党的人,没有必要冒险。

幕僚和邹维涟一般的看法,当下的局势,最明智最安全的莫过于支持赵谦,即可免去了风险,还有拥立之功,成为开国元勋,恩泽后代。

幕僚见邹维涟不语,自然是心照不宣,遂建议道:“卑职有一言,不知大人……”

“请讲。”邹维涟道。

“时大军屯于卫辉府,大人可赶制龙袍,邀元辅到开封检阅布防。待元辅到时,召集诸将将龙袍加于元辅之身……”

邹维涟踱了几步,道:“宋朝赵匡胤就是这样当上皇帝的,赵……”

“哈哈,好!此乃妙计。”邹维涟笑道。

邹维涟遂书信送往京城,请赵谦到开封检阅军队。

赵谦接到邹维涟的书信后,知会了韩佐信赵逸臣和张岱等人。这个时候新军二三十万正屯于卫辉府,前方大军的一举一动军机处都在时刻注意。

而邹维涟在开封,离军队有些距离,请赵谦去开封府,而不是卫辉府,就免去了一些嫌疑。再军中有锦衣卫和青帮的人卧底其中,邹维涟如果有什么动作赵谦都知道。

赵谦之所以在打败清军之后没有收回邹维涟的兵权,就是料定他不会有异心,这才放心。

这时候邹维涟要求赵谦检阅军队,大伙都预料,是邹维涟明确表态的时候了。

弘光二年秋末,赵谦便率西虎营,带着韩佐信赵逸臣张岱等心腹到去了开封“检阅布防”。

开封城外,象征性地驻扎了一支军队,新军诸大将都来了开封,迎接赵谦。西虎营官兵停在兵营前,赵谦自率随从侍卫向邹维涟兵营走去。

邹维涟身作戎装,诸将站于左右。

赵谦进入兵营,众将执军礼拜见。邹维涟位于赵谦身后,请赵谦到上方的椅子上坐。

赵谦刚坐到椅子上,邹维涟的随从就端着一个木箱走了上来,跪在旁边,邹维涟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件紫黄相间的衣服来,一抖开竟是一件龙袍。

众将见罢都是吃了一惊。邹维涟拿着龙袍批到赵谦身上,赵谦作大惊状,道:“德辉是要做什么?”

这时营中的人都先后伏拜于地,大呼万岁。

赵谦一脸无辜,跺脚道:“尔等陷我于不义也!”

众人争相劝进,劝进是什么意思呢?劝进就是劝实际上已经掌握政权而有意做皇帝的人做皇帝。

邹维涟朗声道:“臣闻圣帝明王知天地不可以乏飨,故屈其身以奉之;知黎元不可以无主,故不得已而临之。所以弘振遐风,式固万世,三五以降,靡不由之……陛下德布四方,仁及万物,越古今,虽唐、虞无以过此。群臣会议,皆言明祚已终。臣闻昏明迭用,否泰相济,天命未改,历数有归,或多难以固邦国,或殷忧以启圣明……”

就是明帝昏庸,明朝**,赵谦登位是奉天承运,为民做主。

龙袍虽然加诸于身,但京城还有个皇帝坐在龙椅上,需要赶下去才行。新军众将皆支持赵谦登基,赵谦遂调集重兵一同乘船去京城,准备让朱慈炯“禅让”帝位。

这次的动作犹如雷霆之势,一气呵成,京城那个皇帝还没明白过来,赵谦大军已经兵临南京城下,实际上城门已经大开,诸守备也是赵谦的人,大势无可挽回。

赵谦大军屯于城外,以作威慑,自率一干大员进京。

诸甲士带兵器与赵谦进入紫禁城,紫禁城内外,也多是赵谦的人,无人阻拦。这准备工作做得太到位了。

宫中太监奴婢,看这阵仗,就知道这里将有新主人了,沿途跪了一路。

朱慈炯是大势已去,如果要保住性命,本应出城主动献出玉玺,但朱慈炯显然和他先父崇祯一个脾气,宁折不弯,继续坐在龙椅上待毙。

一行人冲进皇极殿,朱慈炯正身作龙袍,端坐在龙椅上面。见着赵谦,怒骂道:“谋朝篡位的贼子!”

赵谦属下不由分,冲将上去,把朱慈炯从龙椅上拖了下来,脱去身上的龙袍。旁边的韩佐信拱手道:“请皇上下罪己诏,禅让帝位。”

朱慈炯甩开抓他的侍卫,本来他就是皇帝,侍卫们也不敢太过分,这是等级的威压。朱慈炯突然仰头看着大殿屋,哈哈大笑,“真乃千古笑话!朕自继位,恪守仁礼,不曾有一丝过错,何来的罪己诏?罪己诏写什么?”

韩佐信冷冷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道:“都写好了,抄一遍用玺就是。”

朱慈炯夺过宣纸,看了不看,撕了个粉碎。

赵谦心道,明朝正德皇帝,看着皇宫失火,拍手笑道:好大一盆火。这样的事难道是真的吗?还是被人故意写成这样的,越荒诞越好。有没有过错无所谓,只要想得到过错就行了。

赵谦见朱慈炯是不会合作了,便道:“带下去!不用他写。”

这时候殿门口一阵大喊:“我要见赵谦……我要见赵谦!”

是朱徽娖的声音,赵谦便下令道:“让她进来。”

朱徽娖见侍卫拖着朱慈炯下去了,冷冷地看着赵谦,胸口起伏,赵谦看着别处,实在有些无颜面对朱徽娖,谁叫自己以前三番五次表示效忠明朝呢?

可见所谓忠心是很不可靠的,只看背叛的收益如何。

朱徽娖本想责问赵谦,但是到如今,什么也没用了。她的目光由愤怒变成无力与绝望,看着赵谦道:“我想单独和你几句话。”

“皇上……”韩佐信劝阻,他已经直接叫皇上了。

韩佐信现在神情沉稳,但是心里却早已狂喜不已了,赵谦当了皇帝,韩佐信就是宰相之才,更是皇亲国戚,因为赵谦唯一的亲妹妹就是韩佐信的结妻,韩佐信只叹祖宗有眼,祖坟冒烟。

“无妨,你们都在这里等着。”赵谦道。这皇宫上下都是他的人,他还怕一个弱女子么?

韩佐信想着赵谦极可能娶朱徽娖,那么朱徽娖以后就是贵妃,不能和被废黜的朱慈炯相提并论,也不愿太多得罪,便没有多言。

赵谦和朱徽娖走进偏殿,赵谦现在是做皇帝的人了,自然不必对长平公主朱徽娖行朝礼,只站着没动,他也不知道什么好,解释什么好,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朱徽娖久久不语,哀怨地看着这偌大的宫殿。

赵谦嗑了一声,道:“部将相逼,不得不上位,我知道要公主原谅我是不可能的……我只是想,皇朝太沉重,公主不必将这沉重的东西压在自己的肩膀上,放开心胸,生命是上天赋予的,应该珍惜生活。如公主不弃,谦愿娶公主为妃,紫禁城里你以前有的,以后也有。”

“你不必再了!”朱徽娖冷冷地道,“我看错了你。”

“公主……”

朱徽娖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短刀出来,赵谦吃了一惊,随即镇定下来,凭朱徽娖的身手,她伤不了赵谦。但朱徽娖并不是想伤赵谦,而是抵着自己的胸口。

赵谦明白她是要自尽,慌忙伸出手,道:“公主!切不可冲动。”

朱徽娖盯着赵谦,一咬牙,刺了进去,刀身尽末,朱徽娖歪倒。

赵谦急忙冲上去抱住她,查看伤口,短刀插进胸口,恐怕伤了内脏,在这个时代的医学环境下,恐怕是救不活了。

赵谦正欲喊太医,朱徽娖突然伸出手捂住赵谦的嘴,摇摇头,她的嘴角渗出了鲜血。

朱徽娖冷冷道:“我就是要死在你的面前……让你记我一辈子,你欠我的……”

赵谦心中一痛,情急之下,只顾:“我叫太医,你不能死。”

朱徽娖摇摇头,从口出吐出大口鲜血,染红了赵谦的衣襟。朱徽娖苦笑道:“你的爱怜,你的忠贞,要记在心里……”

赵谦急忙头:“我一定记住……你,你为什么这么傻,大明江山气数已尽,需要用生命殉葬么?”

朱徽娖道:“我愧对父皇在天之灵,愧对列祖二宗……我死了,很快就能见到父皇了,普天之下,只有父皇对我的爱怜,才是最真的……”

赵谦鼻子一酸,道:“我以前对你的话,都是真心的,对你的牵挂,也是真心的,但人不能违背大潮,你能原谅我吗?”

朱徽娖的目光黯淡下去,弱弱地问道:“真的吗?”

赵谦不住头。

朱徽娖神色恍惚,还要什么,赵谦急忙将耳朵凑了过去,只听她道:“如果是真的,下辈子我们都不要和帝王家有关系了……”

朱徽娖死了。

赵谦抱着她的尸体走出宫殿,众人见罢都看着他和怀里的尸体,一言不。

韩佐信过了一会才进言道:“皇上,可将长平公主葬入帝陵,入土为安。”

赵谦心中剧痛,但还是放下了长平公主,冷冷地道:“要厚葬。”

“遵旨。”

赵谦看了看北面的龙椅,它静静地放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世间散出妖媚的诱惑。赵谦一步步走了上去,大殿里安静极了,韩佐信等大臣都屏住呼吸看着赵谦的背影。

只剩下赵谦的足音。他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下黏糊糊的,好像踩着血水一般。

殿外的阳光照进大殿,光线里飞扬的灰尘看得清楚,无风起舞,就像无数的冤魂鬼魅,在跳舞,在尖叫。

走上汉白玉铺成的琼台,富丽堂皇的高台,赵谦仿佛看见无数士兵,拿着兵器,在冲杀,在拼命。

赵谦把手放在龙椅的扶手上,殿下诸人更是呼吸困难。他转过身,终于坐了下去。

韩佐信站在最前面,后面依次站着邹维涟赵逸臣张岱等人,只等赵谦坐上去,便伏拜于地,高呼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谦刚刚亲临了朱徽娖的玉碎,又做了前所未历的事,众人对着自己高呼万岁,他的神情有些恍惚,隐约之间,他对自己:我这一辈子,是成功了么?

皇位,人间极致,掌管乾坤。

赵谦无疑是成功了,但是在这瞬间,他突然在心里生出一股想法,如果有下辈子,他愿意做个老百姓。

“平身。”赵谦收回心神,沉声了一句,他的凝然,高高坐在上面,不怒自威。

“谢皇上。”

这时候韩佐信出列,躬身道:“臣,有进言。”

“。”

韩佐信看着地面,道:“我朝新立,当务之急,是定国号,然后是大典,正礼仪,方统领亿兆臣民也。”

赵谦想了想,道:“朕为赵姓,国号就叫宋吧。”

韩佐信心道,太没创意了。正欲反对,这时候赵逸臣却道:“皇上英明。皇上乃大宋太祖之后,元鞑子夺我江山,朱氏驱除鞑子,今禅让帝位,还大统与宋,上承天命,万民之福!”

韩佐信皱眉看了一眼赵逸臣。

赵谦坐在高处,这才感觉列代皇帝的用心。下边的臣子不敢抬头仰视上面,皇帝什么表情他们不知道,心里就会有畏惧感。而皇帝坐在上面,对下边的形形色色人物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赵谦就看见了韩佐信在赵逸臣进言之后的表情,心道这两个人须得平衡才妙,现在是偶然天成,妙手偶的,也不用自己操心了。

作者西风紧其他书: 大魏芳华 十国千娇 大明春色 大明乌纱 乌纱 天可汗 平安传
相关推荐:当我得了绝症后他们都追悔莫及夏家三千金浮仙令食尸鬼的无限之旅噬魂老祖平安传一锅鲲鹏炖不下最强狂暴升级超级教师异世超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