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知道,在吐出那口血后,便陷入了冷寂黑暗的夜里。黑暗中有谁在叫我,听不清,也看不到。
照理说,我是应该会死的,且不论天诛,单单那一剑,就足够致命了。
可是,我没死,许多天后,我醒来,身边坐着衍。
见我醒来,他轻轻地转过身,伸手探向我的额头,冰冷的手掌一触就移开了。
“没事就好。”他轻声道。
我怔怔地起身,透过轻扬的帷幔,有点茫然地望着外面。
“都结束了吗?”
“嗯,都结束了。”衍倾过身,手放在我的腰侧,“林家撤了,音也回到了他的属地,妖族重新独立,一切都变回了原状。”
我“哦”了声,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他的手。
衍眸色一深,静静地看着我。
探寻、疑惑……以及,受伤。
“我要走了。”我一面说,一面从床上爬起来。
脚蹬在旁边的靴子里,伸手将长长的红发绑成马尾,手从发梢划过之时,才发现它竟变得有些灰白。
许是枝叶已经枯萎了吧。
我有点恍惚。
低下头,整好衣服,抬手时,看见手背上浮着奇怪的青筋,是衰老的痕迹吗?
大概吧。
算起来,我也有一千五百岁了呢,多恐怖的数字。
我自嘲地笑笑,朝门外走去。
“锦夜,为什么还要走?”衍静静地看了我许久,在我几乎要踏出门槛时,他终于拉住我的胳膊,沉沉地问。
“因为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我转头,看着那张依旧英俊的脸,轻声道,“衍,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如果我决定离开,亲爱的,那就不会再让自己回头。
你是我爱得最久的,却不是最后一个人,最后的那个,死在我的剑下,所以,从此永不可被取代。
衍的唇嗫嚅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他慢慢地松开了我的手。
我转身,继续往外走。
“可是,你又能去哪里?”他在身后,淡淡地问。
“回家。”我说。
回家,回到三生河畔,彼岸花开的地方。
我站在河边,看着那一片一片热烈又妖娆的红,突然泪盈于睫。
我想,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可以不死,为什么可以逃过那次天诛,只因为,子情把他最后的精魂给我了,他保护着我,在我昏迷的时候,保护着我的周全。而失去精魂的子情,也不可能再入轮回,他真正灰飞烟灭了。
可如果,如果他在被我刺中后,依然有对抗天诛的力量,又何以致死?
抑或者,其实,我根本没有杀他,子情,不是我杀的。
所谓我能杀他的言论,不过是丹青说的,没有第二个应证过,如果丹青错了呢?如果丹青骗我呢?
那一剑根本没有重伤清。
他只是——自己放弃了。
那具在我怀里迅速冰冷的躯体,不是因为生命的流逝,而是因为他绝望的心。
他爱了千年的女子,终于要亲手置他于死地了。
他完全可以推开我,甚至可以反击我,他可以毁掉一切,按照原来的计划,得到了这个世界,从此成为天地至尊。
可是没有……
他选择了让我遂愿。选择了用这种不露痕迹的方式,决绝地离开!
你甚至连轮回都不肯留给我,却残忍地,用“活下去”的祈求,让我去面对如你那般永生的折磨。
这是惩罚吗?
惩罚我的临阵背叛?
我跪下来,捂着嘴,泣不成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