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崇光语气平淡，心平气和，不像是受人指使，更不像失了心疯。
这话一说出，不管事徐玄灵、杨林也好，还是黄浩和张彪，以及众多的百姓一个个瞠目结舌，难以相信。
徐玄灵支支吾吾的问道：“廖县尉，你...是说...”
廖崇光打断徐玄灵再一次说道：“没错，城门是我打开的。”
四周百姓哗声一片，在他们心中廖县尉绝不是这样的人，更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对他们来说无法相信。要知道昔日白马帮洗劫之后，便是廖县尉变卖了自己的家当，救助了不少百姓，自己则是住在了那极为简陋的小木屋。廖县尉怎么可能是那打开城门之人。
廖崇光转过身来，面对这陇县的百姓，噗通一下跪了下来，“我廖崇光愧对诸位乡亲百姓。”
砰砰砰，说完，廖崇光郑重其事的对着百姓磕了足足三个响头，额头皮肤被磨破，渗出丝丝的鲜血。
杨林一直以为当初是黄浩打开的城门，现在廖崇光突然站出来说出是自己打开城门的话，这有点让杨林无法接受。
“廖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廖崇光起身，当着众人的面闭上了眼睛，沉寂许久之后才慢慢说道：“当初陇县马匪为祸，我便提议县令和黄浩剿匪，县令大人也答应下来，到后来不知为何，县令对当时的话只字不提，并且一段时间过后，仍没有任何行动，我只当是黄浩之后又对县令进行了劝说，才会这样。”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几乎是无时无刻都在劝说县令，只是黄浩每一次都以马匪势大，陇县无力剿匪为理由拒绝，那时我也只是以为真的是县令和黄浩怕了那群马匪而已，从未想过他们会和马匪勾结在一起。”
“于是乎，我暗地里联系了王昌霸，想让他帮我做一场戏，我同他说到时候我会打开陇县的城门，让他们进城恐吓一下百姓，我像这样的话，县令和黄浩，还有城中的百姓会正视起来，马匪之患已经是逼到了眼前，再不剿灭的话，受难的只是陇县百姓，还有我们自己。我又怕此事会引起人的察觉，便想嫁祸给一直以来与我相悖的黄浩，于是我于前一日在城门当值处的衙役酒水之中混了一些使人昏迷的药物，然后匿名给黄浩写了一封信，约他相约在城门见面，等到黄浩走后我便偷偷打开了城门。”
廖崇光一口气不停歇的将之前的往事一一说出，脸上已经羞愧难当，“我本以为王昌霸会遵守我们的约定，谁料到......等到我看见城内遍地的火光之时，才知道我这是放虎归山，想要阻止也已经是为时已晚。是我亲手酿成了这起悲剧，祸害了陇县的诸多百姓，我无颜面对大家。”
徐玄灵听完之后内心上是根本不相信廖崇光会作出这样的事情，可是现在廖崇光是自己亲口说了出来，让他不得不信，“所以你为了让自己心底好过一点，变卖了自己的家产，用来救助陇县的百姓，自己一个人居住在那小木屋里。”
廖崇光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从那一刻，我便知道我已经是犯下弥天大祸，做什么也无法弥补陇县的百姓，但是我还是希望我能够为这一切，为陇县的百姓赎罪。”
杨林听完呆呆的一动不动站在哪里，眼睛里的表情和徐玄灵一样，都是不相信，“怎么会是这样？”
廖崇光没有回答，含泪继续说道：“这个秘密藏在我心里已经有一年多了，今天终于找到机会说出来了。这一年多以来，我没日没夜都难以入睡，一闭眼就看见陇县无数的冤魂，挥之不去。在那之后，我唯一所求的便是希望能剿灭白马帮，让王昌霸为当初的罪行赎罪，让陇县恢复往昔的宁静，只可惜日盼夜盼，盼不到头。”
“好在徐县令你来了，让我看到一点希望，在剿灭嘎子寨后，更是让我相信徐县令是陇县的救星，我便下了决心要将这件事情说出来，让大家知道。只是我如今不能看到白马帮覆灭，心有不甘。”
“廖崇光，你还我妻女命来。”
杨林已经听红了眼，遏制不住内心冲动，拔出配刀向廖崇光挥砍而去，徐玄灵连忙喝止道：“快拦着杨捕头。”
四周的捕快闻言上前，阻挡在杨林的面前，其余的抱住杨林的身子，让他动弹不得，手中的佩刀也应声掉落在地。
廖崇光当即跪下身来，朝着杨林磕了一个响头，随后面朝徐玄灵说道：“我自知今天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无颜面对各位。我廖崇光自当以死谢罪，只可惜没法看到王昌霸伏诛的一天，心有不甘。还请县令大人一定要肃清陇县的马匪，廖某泉下有知，定当叩谢。”
说完，廖崇光不假思索的捡起杨林掉落在地上的佩刀，抹颈而死，这毅然而然的决心快到徐玄灵都没有反应过来，廖崇光的身子就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原本阴沉的天气，突然间雷声忽响，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水顺带着鲜血慢慢的流淌开来，蔓延到杨林的脚下，杨林看见眼前的仇人自刎而亡，内心慢慢的恢复了平静，痴痴的说不出话。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廖崇光会这么慷慨赴死，两人共事这些年以来，杨林从未怀疑过廖崇光，而廖崇光在一些事情上也对杨林十分的宽容，一些疑案，难案即使是杨林没能解决，廖崇光也从来不会责怪，这或许也是廖崇光知道杨林妻女是死在自己手下的一种补偿。
杨林更没想到，他的眼角竟然为仇人留下了两滴泪水。
廖崇光死了，人死心难安。
黄浩在雨中看着廖崇光的尸体则是哈哈大笑：“廖崇光啊，廖县尉，我还以为你能有多清，说起来咱们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徐玄灵听闻怒不可遏，冒着雨上前捡起杨林的佩刀，对着一众百姓说道：“黄浩勾结马匪，祸乱百姓，若不杀之，人心难平。”
黄浩披着被雨淋湿散乱的头发，近似疯癫一般笑道：“清浊，清清浊浊，这世上能有几人内心如明镜一样清白，文官乃禽，武官为兽，这乱世之下为官者哪一个不是禽兽，徐玄灵用不了多久，你便也会走上这条路。”
徐玄灵提刀上前，双手紧握刀柄高高扬起，雨水顺着光滑的刀身慢慢滴落在黄浩的头顶，黄浩这时才知道徐玄灵这是真起了杀心，撕喊着说道：“徐玄灵，我乃朝廷命官，要杀我也得向朝廷通告，等到秋后，你胆敢胡来？”
“哼，杀你用不着这么麻烦。”徐玄灵轻哼一声，手起刀落，黄浩的头颅便赤溜溜的滚到张彪的脚下，吓得张彪说不出话，连忙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