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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重归故里

北风呼啸,王散因站在高处,看着远道而来的车队远远走近。

大雪之中,他们的来路被覆盖了,深深浅浅的印记便被埋在雪下。

王散因微微眯眼看了一会儿,转身,抬手道:“准备,他们到了。”

钟仪坐在马车上,路程太过遥远,这些马车上的颠簸日子,早就将他折腾的十分疲倦狼狈。

突然之间,听到了熟悉的欢庆乐曲。

乐曲声从不远处传来,他甚至都可以附和着。

好像一道光,照射进了经久不变的黑暗,他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

“是到了吗?”

“是啊是啊!您看看城门之上,不就是礼官嘛!”

原来已经到了边境。

钟仪心中激动,看着熟悉的南楚字体,居然热泪盈眶。

城门打开,举城欢庆,焰火升起,红色的布幔支了起来。

钟仪看到王散因从城门上走下,缓慢从容。

天台之上,按照礼典,盛大地接待了远道而来的使臣。

车队进了城,王散因看见了他,平时冰冷的脸,居然对他展颜一笑。

说不出那种滋味,但是漂泊的心终于放下,好像迷途的孤草终于回到了生根发芽的地方。

钟仪被冠以使臣,但是并没有所谓的劝解,两国的国君肯定早已计划好了。就如同早就部署好的那般,一切稳稳当当,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钟仪,有幸在这个日子里成了主角,并且被载入了史册。

公元418年,南楚和北晋达成和解,宣布停战。

街上明灯亮起,灯笼在风中摇晃着,此时雪下得小了许多,缓缓的落了下来,在灯火下发散出萤亮的光芒。

王散因与钟仪并肩走在一起,雪花落在斗篷之上。

街道上很安静,一时间,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似乎那些硝烟,那些黑暗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王散因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想回家看看吗?”

钟仪道:“自然……我,很想回去。”他回想起过往,道:“让父母亲挂念,很是愧疚,以后,我就好好在家里呆着了。”

王散因沉默了一会儿。

钟仪道:“你现在做官了?”

他注意到王散因穿了官服。

王散因有些漫不经心地点头,道:“想好以后去哪儿吗?”

钟仪有些奇怪,道:“就在安都。”他笑道:“我应该可以寻个琴师位置,像我父亲一样。”

王散因看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沉默不语了。

钟仪知道他素来寡言,王散因能陪着他一同散心,已经算是很开心了。

大约到了深夜,两人才一同回了官府。

躺在床上,久久难眠,既有着对回家的兴奋,又有着对朔回的记挂,床榻很柔软,钟仪翻了个身,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依旧明亮。

第二日,其余的使臣回去了,钟仪随王散因继续南下、

今日出了暖阳,雪融化了些许。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王散因在身旁闭目养神。

钟仪有些无聊,抱着琴,时不时抚摸一会儿。

“从哪儿来的琴?”

王散因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是阿礼送的。”

“嗯?”王散因皱起了眉,低声问道:“他人在哪儿?北晋?”

“……”钟仪有些不好解释,“此事,说来话长。”

王散因似乎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路途上有了倾听的人,钟仪便有所保留地将事情告诉了王散因。

“竟去北晋做商人?”王散因嗤笑一声:“果然是他的个性。”

接着,他淡淡叹息,瘦削的脸逆着阳光,只看见金黄色的睫毛:“可惜我,只能在朝堂之上浑浑噩噩度过了。”

钟仪不解,道:“你不喜欢当官?”

王散因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片刻后又侧头看着窗外,只是轻声说:“你不懂。”

钟仪的确是有些不明白他们这类人在想些什么,明明聪明绝顶,拥有了许多很难得到的东西,却好像依旧很是孤独的模样。

本以为会经过河城,却发现是从另一条路走的,睡醒的时候,王散因只是淡淡地回答:“河城?哦,绕过去了。”

钟仪本打算去看望外公他们的。

王散因看了他一眼,道:“下次再去吧。”

终于,似乎过了很多天,将近都要过年了,路上的行人车马变得很多,红艳艳的喜气到处都是。

安都。

钟仪看到了城门,那些守官的身影在他眼里是如此的亲切。

马上就要到家了!压抑不住的激动。

在马车上他就开始坐立不安,东扭西扭,实在是忍不住,直接掀起帘子将头塞出去看。

当他从那一条条熟悉的街道路过,当他看见依旧摆在街角的豆腐脑摊子,当他默念着一家家的店铺名——他知道,他终于回来了。

担心冷风会不会吹着王散因不舒服,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王散因正看着他,眼眸的神色很是复杂。

钟仪有些奇怪。

马车停了,笑容浮现在脸上,钟仪立马从马车上下来,冲到了家门口。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钟仪大呼小叫,如同一个孩童,兴冲冲地奔跑着,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冰封的寒意。

渐渐的,他停下了脚步。

家里,怎么变得这么安静。

钟仪疑惑着,向钟函和燕惠的院落走去。

“娘亲——娘亲——我回来了!”钟仪推开了门。

卧房里拉下了窗帘,有些昏暗。钟仪走了过去,拉开了窗帘。

刹那,光亮照满了屋子。

他转身一看,空荡荡的一切。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一般,特别整洁,好像是没有人居住一般。

钟仪甚至闻到了有些陈旧的气味,似乎是不经常通风。

这是怎么回事?

钟仪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看见娘亲的梳妆台,上面干干净净的,平日喜爱用的胭脂水粉全都不见了。

突然间慌乱了起来。

爹爹和娘亲呢?阿蓉姐姐呢?

他出了院落,跑到了走廊尽头,他看见小阁楼上了锁。

怎么回事?

“钟仪。”王散因叫住他:“你先在这里等着。”

钟仪回头,老刘管家正瞪着眼睛,有些苍老的眼睛突然有了光亮,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小……小少爷!”他哽咽的声音好像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让钟仪微微愣住。

“老刘管家!”钟仪连忙走过去:“我爹爹和娘亲呢?”

老刘管家用颤抖的手捂住脸,摇头,不住的摇头。

钟仪慌乱了:“他们在哪儿?为什么家里都没有人了?”

“因为……因为……”老刘管家嗫嚅着,担忧地看着钟仪,又求助般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王散因。

王散因点了点头,示意钟仪跟自己走。

钟仪拉住了王散因的袖袍:“你知道我母亲在哪儿?”

王散因漆黑的眼睛看着钟仪,缓慢道:“跟我来吧。”

钟仪快步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一眼,老刘管家正站在走廊尽头,帽下的发,竟已然苍白。

年月已经无情地在这里刻下了痕迹。

尽管披着朔回的披风,还是觉得寒风刺骨。

自然了,痛不欲生的时候,都是如此吧,手脚冰凉,瞳孔涣散着,好像不知道是在噩梦里,还是存活在现实中。

安都的墓园,选址在僻静安宁的地块,那里种植着四季常青的树木,春夏之季,还会开出烂漫的鲜花,一簇一簇的,好像是逝去之人未完结的生命。

曾经随父母来此看望一位老夫子,那时候,他还年幼,拽着阿礼的手迷迷糊糊地,直到看着严谨的墓碑,突然就清醒了,或许是因为那墓碑,带着太过沉重的悲伤。

一个人逝去,带走的太少,而留给世人的却很多。

如今,岁月无情,他几番辗转,经历了从未想象过的遭遇,带着期待回到了家中,等待他的,竟然是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流泪

无声的流泪。

最后跪坐在燕惠的墓碑前放声大哭。

王散因看着钟仪,心下不忍,伸出手抚摸了他的头。

他并非天性凉薄之人,至少钟仪,他比他要年长两岁,在云英书院受过钟礼委托,也算是护着他长大的。

王散因道:“她当时去世,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那时候郧地城被攻破,你母亲以为你战死在战争中,悲伤而去。”

钟仪听闻,更为恸哭,抚摸着墓碑,颤抖道:“娘亲!都是小仪不听话,害你担心,害你难过,都是小仪,我不孝,我自私!”他将脸埋在手中,一个趔趄,直接趴伏在了泥土里,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王散因无奈,任由着他哭下去。

哭吧,将眼泪流出,心中的愧疚或许会少一些。

他走到了远处静静地看着。

终于,等到了钟仪哭累了,抽泣着,王散因才走过去:“不要哭了,你母亲,也不愿意见到你在她面前如此难过……下次,再来见见她吧。”

钟仪点头,深深呼吸着,在燕惠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那么,我父亲在哪儿?”

“……”王散因有些沉默,片刻道:“他,病了。”

钟仪不明白他的意思,瞪着眼睛。

王散因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母亲去世后,钟叔大受打击,有些痴了,认不出人。”

钟仪已经说不出话了。

王散因道:“不是说他痴了,是说,他有的人不认识了,那时候我父亲来了一趟,他也认不出,费了好大劲,他却一脸恍惚:‘你怎么变老了?’”

钟仪:“……”

王散因道:“他大概,记得你的。”

钟仪苦笑,他在想像自己站在钟函面前,拼命证明自己是钟仪的场面。

“那么,我父亲现在在哪儿?”钟仪道:“我得去接他回来!”

王散因道:“这倒是不必担心,他住在韩王府,过的还算顺心,接你之前去看望一趟,比那段时间好多了。”

钟仪眼神复杂,道:“他,记得韩王爷?”

王散因笑了笑:“估计是韩王爷保养得当,没有我父亲老的快吧。”

钟仪:“……”

或许,他知道为什么父亲还记得韩懿。

但是,他不想说。

钟仪捏紧了拳头。

作者的话:昨天是因为一位粉丝过生日,故而加更,今天就没有了哦(*^__^*)[事实上是作者偷偷多睡了一个小时]

PS:结局HE ,勿担心,然后五月底此文将完结。

话说:你们不冒泡露个脸评个论这样真滴好咩?别人都跟我抱怨读者催更啊啥的,各种欠扁!我都木有炫耀的资本!(>_<)亲爱的读者你们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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