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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老烟枪

“没钱就没钱了呗,赶明儿不会再挣?”男人很不当回事儿地说,“你让我去买衣裳,这本来就不是男人的活儿,还说我啥都不知道。”

“你拿啥挣去呀,一年就这么两季儿庄稼。今年这个秋季你也别指望着有啥好收成,庄稼还是生产队里种的,长得跟黄毛似的,可着劲儿也长不出啥年景来。咱现在还得想着法子准备种子,听说别的村子都用上洋粪了,据说那东西很长庄稼。咱也得准备些洋粪。这秋季儿的庄稼一收,种子洋粪都要下地了。以后这地就是咱自己种了,不能像生产队时那样让地饿着渴着。这地跟人一样,吃饱了喝足了,才有劲儿给咱长庄稼长收成。回头这几天咱还真得好好琢磨琢磨,拿啥子拼得些钱。”二嫂子说着进屋翻腾了一阵,把家里仅有的二十多块钱拿了出来,“这是卖鸡蛋和两只鸡攒下的,没栋梁这事儿,这二十多块钱听说能买四袋洋粪呢。栋梁这事儿咱一应酬,就剩不了啥了。”

“那也得花呀!钱这东西虽然不好挣,该花的也要花。”男人其实也心疼这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二十多块钱,可赶在这事儿上了,不花这钱就觉得心里亏欠了栋梁他们一家。他不在意似的说,“等几天我就先从别的地方掂对些。”

“等几天?这节气还能等呀?说着说着就秋收了。再说了,去谁家掂对呀?咱家的这些亲戚日子都不宽敞。”二嫂子看了看自己的男人。

“那就把咱家的那头猪卖了吧。”男人不经意看到了自家的猪圈。

“那哪儿成呀?这头猪喂的还不到两年,正长着呢。”二嫂子顺着男人的眼光看了看猪圈,“我还琢磨着再喂上一年,等它长到五六百斤再卖,那也是个成手的钱呀。”

“现在卖了能顾急用,我估摸着也有三百多斤了,现在五毛六分钱一斤,也能卖不到二百块钱,能买种子洋粪了,应了这个急,再买头小猪回来喂着,有个三、两年就能卖膘猪了。”

“心里有点儿舍不得呢,从不丁点儿大喂到现在,每天端吃端喝的,你这一说要把它卖了,心里还真不是滋味。”二嫂子琢磨了一下,也真是,别的啥门路也没有,就圈里这头猪还能帮上点儿忙,心里舍不得也不行,现在地是自己的了,种不出粮食不行。古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自己要是舍不得这头猪,明年地里就长不出好庄稼。地里长不出好庄稼,就别指望年景儿能有啥子翻身。

“那有啥舍不得的呢?就是喂到明年,也是一个卖。”男人劝着说。

“赶明儿我到集市上就跟他们杀猪的说一声,让他们后天早上过来逮猪了。”二嫂子瞅了一眼男人说,“明儿是栋梁成亲的正日子,咱得过去给他贺喜,没工夫卖猪。”

“那就等栋梁这孩子的事儿结束了再去找杀猪的来买猪。你现在就集镇上看看吧,大老远的路,来回得些时辰呢。我这也出去到咱家地里看看去,看哪块地里的庄稼先熟了。”

“那倒没啥看头,节气到了,不熟的也熟了。顺便看看,你就琢磨着哪块地里安排啥庄稼就成了。今年秋季儿的收成是定了局的事儿。明年的收成就是咱自己经管的了。”二嫂子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就去了集市。

陈栋梁家的喜事虽说不算铺张,可也称得上热闹了。栋梁爹一狠心一咬牙,花了十五块钱请了一个吹喇叭的班子。栋梁的舅舅见栋梁爹请了喇叭班子,觉得自己要是不请个喇叭班子过来就丢了做舅舅的脸面,本来这外甥结婚,请喇叭班子就是舅舅的事儿。于是,栋梁的舅舅一咬牙一跺脚,也请来了一个萝卜班子。这下子两班子喇叭对着吹,这班子吹了《抬花轿》,那班子又吹了《百鸟朝凤》,热闹劲儿把整个老鸹窝吵得沸沸扬扬。以前可没有谁家这样热闹地给孩子办过喜事儿,大不了就是舅舅家送的鞭炮大些,炸得响一些,炸得时间长一些。栋梁这婚事儿办的,在整个老鸹窝也算是雾腾的了。

两班子喇叭随着接亲的队伍卯了劲儿地吹,两边的喇叭手的脸都憋成了猪肝子一样,捧笙的吹手随着喇叭手吹出的调子摇头晃脑地一鼓一瘪地动着腮帮子,旁边跟着打梆子的家伙也随着喇叭手的调子摇晃着身子时快时慢地敲着手里的梆子,最轻快的要数两边的打镲的了,他们就是那么两手一举一放地“呗嚓呗嚓呗呗嚓”地那么几下。打锣的也是,一手提着锣一手握槌,一路上也就“哐、哐、哐哐哐”地重复着敲上这么几下。

闹喜的人群随着接亲的队伍忽前忽后地跑,或许人们已经看过娶亲的场景,或许新娘子是熟脸人,人们对于接亲的来去并不是十分的热心,而是最多地热心着两个吹喇叭的班子。可能他们有的人只是听说过吹喇叭这么一回事儿,还没有见过咋个吹法儿,今儿这就开了眼界,免不了要多看一会儿,待栋梁这事儿结束了,这两个吹响儿的班子也就该走了,以后也不知道驴年马月能再看上一回了。特别是些孩子,看着这两班子喇叭,心里还觉得纳闷儿,咋的就那么一个管儿几个眼就能吹出这么好听的声音来?旁边的捧笙的为啥会摇头晃脑地几根手指头放放捂捂面前那个长短不齐的东西,那个东西为啥叫笙?为啥它的声音没有喇叭那么响亮?打镲的就打那么几下,为啥还要打镲的?打锣的也是,就那么“哐哐”的几下,也打不出啥子花样来?孩子们前前后后围着两班子吹喇叭的人不停地眨巴着眼睛瞅。两班子吹喇叭的几个人不知道是为了栋梁爹放在他们之间的悠资,还是为了在人们面前炫耀,或者是争口气与对手比个高下,都吹出了一身汗了,还在卖了命地吹。

“这两班子喇叭,都吹得好。听,两个喇叭手的底气都足,技巧也活泛。”以前听过吹喇叭的人嘬磨着嘴巴评价着两个吹喇叭的班子,“待会儿新人到家了,开席的时候,他们还有一比呢。那时候就会各拿各的绝活儿,各使各的高招,那才吹得热闹呢。”

“听别人说过,以前的大户人家办喜事儿,能请上几班子喇叭,中间放上几十块大洋的悠资,哪个班子吹得好,这几十块大洋就归哪个班子。听说为了这几十块大洋,有的班子的喇叭手能吹吐血了。”

“那倒不是为了那几十块大洋,是为了名声。你想,要是吹败了,以后谁还会去请那个班子?没人请了,他们就没饭吃了。”

“几十块大洋是小事儿,名声才是他们的饭碗。几十块大洋养不了他们一辈子,名声可以让他们一辈子都有饭吃。”

“这话有理儿,不知道今儿这两个班子谁能拿到栋梁爹的悠资了。”

“我估摸着应该是栋梁爹自己请的那个班子,虽说栋梁舅舅请的那个班子吹得也好,感觉底气还是不如栋梁爹请的那个班子足,笙捧得也不如栋梁爹请的那个班子机巧。”

“我听着也是,你细听就能听得出来,总觉着笙捧得不严实。”

“不细听是听不出来,细听了,就会觉着栋梁舅舅请的那个班子捧笙的还差点儿功夫,就差那么一点点儿。”

几个人听着两班子的响儿,私下里评论着两班子响儿的长短。不觉间马花已给栋梁的两个堂妹搀扶着走进了栋梁家的院子。栋梁的一个堂妹一手撑着红色的油纸雨伞遮在马花的头上,一手搀着麻花,站在院子里就等着栋梁出来跟马花拜天地了。只要他们两个新人拜完天地,这接新人的差使就算完成了。

栋梁家的堂屋门前已经摆好了方桌,方桌上燃着两根粗大的红蜡烛,烛台后面摆着毛主席的半身瓷像,烛台前的小香炉里插着一路香,香已在燃着,三缕细烟随着烛火的跳动左右摇摆着往上升。方桌前面的地上铺着一张新苇席,苇席上放着两个新垫子。栋梁的堂大爷站在方桌的后面,手里端着一个瓷碗,瓷碗里盛着些花生和糖果。他回头向屋子里问了一句啥子,然后转过头来,冲着院子当中就喊了起来:“栋梁,出来磕头了!栋梁,出来磕头了!栋梁,出来磕头了!”这样喊了三声,陈栋梁穿着新衣裳从屋里走了出来,绕过方桌,他来到了苇席前。随着栋梁堂大爷的喊声,院子里的炮仗也噼里啪啦地炸开了。栋梁的两个堂妹见栋梁已经走到了苇席前,就搀着马花也来到苇席前栋梁的右边。栋梁的堂大爷见栋梁和马花站得整齐了,扯着声音喊:“给毛主席磕头。给祖宗磕头。给爹娘磕头。给族里长辈磕头。夫妻互相磕头。”同时,他把手中瓷碗里的花生糖果撒到院子里。栋梁和马花跪在苇席上面的垫子上,随着堂大爷的喊声趴下身来磕了几个头,然后栋梁起身,拉起马花就进了洞房。

习惯,这个时候闹喜的人会冲进洞房,拦住新郎不给外出,拿新郎和新娘子开玩笑寻乐子。可今儿不一样,新郎新娘子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平日里耳朵蹭耳朵的,新娘子没啥拘谨,大伙儿也拉不下脸面了。自然洞房里就不如别人家的新房里热闹了。

陈栋梁把马花扯进洞房之后,安排着马花在新床上坐下来,就出外陪着爹招呼前来贺喜的客人了。

陈栋梁和马花拜完天地,做饭的厨匠问了一声“开席吗”,陈栋梁的堂大爷一声回应“开席了!”顿时,帮忙的几个自家人开始噼里啪啦地往饭桌上摆放勺子筷子酒壶酒盅子。六张桌子摆在院子里,除去两个喇叭班子用着的两张方桌,其它四张桌子一同开席。这样估摸着要吃上三轮儿,才能让所有的来客都能吃完这顿喜酒。第一轮没能坐上桌子的来客就纷纷来到两个喇叭班子跟前听两个班子对吹喇叭。

栋梁爹安排了二嘎子专伺候着两个响儿班子,二嘎子现在虽然还不能负重,但伺候这两个响儿班子还不会累着。他依着栋梁爹的安排,端着托盘不时地给两个响儿班子换开水,隔着那么三五趟,又端着托盘给两个响儿班子上红包。虽然红包里就那么三两块钱,也是主家另外给的赏钱。两个响儿班子见主家不是啥子抠唆的人家,那喇叭吹得更响了。栋梁舅舅请来的那个班子好像感觉到自己的劣势,喇叭手竟然出人意料地用鼻孔吹起了喇叭。人们好像没有见过这样的稀奇,一下子都涌到栋梁舅舅请来的那个班子跟前。这个班子的喇叭手见自己的绝活引来了不少的人,一下子比刚才精神多了。一个鼻孔也能把喇叭吹得叫天地响。栋梁爹请来的喇叭手不屑地往这边看了一眼,从布搭子里又拿出一个喇叭,两个鼻孔两个喇叭一起吹,这个鼻孔吹上一句,那个鼻孔吹下一句。登时让围观的人们差点儿把眼珠子瞪出来。就连开始吃饭的人们也放下了手里的酒壶酒杯,扭着脖子往这边看。栋梁爹请来的喇叭手见这阵势,吹得更得意了。与他捧笙的家伙眯缝起两眼,摇头晃脑的像做了神仙。

“老陈,儿子结婚这个排场办得,这个。”有人向栋梁爹竖了竖大拇指。

“哪里话呀,就图个乐呵。大伙儿要吃好喝好。”栋梁爹在亲友间来回应承着,两眼都笑成了一条缝,平时没抽过烟,这个时候也捏着一根烟在手里。

“这排场,你亲家也会感到风光。这场子,打解放以来就没有过。老陈,你是破例了。只是你们两家离得太近了,要不,我想,你肯定会请辆车接马花了。”平时在村子里不显眼的朱三脚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向栋梁爹竖着大拇指,说。

“也没啥,尽了自己的力为孩子办这场事儿。以后孩子也不会埋怨。”栋梁爹听着别人的夸奖,心里开了花儿一样。他吸了口烟,不想吸得猛了,一下子呛得咳漱起来,连眼泪也给咳漱出来了。他抹了一下眼,咳漱着说。“起初我是打算去找辆手扶拖拉机,想着今儿能绕着咱们这个村子吐吐地跑两圈,可亲家不同意,说这两步远的路,用不着那样铺摆。我也就依着亲家的意思,没有张罗着去找手扶拖拉机了。”

“马老二是在为你着想,找辆手扶拖拉机这一早上也得五块十块钱吧。”

“价钱我都说好了,十块钱。亲家不让找,就再也没去找了。”栋梁爹有点儿遗憾地把手里的烟扔了,他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烟,说,“今儿高兴,吸了这么一根,两口就觉得不是劲儿了。这东西,不会吸还真吸不了,太呛,吸了还有点儿头晕。”

有人见栋梁爹吸烟被呛了的样子,有些开玩笑地说:“这个东西,其实是个好东西,有三大好处呢。吸烟的人狗不咬蚊不叮,最大的好处是不容易伤风感冒。”

“哪有那么邪乎,还狗不咬蚊不叮?狗不咬是因为那狗跟你熟了,蚊不叮是因为咱这儿没蚊子。最邪乎的是啥还不容易伤风感冒,比吃药还灵验?”有人不同意吸烟会有三大好处的说法,撇着嘴说,“我看呀,烟这东西就不是个好东西,前儿我家四叔,半夜起来吸烟,把枕头给烧了,被子也烧了一大块,要不是把他给烧疼了,说不定还会烧到房子呢。”

“你四叔那是烟瘾太大,梦游都不忘找烟袋吸烟,吸高兴了就睡着了,烟袋锅子里的烟还着着火儿呢,能不烧枕头?这些他自己还不知道。”

“我四叔就是这样的烟鬼呀?去你的吧!”

“他烧枕头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事儿谁不知道?有一年还把自己的头发都烧糊了他才给烧醒了。你四叔那可真是个烟鬼,这样说他,你还别不高兴。他的烟吸得就有些过了,走个十里八村的也找不到他那样吸烟的人。这个喜庆的场合也不该说这样的话,你四叔早晚会伤到这个烟上,哪有像他那样吸烟的,饭不吃都行,离了烟袋,一会儿就身上软了。”

“那才叫有瘾呢!别的人说自己有烟瘾,跟他四叔比起来就是扯淡了。”旁边有人嘴里嚼着饭菜接过话说,“我是服了他四叔吸烟了,忙着也好,闲着也好,烟袋不离嘴。人家一荷包烟叶能吸三五天,他一天要吸三荷包的烟叶。说真的,人家喊他四叔‘老烟枪’还真喊对了,别人还真配不上这个外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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