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神经女人带着几个孩子不停地往前走，走到哪儿了他们也不知道。
“娘，咱还是停下来问问吧，这走到哪儿了，离沿海还有多远呀？”赖毛拉着板车，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板车上的三神经女人，说，“咱没出来过，这一出来跟睁眼瞎没啥两样。我咋觉得咱走的方向不对呢？按说，咱也走了不少的路，也该到地方了呀，咋的就越走越觉得远了呢？”
“孩子，别着急，咱不是说好了吗？你前天说再走五、七天，不管到了啥地方咱都停下来。再有两天就到五天了，那时候咱再停下来盘算吧。这个时候咱就闭着眼往前走，别想那么多了，反正咱现在也回不去了。”三神经女人也回头看了一眼赖毛说，“娘也知道咱现在不是用两眼认路，是靠嘴认路，咱用两眼也认不出东西南北来。”
“娘，咱就停下来问问吧。”跟在赖毛身边的毛妮拽住了赖毛，回头看着娘说，“再说了，咱这又走了几天了，也没有向人打听咱现在到底走到哪儿了，这一路走过来，咱也得记住路不是？等以后咱哪天想回来了，最起码得知道路咋走呀。这一路光这样闷着头走，都是经过哪儿，咱心里根本就没个底儿。”
“孩子，没底儿就没底儿吧，反正咱这一出来呀，三年两年也没打算回去，记不记路都一样。”三神经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头也没回，“咱也别想着回，我说过那个家咱回不去了，不管咱走到哪儿，都安心地在那儿过日子。”
“就是三、两年不回，早晚都得回呀。”毛妮看着娘说，“咱不问个明白，等以后回了再找不到回去的路，那多着急呀。我就想着这一路都得问一问，在心里留个影子，以后就不会作难了。”
“以后回去的时候再说吧，打听还是要打听的，也不能太勤了吧。老是问人家，咱自己也觉得有点儿絮叨了。”三神经女人回头看着毛妮说，“就是以后回去，咱也犯不了啥愁，鼻子底下是大路，咱能问着来，就能问着回。”
“娘啊，这个你就没想到吧，咱去沿海能问出路来，回咱那个老鸹窝就问不出来该咋走。你要是不信，待会儿咱歇脚的时候你问别人试试，就问去咱老鸹窝咋走，保准人家不知道。地方不一样，沿海是个大地方，咱那个老鸹窝指甲盖大的地方，这里的人谁会知道？除非有去过咱那个老鸹窝的人，要不，没人会知道咱那个老鸹窝。要不我问问你，这路边上这个村子是啥村子？”赖毛听了三神经女人的话，笑了笑说。
三神经女人给赖毛问了个咯噔地结实，她不由得吸了一口气，抬手在头上挠了两下嘴里嘬了嘬，自己还真叫不出旁边这些村子的名字来，更不知道这些村子里都会住些啥样的人家。
“你要是在咱们那个地方问来这些村子咋的走法，一准不会有人知道，就是咱以后在哪儿安生了，要问这个村子，咱还是不知道。”赖毛回头看着三神经女人说，“娘，前面过来两个人，你可以问一下他们，看他们知道咱们老鸹窝不。我敢保证他们不知道。”
“那我问问。”三神经女人不相信似的回应着说。
“不用问，人家一准不知道。”毛妮看了看娘。
“那可说不准，虽说不大出门，咱们那儿周围的村子我也都知道个差不多。”三神经女人回答说。
“咱那儿巴掌大的地方，能有几个村子呀！你想想，咱这一路上过了多少个村子，你还能记起来几个呀？”毛妮看着娘说，“就是你要饭去过的村子，你现在也记不起几个来，除了那个留咱歇着的姥爷那里，我估摸着你记不起两个来。”
三神经女人给毛妮的话说得咂了两下嘴，也是，经过了这么多的村子，自己还真记不住一个村子了。
“娘，这两个人过来了，你问问看吧，看他们知不知道咱们那个老鸹窝。”毛妮见对面的来人走得近了，提醒娘说。
果真三神经女人问了对面走过来的两个人。
人家听了老鸹窝这个名字，皱起眉头互相看了看，头摇得像货郎鼓一样，嘴里嘟嘟噜噜地说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村子，并且说他们是走村串巷做买卖的生意人，方圆百十里路也没有听说有这么一个村子。
三神经女人总算出了一口气，看样子自己带着这几个孩子真的走远了。她要赖毛马上把车子停下来，拄着棍子下了车，先是试着站了站，并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皱着眉头颠了颠那条被狗咬伤的腿，然后把手里的棍子一扔，抬头冲着毛妮和赖毛一笑，说：“好了，不用拄棍子了，看，能来回走了。”
“真的好了吗？”赖毛不很明白地看着三神经女人问，“昨个我看结的疤瘌还泛着红呢，不会这么快就好透彻了吧？”
“好了，看，走起来一点儿也不疼了。”三神经女人又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
“娘，你还是别大意了，咱现在也不急着挣饭吃，就是赶路的事儿，你还是多养两天吧，等真的好透彻了再下地走路。这两天你也看着了，我去村子里要饭也能要回不少来。”赖毛劝着三神经女人，“咱就是能走路了，那根棍子这两天也不能扔了呀，在咱还没有定下来之前，咱还得要饭吃，那根棍子留着能打狗呢。”
毛妮听了赖毛的话，弯腰把娘扔开的棍子拾了起来递到娘的手里。
三神经女人又把棍子接到手里，看了看赖毛，说：“走吧，咱往前再赶一截路就歇着。”说着，她就迈开腿往前走。
“娘，你还是坐到车子上吧，我拉着走得快一点儿。”赖毛拉起车子，跟在三神经女人的身后，要求着三神经女人说。
“不坐了，这几天一直让你拉着走，我这也下来动动腿儿，再不动动腿儿呀，就走不好路了。”三神经女人回头笑着说，“咱这也不急，慢慢走着试试看，我要是能自己走，就自己走，你拉着我们娘儿几个也怪累的。”
其实吧，赖毛看得出来，三神经女人的腿并没有好利索，她这样要自己地下走，是她看着自己一路上拉着她们娘儿几个累，心疼。
三神经女人手里的棍子不再往地上一捣一戳地拄，那条腿走起路来也像好腿一样，但伤的地方还是一阵一阵地有些疼，难怪人家都说狗嘴臭，给它咬这么一口，都几天了还没有好透彻。
赖毛看着三神经女人走路的样子，心里也是一紧。他喊了一声毛妮，要毛妮扶着娘慢慢走，他自己脚下的步子也放慢了不少。不管咋说，自己跟着这娘儿几个出来了，自己又是一个男人，这一家老小自己以后要慢慢都担起来。
毛妮依着赖毛的话扶着了娘的一条胳膊。
“娘，要是腿还疼的话，就坐车子上吧。咱不急，慢慢往前赶，赶到啥时候就啥时候。”赖毛在三神经女人的身后求着她，说，“拉着你和她们几个也不算累，再说了，咱们后面现在也不会有人追了，咱就放心慢慢走吧。”
“我走一会儿看吧。要是腿还疼就坐到车子上去，不疼就不坐了。”三神经女人看着眼前这半个女婿，心里一阵紧一阵地疼，不管这孩子的个子多高了，可还是个孩子呀。一个孩子就能这么懂事儿，以后自己这后半辈子就靠着这孩子了。
二妮坐在车子上瞅着前面的赖毛，忽地她喊着不坐车了，要下来地走。
赖毛回头看了一眼二妮说：“坐着，三妮儿她们三个还得你在车子上看着呢。”
“不坐！”二妮嚷了一句，扑通一声就从板车上蹦了下来。
“咋的了？”赖毛停下车子，回过身来看着二妮问。
“没咋，就是不坐了！”二妮瞅着赖毛，鼓起嘴巴说，“以后也不坐了。”
听到二妮的嚷，三神经女人站下来回头看着二妮问是咋的一回事儿。
“咱都坐上让赖毛哥一个人拉了好几天了，赖毛哥能不累呀？”二妮瞅着娘说，“我能走，不让赖毛哥拉着了。”
“你还小，走不多远就能把你累着！坐上去！”赖毛整着脸色说。
“让我坐？好，我前面走了！”说着，二妮迈开两腿就往前面跑开了。
赖毛在二妮身后喊了两句，二妮仍像没有听见一样往前跑。
“二妮这孩子也大了！”三神经女人叹了口气，说，“也好，知道心疼人了。”但她的心里还是有了那么一丝的不安，女人都是从女孩子走过来的，这个时候的二妮心里已经开始想啥了，她心里也清楚。
“她地走就让她地走吧，等她走累了，就该闹着要坐车了。”毛妮劝了一句娘。
三神经女人回头看了看毛妮，叹了口气说：“闺女呀，以后要多心疼赖毛。”
毛妮给娘的话说得一愣，然后红着脸向娘点了点头。
三神经女人见毛妮并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
“咋的了呀，娘？”毛妮又是一愣。
“等咱安生了娘再跟你好好唠扯。你现在是闺女，等做了女人，心眼儿就多了，啥事儿一眼也就能瞅出些曲曲弯弯了。”三神经女人看着毛妮，她还能对毛妮说啥呀，总不能告诉毛妮要提防二妮这丫头吧。
赖毛拉起车子跟在三神经女人的身后往前走，他听不清三神经女人都跟毛妮说了些啥，也不知道三神经女人会跟毛妮说些啥。不过，他心里倒是琢磨起二妮来，一直不大说话的二妮今儿这是咋的了呀？还有脾气了！脾气还不小，听不得人说了，人一说，还会耍倔了，小腿颠起来比兔子还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