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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老少爷们儿们的心思

“是,她们娘儿几个还是不回来好。话又说回来了,她们能去哪儿呀?哪儿都去不了!亲戚没亲戚,朋友没朋友的,出了这个村子就是俩眼一抹黑!”赖毛爹也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帮不上啥子忙地说,“这是命呀!可能是她上辈子欠了三神经的,这辈子嫁给三神经还账来了。要不咋的会这样呀!”

“可能是吧,只是不知道换了别的女人嫁给三神经,三神经会不会也这个样子。”赖毛娘这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人呀,一辈子该咋的是注就的,只能说是三神经女人命苦。”

“换了别的女人,我估摸着三神经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就是这种还能有啥变的?”赖毛爹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说,“多少年了谁还不知道他啥样!”

赖毛娘和赖毛爹在自家的院子里评说着三神经女人,最后,他们还是没忘安排赖头和赖仓这两个孩子出去不能乱说。赖头和赖仓这时候有些怕爹娘了,点着头回答着爹娘说,就是有人用意打听赖毛哥的下落,他们也不会说。两口子见两个孩子说的不像随口的话,也就放心了不少。

日头仍旧按着它的路线向前走着,它并没有因为老鸹窝这个村子里发生了鸡宿眼喝药死亡这样的大事儿停下它的脚步。人们也像往常一样吃着自家的早饭,只不过比以往迟了那么一个半个的时辰。日头离这个村子太远了,它或许还不知道这个村子里发生了这样的人命大事儿,所以依旧按照它的路线走着它的步子,村子里的人就不一样,毕竟这是村子里的事儿,虽说不与每个人都有所牵扯,可毕竟是村子里的事儿,多少都会跟每个人有点儿影响,人们仍旧像往常一样端着饭碗聚到那个固定的饭场子,就着东西听来的传闻,或者南北传下来的故事,慢慢地嚼着嘴里的菜窝头。只是今儿早上人们不再议论传闻和故事,大伙儿不约而同地把下饭的料子说成了三神经和鸡宿眼女人的长短。在一阵闲言碎语之后人们还是更多地关心三神经的女人。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对三神经女人的同情和怜悯。庄户人家对不该说的事儿会闭口不说,但一旦说起来就不会拐弯抹角,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就像他们的心理那么单纯。

“论理儿三神经做出的事儿惹出的麻烦不该跟他女人有啥牵扯,一人做事儿一人当。可话又说回来了,她跟三神经是一家人,三神经没那个本事发送鸡宿眼也就该有她想办法,可这样又委屈了三神经女人。三神经做的是啥事儿呀,要是别的事儿倒是另一说,这事儿明摆着是欺负自己的女人,女人还要给他揩屁股,这去哪儿说理去呀?”有人开始为三神经女人抱不平。

“我觉得是这样,不管三神经咋的对自己的女人,既然吃了一锅饭睡在一张床,有事儿就得管。”有人这样说,“三神经咋的待他的女人,那是他屋里的事儿,不是外面的事儿。”

“这话就没有道理了,要是为了他那个家三神经惹出事儿来,女人不管也得管,可三神经这不是为他那个家惹出的事儿,女人凭啥要管?这理儿无论到哪儿都能说得通说得服人。就刚才那个谁说的要三神经女人管这事儿,到哪儿也说不过去。”

“这话说的倒是有理,回过头来想,三神经拿啥子担这事儿?还不是花销?这花销是谁的?三神经的,也是三神经家的。这样倒腾,还是能牵扯到他女人。”

“我倒觉得要是这事儿讹上三神经女人不是个说法。这事儿应该找个管事儿的人从中间说道说道,咋的料理这事儿更妥帖些。说句得罪人的话,我觉得三神经女人应该借着这事儿跟三神经分开了,各人过各人的,以后谁也犯不着谁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三神经女人跟三神经分不分开是她自己的事儿,别人要是把这事儿说出来了,以后要是真的三神经女人不跟三神经过了,三神经肯定会以为是有人从中间撺捣才会那样。他要是刨根问底儿追究起来,谁说这话谁就会倒霉了,让他三神经缠上那可不是啥子好事儿。”

“也不一定他就能咋的!这次鸡宿眼这事儿出来了,也没见他能咋的,还不是老老实实乖乖地光着身子跪着鸡宿眼?他要是真的会缠人,他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熊样子。只不过人们以前不跟他一般的见识让着他,他就以为人们怕他得寸进尺。我看哪,以后咱们对付三神经就得用鸡宿眼他们这一家的办法,给他点儿硬的尝尝。我是看透三神经这个玩意儿了,跟弹簧一样,你硬了他就软了,你软了他就硬气了。以后还真不能跟他讲啥子情面,一归一,二归二,大伙儿都板着脸色对他,他也就没啥子脾气了。”

“我看也是,他就是那德行的人,人都说他‘鬼不缠’,我看他是‘不缠鬼’。大伙儿要是都跟他一般见识,他啥子辄儿也没有,只能老老实实地跟老少爷们儿们处。”

“这都是后话了吧,至于以后三神经他会不会改,这个就随他自己了。眼下就该有个人出来为三神经女人说句公道话,反正我感觉着要让三神经女人为三神经揩屁股,咋的也说不过去。要是鸡宿眼那一大家子人逼着三神经女人操办鸡宿眼的丧事儿,那就是在欺负人了。真的要是一大家子人挤兑一个娘们儿,咱还真得撕破脸皮站出来说道说道。路不平有人踩,理不平有人摆。咱咋的也不能让他们可着劲儿挤兑一个娘们儿。这事儿是三神经自己惹出来的,鸡宿眼那一大家子人咋的折腾鸡宿眼,哪怕是把他杀了剐了,咱没的屁放。他三神经作的祸理应有他三神经担着,跟三神经女人没啥牵扯。”

“我也这样想,要是鸡宿眼他们那一大家子人不找人从中调理,咱们就推荐个人过去,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没有理由地难为一个女人。要是咱们不找人管管这事儿,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会落的别的村子里笑话,说咱村子里没啥能耐,只会一大帮子的人欺负一个女人,别人连个屁也不敢放,言下之意就是咱这个村子里的人太不讲理又太窝囊。要是咱们在别人眼里落下这印象,这可不是啥好兆头。”

“等会儿咱们吃过饭,一起过去看看鸡宿眼他们那一大家子人咋的安排这事儿,如果他们真的只考虑发送鸡宿眼,不考虑三神经女人,咱们就说道说道,然后咱们推荐个人出面调理这事儿,咱不能答应他们那一大家子人跟三神经女人过不去。”

……

饭场上,人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和看法。不知是谁家的狗舔了谁家孩子的饭碗,惊的孩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孩子旁边的大人顺手把手里的饭碗当作半截砖向馋嘴的狗扔了过去。那狗倒是机灵,一塌腰就蹿出好远来,没能砸到狗的饭碗哐啷一声落在了地上,稀里哗啦地就裂成了几瓣儿。扔碗的大人这时候才注意到扔出去的是手里的饭碗,火气一下子就蹿了上来,腾地站起身来,趿拉起垫在屁股下面的破鞋就冲着那条狗跑了过去。那条狗倒不傻,见那人奔着自己就来了,尥开四条腿嗖地就蹿远了。那人见追不上那条狗了,心里的火气更旺了,弯腰捡起几片破碗碴子狠狠地向已经跑出老远的那条狗扔了过去,嘴里还冲着那条狗狠狠地骂——“我操你娘!”。就因为这样的一句骂,日后他得了一个很会意的别号——“操狗的”。他骂了几句,才解气地回到刚才自己坐的地方。他在原地转了两圈,做了梦似的发现自己现在手里没啥可吃的了,这才悻悻地往家回。往回走着,他还不时地回头看一眼饭场上的老少爷们儿们,没想到一个趔趄竟咚地一下撞到路旁的一棵树上。好在头没有撞到树上,只是撞了胸口和肩膀。他转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树,瞪着眼朝着那棵树踹了两脚,没想到这两脚又给树伤了脚趾头,两手扳起伤脚,一条腿在原地不停地蹦跶,挤吧着两眼嘬嘴吸溜着气“唉唉喓喓”地叫了一阵,这才放开手里扳起的脚,试着一蹦一拐地回去了。

饭场子上的老少爷们儿们依旧对鸡宿眼这事儿说着些看法,说来说去,老少爷们儿们最终大多数人还是认为鸡宿眼这事儿不该有三神经女人替三神经揩屁股。他们虽没有商量,但最终达成共识,如果鸡宿眼那一大家子人执意要三神经女人想法儿发送鸡宿眼,村子里的人绝不答应。

“咱是不能答应他们这样去欺负一个女人,可这话谁说出来最合适?谁说出来最能让他鸡宿眼那一大家子人服帖?这理儿不是谁说了都起作用的,一定得找个在咱村子里说话算数的主儿去说这个理儿。不然,咱们去说就等于白说,说得难听一些,咱们这些人去说就等于放屁臭人。别人不光不听,还会说咱是狗逮耗子,管邪闲事儿。”

“咋说是邪闲事儿?这闲事儿不该管还是咋的?”

“肯定该管,意思是说咱该找个说话算话的人来管这事儿,咱这些人说上十句顶不了人家能管事儿的人说上一句,当事人还会说咱放屁臭人。”

“也是,咱们也该琢磨琢磨找谁能把这事儿管得合情合理,不偏不向的。”

“找谁?反正你、我都不行,我们说话的分量,跟鸡毛没啥两样,风一吹就没了个影儿了。就咱这说话的分量,别说去给别人管事儿了,就是自己家的事儿都管不妥帖。”

大伙儿听了这话,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找谁去说理儿去?谁又会愿意去说这个理儿?这事儿可不比因为死了小猫小狗两家闹了火气,这可是人命大事儿,管好了倒好。管不好会落下仇怨的,谁愿意捧这个烫手的热山芋?能管事儿的人说不定都找个理由躲起来了,就是没有躲起来的,也会找个理由推了这事儿。一时间,整个饭场子上没了说话的声音。只有几只伺机啄食儿的老母鸡在呴呴咯咯地伸着脖子围着一个孩子的饭碗,侧着头瞅了一眼孩子,见孩子还小,心里根本就没有防备的意思,就噼里啪啦地伸出头去,只是几下,孩子碗里的那点儿饭菜就见底儿了。孩子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没饭可吃了,伸出手里的筷子去敲那几只老母鸡的头。老母鸡们躲得很快,但又舍不得洒在孩子面前的饭食儿,扑棱着膀子在孩子周围打转转儿。孩子见撵不走这几只还在围着他转的老母鸡,又瞅了瞅面前的空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孩子的哭声一下子惊动了身边靠在树上正着意人们议论三神经的事儿的大人。大人回过头见孩子碗里的饭被几只老母鸡给啄了个精光,这才“嗷哧嗷哧”舞动着两只手赶那几只老母鸡。那几只老母鸡或许已经习惯了在人们的饭场子上找食儿,或许已经习惯了被人这样追赶从中找到了躲闪的技巧,总是绕着人的后脊梁来回地跑,哪怕追赶它们的人脚踢手舞,它们都能不慌不忙地躲开了,毫无损伤地得空儿照样从地上啄食孩子洒在地上的饭食儿。

终于,人群里还是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依我看哪,咱还是先找我们的队长马老二商量一下这件事儿,看他咋的看这件事儿了。如果他跟大伙儿的想法一样,说话的人就是马麻老二了。不管咋的,以前他是咱这个村子里的人头,说话在村子里就是管事儿。”

“对,咱们还是该找马队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说现在承包了,土地到户了,可上面要是有个啥指示啥的,不还是他马队长出头露面给这个村子办事儿呀。依我看,鸡宿眼这事儿还真得他马队长出面说个公道话,换了别人去说,还真不一定能说得清,能说得妥帖了。”

“还真是,别人换了谁说话都没有这个分量。就是不知道马老二愿不愿意管这个事儿,现在必定不是生产队的时候,一家一户的,这也不是啥公事儿。”

“不管是公家的事儿还是私人的事儿,必定这是我们老鸹窝里的事儿,我们大伙儿都去找他,他还能不管?”

“他马老二也不是那种人,这么多年了谁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处事儿?肠子直得能捅根棍子,其他还真没有像他那样公道厚实的人了呢。村子里有啥事儿只要他能出面,大伙儿心里都服气,换得了别人,就不一定能像他那样没有私心了。”

“马老二这个人管事儿咱们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可鸡宿眼那一大家子人现在愿意让别人插手这事儿?别人插手这事儿是往公道里说,这样就碍着了他们那一大家子人的许多别的想法,我琢磨着他们不会乐意让别人管这个事儿的。”

“啥都依了他们那一大家子人的想法,那还不天塌下来呀。他们想咋的就咋的,那还不把三神经那个家给整瘫了呀?虽说三神经不是个东西,可那个家还有他女人和几个孩子,咱们能答应?”

“咱们还是先找一下马老二吧,看他是啥意思。”

“今儿马老二咋的没来饭场呢?是不是他在有意躲着这事儿不愿意见大伙儿?”

“不会吧,这段时间他都很少串吃饭场儿,可能在忙马花的婚事儿顾不得来这儿了。”

“这几天马花就要结婚了,他马老二还能不忙?你说这事儿赶在一起了,马老二也没个心思管别的事儿了呀。”

“别人还真管不了这事儿。鸡宿眼他们那一大家子人也不服别人去管。这事儿还真得马老二出面,换了别人还真拿不下来。咱们村子里的那几个人咱们可以拿出来掂量掂量,还有谁能比马老二在村子里说话有分量?没有。”

“咱们多心了,我估摸着马老二要是知道了这事儿,准会自己就出面了,用不着咱们费心思去找他。他是啥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能容得下鸡宿眼那一大家子人欺负一个女人?”

“就是,我也估摸着是马老二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儿,要是他知道了,准不会让咱在这儿瞎操这个心。他是个热心肠子的人,村子里谁家要是有个啥事儿过不去了,只要他知道,就会自己上杆子追着去问去管。这是啥事儿,他要是知道了,一准早就出来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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