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希德明白阿伯丁的意思，淡淡地点点头。
“坐。您带来的兄弟……”瓦希德做个邀请的姿势。
“他俩是我的护身，伙计们，你们在外面瞄一会。”大汉吩咐那两个家伙离开。
那两个人默默地向瓦希德鞠个躬，又向阿伯丁弯弯腰转身退出客厅。
“怎么，您也有护身的保镖啦，什么生意使您需要摆这么大的谱？”瓦希德明知故问。
“头，什么事也不会瞒过您的法眼。您肯定也知道我在干啥。不是我摆谱，是需要。离开了军队还能干什么？仍然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不过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罢了。”
瓦希德心里清楚这阿伯丁来这的目的。他们相识有近二十年，当年卡吉尔冲突造成巴印双方在边境陈兵百万，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阿伯丁当时任上尉连长，随部队部署在拉合尔边境一线。自己当时是三军情报局行动处情报特勤队队长，在一次前线团部战情分析会上瓦希德与阿伯丁结识。
瓦希德率领的特勤小队需要潜入印度境内的阿姆利则完成接回巴基斯坦秘密谍报人员的任务。该情报人员身上带着印度在边境一线的军事部署情报。由于旁遮普省会拉合尔距边境仅公里，又汇集着巴基斯坦近40%的重工业，一旦开战拉合尔就面临着最严重的威胁。
第二次巴印战争期间就曾发生过残酷的拉合尔保卫战。这次巴基斯坦的十个集团军就有六个在旁遮普，仅在拉合尔一线就聚集了三个集团军，军方不希望巴基斯坦的工业中心再次发生被印度摧毁的悲剧。
协助瓦希德的特勤小队秘密潜入印度，执行火力掩护的任务就落在阿伯丁的身上，两个人都为对方的专业素质所折服，瓦希德佩服阿伯丁对预备潜入地区的印军布防有深入的了解，并亲自带队协助瓦希德的特勤小队潜入印度境内；而阿伯丁则对瓦希德那种沉着冷静的胆识佩服不已。两个人这次的配合非常成功，他们多次躲过印军巡逻队的搜索，将情报人员顺利带回巴基斯坦一侧。阿伯丁获得一枚勋章并获得晋级，瓦希德也从那次提升为行动处副处长。从那以后他们俩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瓦希德只要到拉瓦尔品第就会到军营找阿伯丁叙叙旧，而阿伯丁只要到伊斯兰堡都会到三军情报局找瓦希德。美军进入阿富汗后，两个人的联系渐渐中断，开始瓦希德以为阿伯丁的部队由于战事繁忙，没有时间来伊斯兰堡。但情报局的一次军队内部情况通报却使瓦希德吃了一惊，军队内部处理了一批因对巴基斯坦军队顺从美国打击阿富汗塔利班的政策不满的军官，名单中竟出现了阿伯丁的名字。瓦希德为此专门调来阿伯丁的档案，阿伯丁对自己团里出现的擅自倒卖军火给极端武装团伙的事，处理失当，有偏袒之嫌。军部对阿伯丁进行质询，阿伯丁显然对军队介入反恐战争有抵触情绪，并主动提出了退役申请。
这是瓦希德没有想到的，他只有失望。五年过去了，现在阿伯丁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瓦希德隐隐感到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拜访，这也许就是自己想等待的机会，也许是个陷阱，瓦希德决定赌一把。
两人落座后，阿伯丁单刀直入。“老兄他们不能这样对待您！”
“伙计，您指什么？”瓦希德明知故问。
“您这可不是坦诚的态度，我们之间曾无话不谈，我们是生死相依的朋友，不是吗？”阿伯丁直截了当。
瓦希德倒有点不好意思。
“是的，我退役了。你的消息可真灵。”
“军队不能这样对待您。军队的处理文件我见了，这太不公平！他们怎么就为那点小事这样对待您，逼您退役！这太过分，他们是在羞辱您。”
瓦希德伸手想制止他继续讲下去。
“五年前他们就是这样对待我，我从军队里离开。当时我非常难过，我把军队当成我的家，我曾为它自豪。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我就是因为同情当年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不小心踩了官老爷们藏在身后不愿示人的尾巴。他们不满意了，我只能走人。我也不满意！”
阿伯丁用大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像要把不愉快的记忆都抹掉似地。“我们是穆斯林，不是吗？我们怎么能听从异教徒的指挥？”
“所以你申请从军队里退役？”瓦希德打断阿伯丁的话，他不想按阿伯丁的套路讲下去。
“是的，我不满意！阿伯丁不满意！”阿伯丁大声地说，声音肯定都能惊动屋子外面。
瓦希德示意他声音低点。
“不会吧，兄弟，头。您曾是那样的无所畏惧，在拉合尔，您忘了？我可没忘。那天晚上我们潜入印军阵地，从敌人的哨所旁边经过，有个哨兵听到了动静，他举起枪对着草丛中的我们，用手电筒乱照。当时我都准备开枪了，我看着您，您的眼神我至今没忘，沉静、坚毅，有股豹子般凶猛的威严。你现在变了。”
“我没变，时间使我们成熟。”
“成熟？哈哈哈。”阿伯丁大笑。“不会吧？老兄，您什么时候说话有股复印打字的味道？你在办公室待的太久了，我从来就没有习惯过这种味道。”
阿伯丁的目光落在座位前面的茶几上，上面放着一本《古兰经》，一本《鲁拜集》。
阿伯丁眉毛一挑，随手翻开《鲁拜集》夹着书签的那页，飞快地瞥了一眼，大声读了出来：
“树荫下放着一卷诗篇，
一瓶葡萄美酒，
一点干粮，
有你在这荒原中傍我欢歌，
荒原呀，
啊，便是天堂。”
“拿枪的手竟然读起这个？”阿伯丁眯着眼看着瓦希德。
“那我应该读什么？”
“您的双手没有失去力量吧？”阿伯丁把手放在瓦希德的肩膀上。
“这与力量无关。”瓦希德看着阿伯丁，眼里有股沉毅的力量。
“您也许没变，但您的心变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