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黛离开皇宫次日，就有消息传出说皇帝忽发急病，紧跟着又是风言风语席卷常溯，无外乎说她气病了皇帝又或者扫把星之类。
对苏青黛而言，流言蜚语实在无关痛痒，甚至不如赖在她家的某人所产生的影响更大。
“睿王的谋士多到用不过来吗？你这百谋之首一天到晚就是吃闲饭的，只负责在我这里惹人厌？”对死缠烂打的封墨恭，苏青黛实在摆不出好脸色。
“风尘仆仆从东陵回来，睿王可怜我劳累成疾，特别放了几天假让我好好歇息。”封墨恭亦步亦趋跟在苏青黛身后，如一条甩不掉的尾巴。无论苏青黛走到哪里，他都不知趣地跟着，只有茅房除外。
苏青黛无法评价这个人的存在意义，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对付他。
他自作主张与她一起去东陵郡，在某些事情中的确帮了大忙，可是让他一天到晚这么跟着也不是回事。且不说她并不在意的那些闲言碎语，单是起居吃饭都觉得不方便——她习惯了独自一人，并不擅长也不习惯与人相处，更何况是个话唠。
在一连数日被不请自来的家伙打扰，苏青黛终于下定决心动用武力来逐客时，封墨恭总算说了句勉强算是目的的话：“圣上病了，所有觐见一概拒绝。睿王只是想在第一时间知道有关你的情况，所以让我在这边打探。”
“有你这么个打探法吗？再说你怎么就知道这边会有什么变动？”
“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把我当成天枢那样的傻蛋？你可是风口浪尖上的东陵王，就算被圣上从东陵郡调回常溯，那也不可能让你一直就这么空悬着没有着落。”逮到苏青黛喂雪团进食的空隙，封墨恭又涎着脸皮贴上前，盯着雪团一脸沉迷，其间仍不忘喋喋不休，“依我看，圣上当初让你去东陵郡的目的就不单纯，许是本就想让你在那边出出力，帮秦沛书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秦沛书在东陵郡受灾后三番五次上奏请求开仓放粮，的确令邵季城不胜其扰，而他又是最明了“青公子”能耐的一个，这样想也有道理。然而时过境迁，如今已经回到常溯城的苏青黛也懒得追究那些，倒是雪团更加吸引她的注意。
在碎雨岛让封墨恭抱过之后，雪团对这个一看见它就满眼热情的男人没那么多抵触了，偶尔不开心时依然会咬他，却也只是开玩笑的轻轻啃咬。再回想当初雪团对封墨恭的态度，苏青黛愈发觉得，这个人不只是天天粘着她那么简单，他的存在，已经悄无声息融入到她的生活中，一如雪团态度的悄然改变。
是好，是坏，她也无法判断。
“对了，信陵公主肯去求圣上将我调回常溯，是因为你给她写了一封信吧？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清楚？”苏青黛把雪团抱在怀里轻抚。
封墨恭目不转睛盯着雪团，眼都不眨一下：“就是到岛上第一晚，我让常白乘船回去的时候。那时就感觉你不该在东陵郡待太久，所以抽空写了封信让常白托人带给天枢，再经天枢转交给信陵公主，毕竟只有她能劝得动圣上。没想到，天枢更早我一步做了这件事，我那封信不过是多了个人请信陵公主帮忙而已。你要谢，最该谢的还是天枢。”
“既然早就料定我不会在东陵郡待太久，又何必带我去看那些灾民，对我说那些话？不是多此一举么？”
“带你看的也好，说给你听的也罢，不光是在为秦沛书开脱。这些事你早晚要清楚，亦是我必须尽到的义务。”封墨恭终于从雪团身上收回视线，与苏青黛对视，“我在民间长大，看不得谁因为一个人的恩怨，让所有百姓跟着吃苦陪葬。”
苏青黛没有嘲笑他那番听起来大公无私的话，也没告诉他，数天前她才当着一国之君的面，说出许多大逆不道又极其自私的言辞。
沉默少顷，苏青黛将雪团放到桌上。雪团嫌弃桌面又冷又硬，漆黑眼珠扫视一圈，而后晃着洁白一团的柔软身子，噗地朝封墨恭胸口跳去。封墨恭如得恩赏一般赶忙环绕手臂将雪团接住，美滋滋贴在胸口。
苏青黛倒了杯茶捧在手中，让茶的热度滚烫掌心。
正当封墨恭心满意足抱着雪团时，苏青黛突兀开口：“如果有个可以入宫的机会，你愿不愿意去？”
“什么机会？”封墨恭抬头看她一眼。
“昨晚宫中一位少监带话过来，说变天门掌使年岁已高，提出卸官还乡的请求，圣上已经准奏。这位掌使走后，变天门缺一位能够为升上出谋划策的心腹重臣，所以……”
“变天门说白了就是圣上的智囊团，历任掌使皆是官场上的风云人物，纵是手中没有实权，仍能谈笑间令地覆天翻，地位仅在两相之下。”封墨恭笑笑，似乎并不意外，“出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圣上还肯邀苏姑娘去当变天门掌使，可见圣上对你属实格外器重。”
青公子足不出户计定三邦之乱，人不露面亦能安江湖纷争，这些都不是夸大奇谈的传闻。邵季城作为一国之君，过去就曾以千金一字的天价求苏青黛锦囊妙计，如今给她个变天门掌使的身份的确不足为奇。
苏青黛表情没什么变化，眼里就是那份万年不变的淡然：“我拒绝了。”
“嗯？”封墨恭抬起眉梢，“拒绝了？为什么？能够接近圣上的机会，你应该很珍惜才对。”
“他对我已经有所提防，我接近他身边，他只会更加警惕罢了。再说我也不喜欢有官职在身，束手束脚不得自由。”苏青黛微扬下颌，漫上一抹挑衅浅笑，“所以我才问你，这机会你愿不愿意要。”
封墨恭哑然失笑，半晌无语。
且不论权谋谁上谁下，谁更有资格去当这个掌使，苏青黛对他的邀请显然是毫无意义的——邵季城邀她去做变天门掌使，除了她聪明之外，还因为她本就是封王的高贵身份，谁也不会说些什么。
可他呢？就算他肯定接受，只怕朝臣们也不会容许吧？叫来一个出身卑微的王府门客当九门掌使，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
然而他又觉得，苏青黛并不是那种随口说说，或者乱开玩笑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