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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燃烧的生命

“凤凰卫视《零线追踪》驻台南前线记者,我叫雨落.......台南战役C日晚,敌机降部队集中优势兵力与火力,向我纵深某兵站进行夜袭。‘铁军’师某红军团留守将士以微弱兵力,依托有利地形进退有序,灵活抵抗.......9时许,一辆A国M1A2坦克突然向A军夜袭部队发起冲击,红军团一举夺回兵站.......对于兵站周边是否有我特种部队秘密支援等问题,‘铁军师’领导及兵站首长均以涉及军事机密为由,不予正面答复........一位严守部队规定而不愿透露姓名的参战上士告诉我们,该坦克在我军夺回兵站后即不告而别,车组人员始终未曾露面........此类神秘现象在前线并不少见,参战官兵亲昵地称之为,天外流星.......凤凰卫视台南特派记者,我叫雨落。”

“凤凰卫视《零线追踪》驻台北记者霜降........战区某局吴姓首长在公众知情权范围内透露,战区内确实存在若干为正面战场秘密提供情报和战力支持的特殊部队,他们分散在敌前、敌后,默默流血牺牲,不为人知。其执行指挥官,是一名曾获一级红叶勋章,并受到中央一号首长亲自接见的特勋特工......凤凰卫视霜降在台北为您报道......”

刚看完经审查后播出的新闻,网络又断了。

吴品关掉浏览器,再次查看前线记者冒死抢拍的那堆照片。

说起来有点难过,号称“铁军”的官兵在那场战斗中甚至不如来自香港特区的随军记者表现得英勇。不过这都可以原谅,战争就是战争,不是电脑里的即时游戏。“铁军”师首屈一指的“叶挺独立团”尽管战前一直处于全训状态,但就目前的应战经验和临场发挥水平而言,显然不如当年差点被撤编,后转为预备役勉强保留的CB师ID团。ID团是以两次重大伤亡的代价才锤炼成真正的钢铁之团,经验和勇气是用血肉堆起来,而“铁军”师秘密登岛之后便雪藏在代号880防空部队严密封锁下的深山里,直到998计划启动才打响第一场仗,首次上阵难免发挥失常。话说那个笔名“雨落”的记者也不俗,多年来穿梭于中东、非洲战乱地区,早已是九生一死。

所有拍到坦克的照片,吴品都理到一个目录里,点了点桌上的电铃。

“吴局。”一名四十出头的少校应约而至。

“兵站反馈的情况和实地照片都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找出点东西。”

“是。”

少校坐下后,接上自己的电脑。像多年养成的习惯那样,他首先将照片的焦距、光圈、快门、曝光补偿以及拍摄时间等等,从文件属性里批量提取到统计软件里,结合光谱分析工具,对其进行一一初检。半个多小时后,他点开其中一张成像较为模糊的坦克侧面照。

“油门三档,但通过这段路面时,平均时速不超过20公里。左侧减震系统存在故障,从尾气看,用的不是标配油料,至少也是渗过。”接着,又点开几张,“从机动方向、炮塔角度上看,该车炮长多半已经失去操作能力,未能根据照片背景上反映的恶劣战斗环境,做出正确的战术动作。还有这里,既然火炮已经瞄准目标,车长完全可以寻找下一个具有威胁的目标,将既定目标的开火权交给炮长,但车长的周视潜望镜仍然停留在锁定方向,就当时的交战烈度而言,这么做是很危险的........”

吴品点点头道:“我在军队里呆的时间不长,直接说结论吧。”

少校颇感为难地回看一眼,“我暂时只能给出概率较大的可能,算不上结论。”

“说你该说,我自有判断。”

“是。分析有三点,一、驾驶员对该型坦克似乎.......不太熟练;二、炮长可能受伤;三、没有车长。”

“‘没有’是什么意思。”

“该车的机动规律和开火位置均表明,车组人员整体而言算是坦克老手,但整体的临场发挥水平很低。我认为是驾驶员替代了车长的作用。”

“为什么不是炮长呢?”

“您看这张。被瞄准目标的距离不远,也很稳定,但开火是在驻停状态下发生的,像这种情况,凭借M1A2先进的火控系统并不需要冒着被反坦步兵锁定的危险,实施驻停开火。但坦克偏要停下,这说明炮长可能真不行了,甚至我可以大胆设想,这次开火是驾驶员通过某种应急措施,代替炮长实施的。”

“我懂了,这辆坦克只有一个半人在操作。”

“对。不可能只是一个人,但车组人员绝不完整。”

“既然非敌亦友,他们为什么不停下呢?难道他们不知道以这样的状态前往台南,会更危险吗?”

“这已经超过我的分析范畴,吴局。”

“还有疑问。”吴品想了想,“M1A2不是四人车组,手动装填吗?”

“您说得没错,是手动装填。”

“为什么你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装填手。”

“因为我一开始就假设装填手不存在。”少校指出红四团作战报告里不易被人察觉的一点,“该车自始至终只开过一炮。高平机枪和并列机枪也没有开火记录,显而易见,那次开火是事先装填好炮弹。打完这炮就得走。”

“如果是火炮突然发生故障呢?”

“这个......”少校摸了摸额头,“作为曾经的装甲兵,我只能这么说,M1A2的开火故障率,远远低于我能想到的其它可能。何况这是上世纪80年代就投入现役,经过三十年实战验证和多次升级改造,最终形成的稳定版本——M1A2SEP。根据原总参三部直属第七处获取的驻韩A军训练日志统计,M1A2普通连队的平均出勤率,比39集团军的99A2连队高出了........”

“多少?”

“5个百分点。”少校也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吴品笑了笑,“没什么可难堪的。新兵也许比老兵长得强壮,但新兵毕竟是新兵。”

装甲兵出身的总参二部少校分析员报以“理解万岁”的目光。

“等我一会儿。”吴品转身拿起电话。

“十一局总机,301请讲。”

“转行动处。”

“十一局行动处,您好,301。”

“十分钟之内,机要科用尽一切手段能联络上303吗?”

“很抱歉,301。303本部及顿赤格烈、马镇山两部刚刚对外实施无线电静默,想必发生了一些状况。事后接通需要通知您吗?”

“不用了。”

吴品轻轻放上电话。想了一会儿,出门叫来机要秘书。

机要秘书看少校一眼,递上挎包里的本子和笔,微微一笑道:“虽然是自己人,但规矩不能乱。”

少校见吴品点头示意,便在上面签了字。

接着机要秘书取出一台12寸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屏幕,亮出指纹验证器。他与吴品先后用过指纹后,将电脑交给吴品,但他并没有就此离开。

吴品找出笔记本电脑里一张航拍照片。

“这是某一天,海航侦察机在敌占区无意中拍到的。”吴品声音很低,“站在M1A2炮塔上招手这个人,曾是装甲兵某部上尉。”

“我无法肯定这辆坦克是记者照片里出现的那辆。”

“你只需要说出你的感觉。”

“感觉.......”少校仿佛听到一个陌生的字眼。情报分析员与一线特工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一定要排除主观臆断的干扰,以事实和数据说话,而后者往往只能依赖直觉。

吴品似乎并不急于得到回应。他慢慢坐下来,烧起了水,细细梳洗很久没用的茶具。机要秘书一直站在少校身后,毫不松懈地警惕着,生怕少校打开未经吴品许可的文件。

“我需要更多资料,301。”少校说。

吴品向机要秘书点头示意。

机要秘书问:“需要哪方面,我帮你调出来。”

“当然是关于他。”少校不假思索,但很快补充一句,“只需要他是装甲兵时候的。”

机要秘书很快罗列出截止四年前某个时刻为止的资料。茶已沏好,吴品没有喝。

“慢慢看,先来点音乐。”吴品突然说。

机要秘书愣住了。

吴品轻抿半口,“某人的目录里,不是有很多吗?”

机要秘书不是跟吴品从国安系统调来的,十一局成立以前一直在王达明身边,配合已成烈士的陈邦中校和高小乐上尉,协调原总参三部直属第七处与驻J国京东站的联络事宜。他当然知道某人指的是谁,某人喜欢听歌,听得很杂。如局长所愿,机要秘书真的放起音乐。

第一首蹦出来,居然是《友情岁月》。

中国北京。

肖杨坐在散发着淡淡酒精味的花园里,怀抱安静得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的妻子。

市消防总队的特勤刚刚来过,检查完闲置多年的防空设施,确认没有窒息隐患后便走了。大门外停着几辆挂着总参机关幼儿园牌照的大巴,手摇小旗的黑丝长腿美女款款走来,屁股后跟着一串头戴小黄帽、手拉着手的小娃娃。娃娃们走到坐在水池边烤太阳的伤兵前面,排排站好,黑丝长腿深深地鞠了一躬,娃娃们奶声奶气喊道:“解放军——叔叔——好!解放军叔叔——辛苦了!”

伤兵们不约而同忘掉大校院长交代好的台词,齐刷刷的目光,对准黑丝长腿。

“小朋友们,我们给解放军叔叔唱首歌好不好?”

“好!”

娃娃们喊得整整齐齐,让某些连队列训练都过关就拉上战场挨枪子的伤兵一阵汗颜。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

“老师、老师!”

“嗯?”

“不——好——听!”娃娃们齐声同喊。

“一零后确实不好带......”黑丝长腿嘀咕一声,尴尬赔笑。

伤兵们互相扶了一把,总算没让病友丢进水里。

远远望着这头的肖杨嘿嘿一笑,怀里那人儿抬起头,“不许看!”肖杨笑脸一收,顿时严肃得像一名团长。

黑丝长腿咳了一声,“那就唱司马阿姨教的那首......”

“好呀!好呀!”娃娃们哗拉拉鼓起掌来。

总参直属机关各中、小、幼学校都有定向特邀的军职辅导员,虽然是挂名,有些人从未出现过,但这所幼儿园的孩子,一直记得那个叫司马玲玲的阿姨。司马阿姨来过两次,她会唱的歌老师们都不会,那些歌儿很简单,也很好听。

“咳!妈妈轻轻地摇着我.......预备,唱!”

妈妈轻轻地摇着我

我轻轻地呼唤妈妈

妈妈的摇篮已经不在

我还在呼唤妈妈

呼唤妈妈

奔向温暖的家

呼唤妈妈

请您回答

再见,妈妈

今天我已长大

再见,妈妈

海角天涯

......

娃娃们晃着脑袋哼着唱着,唱完之后苦苦等待,叔叔们仍然没有鼓掌。黑丝长腿连逃兵的心都有了。这时,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

“孩子!伤员就交给你了。”

肖杨不知为何喊了那一声。

九零后的伤兵们大多没看过1990年那部名叫《战争子午线》的电影,这首歌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因为好听,他们忘了鼓掌。

但远远那个男人从小就听过。今天他已长大。

今天他是一名团长,统兵上千却孤独生还的团长。他有数不清的部下和说不上名字的伤员,永远留在海角天涯。

电影里1942年那支队伍,为了一纸残缺不全的命令沿长城西进。他们一个个倒在长城角下,至死也弄不懂命令的真实含义,但老兵牺牲前仍将这一命令转达给年仅15岁的娃娃兵。老兵最后只喊的正是那一声,“孩子,伤员就交给你了”。

半个多世纪后仍然有同样一支队伍,奉着同样难以理解的命令一直走着,一直战斗,同样悄然无声地一个个倒下。

命令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竟能让历史与电影如此雷同.......

“医生!快找医生!我老公昏倒了。”

“吴局。”

“说。”

“骑着炮塔、向侦察机招手的上尉是个疯子,他疯了。红四团遇见的坦克只有疯子能开。是他,是他没错。”

少校毫不掩饰对那些资料的直觉。

资料记载,这位上尉曾参于上合组织主导、中亚三国联合实施的反分裂军事行动,带着区区几辆99式坦克深入大漠,追击数倍兵力的某叛军机械化部队。从平时的训练日志到出征中亚的战报,他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冒险家。手段狠辣,而且头脑狂热。

“至少在疯子这一点上,你的直觉没错。”吴品端来一杯茶。

少校拭去过份激动的汗珠,说声“谢谢。”

“看过《古惑仔》吗?”

“........”这个离题万里的提问,让少校无以作答。

“资料你也看了。后来他因经济问题被开除,跑到J国当古惑仔去了。”

“我只能看到这里。”

“后面没有了。”吴品转回茶几,将只泡一次的茶叶一点一点拨进垃圾篓,“想看也没有,一切到此结束。”

“可以问个问题吗?吴局。”

“只要你敢问。”

“其实一开始,您就怀疑他与兵站那辆坦克有关。为什么......我是说,作为老国安干探的您,分析能力并不输入科班出身的军情人员。”

“因为我不是装甲兵。”

“不......不太明白。”

“国际关系学院教我看人,刑警学院教我抓人,但有些人我永远看不透,也抓不住。那种人叫装甲兵,一生只跟钢铁打交道。”

“您说得对,是一生。”前装甲兵如是回答。

“我已经证实了我的直觉,辛苦你了。”

“不客气。”

少校走后。吴品并未关掉音乐,只是静静听着,那些近似弱智的热血故事背后静静燃烧的生命。

“十一局行动处,您好,301。”

“红蜘蛛还有预备队吗?”

“这个......需要201授权。”

“嗯,算了。”

“303刚刚接通,您现在还需要联络吗?”

“不用。你帮我转告一声,就说他失散多年的兄弟已经找到了,让他自己看着办。”

“是。”

音乐里的生命仍在燃烧。燃烧必将化为灰烬,已落定了一些,又飞走一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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