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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成了!

用力一拧,眼前豁然开朗。

白亮日光直直打下来,刺得眸中都溢出泪来,拾阶而上,青山蔓草,蛙声鸟鸣,空旷荒凉之处,不远处几个拱起土包,冥纸漫天,转身出来,才见那机关是设在土坟之上,因荒凉空旷,并不见人烟,隐隐几丝森然。

她却难压心头狂喜,她竟出了宫来。

土壤里几丝青草香,兀自淡淡微笑,这宫外的空气都这般清澈。

径自折身回到寝殿,室内依旧狼籍,窗纱之上偶尔投出女子侧影,像是罗姑与殊儿许久未听到声响,便到窗下听动静,她轻咳一声,那身影飞速散去,不由轻笑。

拭去铜镜灰尘,赫然映出一张碎瓷一般的面容,纵然心中有准备,还是吃了一惊,她指尖顺着伤疤蜿蜒滑下,蓦然深邃,有那出宫的暗道在,她何愁不能送顾婕妤安然出宫,想起来便是欣喜,等她在外面一切准备就绪,便早早的接了她们出去,自此,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指尖用力,颊上伤疤兀的便被揭下一层薄膜来,撕去那蜿蜒伤疤,原先疤痕已然变浅,远远看去,倒也辨不真切。拿薄粉细细遮了,镜中人光滑肌肤犹在,竟也可瞒天过海。

她蓦然立起身来,衣柜大开,纤指掠过女装,终停在早已扔到柜角的男装,她指尖颤抖难抑,眉目间唯有慑人光华闪过。

终可飞离这牢笼。

终可大干一场,终可...能做点什么!

唉,欠债欠大发了。

京城最是繁华地段名曰天阙街,酒楼商行青楼粉街,富人最爱踏足之处,穷人避之如蛇蝎,不知何时天阙街一隅开了一间小小棋社,幽静清雅,颇有几分众人皆醉唯独醒的味道。众人初闻,嗤之以鼻,纸醉金迷之处开这棋社,不知何时倒闭了去。

第二日,那棋社却挂出一副上联:天作棋盘星作子,日月争光。

流连此间的文人雅士颇多,看到此联顿时大怒,道此间棋社主人好生猖狂,有心对上下联,琢磨许久,竟无一联能有如此胸怀,时日渐长,对着棋社反倒增了敬佩之意。出入棋社的人却也多了。

有人想与棋社主人结交切磋一番,唯见社内软帘遮蔽,隐约一人坐定,旁边双髻小童告之:"主人一局千金。"

众人无不倒抽凉气,小童只怕一出口吓得众人退避三舍,倒不像竟激的众人摩拳擦掌,一书生起身掷下千金,只作揖而笑:"若我胜了,还请先生乖乖把那帘子扯下来。"其余人也颇好奇帘中人是何人物,纷纷叫好。

东墙壁上挂一二尺棋盘,帘中人每下一步,小童如一落子,书生手边小棋盘落子,又有小童如一落下,众人远远观的清楚,那帘中人十步之内,竟叫书生无路可退,书生面红耳赤,灰头土脸甩袖而去,众人哗然,纷纷与之对奕,小童又笑:"我们主人说了,一日仅十人。"众人惊愕,几日下来,竟无胜者。

消息迅速传遍京城,天阙街一隅无名棋社,神秘主人连胜千人。

天朝棋风日盛,好棋者纷至沓来,一时万人空巷。

牛车颠簸停下,佝偻车夫苍老一声:"到了。"才见一只素手撩起蓝印花布帘子,一个白衣少年下的车来,低头弹衣,犹自嘱咐:"回去路上小心点。"远远只见车夫拿了烟斗放烟草,含糊嘟囔:"真是想不通,年纪轻轻的几个娃儿,天天来这坟场。"

车内探出一男一女的小童,粉雕玉琢的金童玉玉一般,女童将上祭的篮子递给她,男童嘻嘻笑道:"主人放心。"少年顿了顿,又道:"一连几日黄金万两,眼红之人早已蠢蠢欲动,定要按我的嘱咐办,明白么。"

男童连连点头:"明白啦,明白啦,一定将放银两放到机关,我们也会一路小心。"

少年含笑看他,方道:"去吧。"

两小童笑嘻嘻一抄手,唤了老车夫,牛车悠悠,渐渐远去了。

暮色渐淡,堆积天边迤逦的霞色,照见少年秀美的半脸,隐隐可见微微闪着金光的淡淡疤痕,她抬指按了按半颊,得快些回去,妆已淡了,况连日不出门,她们定也担心。

正欲跨步,却听身后有人一喝:"谁。"立即便有兵刃碰撞之声,她蹙眉转身,却见打头的黑衣软甲,似是官府里的捕快,那捕快见一个年轻少年,神色放松了些,随即又质问道:"这么晚,不是清明,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平日这里都是荒无人烟,一向畅通无阻,今日竟出现了捕快,她微微含笑:"今日是家父忌日,小生瞒过母亲前来祭拜,顾来的晚些。"她眸子微闪,环顾林立的官兵,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不成?"

那捕快听她说得隐晦,一时也不便探听他人私事,道:"发生了杀人案,即日起,这坟场不可轻易靠近。"

上官漫眉心微蹙。

那捕快随即道:"引她去尚书大人那里。"

尚书大人?不会是...

她脑中只嗡嗡作响,兀自捏拳,两个扈从已站在她身后,虽有些距离,却是毋庸置疑的威胁,不进捏紧了手中竹篮,淡道:"我去就是。"

远远可见小亭终立了几人,唯负手而立的蓝衣最是醒目,那捕快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大人,此人说是前来祭奠生父。"抬眼便见上官漫直直立在那里,低声皱眉:"还不见过大人。"

上官漫微微抿唇,她身体里到底是天眷血脉,若要她向他人屈膝,实在是屈辱。可若他认出她...一时手心里竟尽是细汗,只拱手道:"草民见过大人。"

赫连瑜才缓缓回首,蓝眸望到她身上,似是一怔,她屏声敛气,深深垂首。杜明已脱口喊出来:"这...这不是..."

赫连瑜缓缓扫他一眼,杜明竟浑身一个哆嗦,随即噤声。赫连瑜倒似来了兴趣,含笑道:"怎么,你认识她?"

杜明双膝打弯,咯咯叫个不停,额上冷汗直冒:"呃...呃,我看着颇是眼熟..."他抓耳挠腮,转脸看向胖子:"你觉不觉的她像极了我弟弟的远房亲戚的哥哥的...儿子?"胖子只被他说得迷糊,问道:"你何时有了...唔"下一刻被杜明捂了嘴拉到别处去了。

赫连瑜轻笑一声:"原来是认错了。"

那捕快偷偷抹汗:"大人,您看这人是放她回去,还是..."

赫连瑜看着她,眸中带着些微笑意:"正好我也要回去,我便送公子一程吧。"未等她拒绝,他已吩咐青瑞备好轿子,回过身来目光慵懒:"公子,请。"

她一时竟难揣他用意,只好硬着头皮随他上轿。

夕阳渐渐淡去,最后一抹光辉透过轿帘间隙,落到他面上,细细的一条金色,映的眸子都似成了剔透的金黄。

光影转移,轿内终恢复晦暗,他转眸,眯眼看她。

那目光,突又让她想起那晚初见,迷离慵懒,狐一样落到她身上,她惊鸿一瞥,再也难以忘却。

可惜...她无端弯唇,终苦涩转过脸去。

他唇角细微的一沉,缓缓开口:"不知小姐府上是哪里?"

她脊梁不经意的一僵...他唤她小姐,忽记得那年,临行前,他唤她"美人花"。不禁蹙眉,他难道果真没有认出她,抑或是...她抬起脸来,只是笑:"大人在说什么?"

他幽深蓝眸中明灭闪烁,只是微笑:"原来小姐已忘记。"

上官漫心中蓦然一动:"大人...记得我。"

他低低笑了:"怎能不记得,敢于向我挑战的人,不多。"这样愉悦的笑声,从他嘴里,倒是第一次听到,离得这样近,像是梦一般。

她怔了怔,垂眸只是微笑:"幼时鲁莽,让大人见笑了。"深睫如翼,晦暗的光线映着她瓷一般的雪色肌肤,让他一阵失神。他微微向那轿壁一靠,壁上繁杂的花纹竟觉他眼眸莫名深邃,轿帘卷舒,有什么情绪在他眸中泄出来,如流星闪过。

轿外轿夫极低的开口:"青大人,属下们该往哪里走。"

青瑞面无表情,只听轿内赫连瑜的不时愉悦笑声,有多久,他未曾这样笑过。半晌才低低开口:"回府吧。"

今晚,她无处可去。

掀帘看向外面,天色已暗,坟场有扈从把守,定是回不去,如若罗姑见她一天未出门,起疑闯进去,后果不堪设想,定要想个法子回去才是...不觉捏紧拳:"请去顾仁鸣顾大人府上。"

赫连瑜挑眉:"小姐是顾大人的千金?"

顾仁鸣,吏部左侍郎,当朝正三品,共有妻妾四人,正室乃是中书侍郎的嫡女,妾不详,膝下二子三女。

她知道他定会生疑,解释道:"生父死后,母亲带妾进的顾府,因此外人不知。"

倒是滴水不漏。

他意味深长的"唔"一声,含笑道:"都道一女不嫁而夫,顾夫人倒是好大的气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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