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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醒来时纱帐曼曼,暖香徐徐,昏黄的灯光映了一地斑驳,垂下的纱帐掩映半张脸,朦胧只见模糊的房间摆设,她俯卧在丝滑的锦被上,背上肌肤却是一丝丝凉意沁来,这才觉自己身上不着寸缕,猛然便惊出一身冷汗来,挣扎着去寻用以遮挡的物件,肩头却被一人豪不怜香惜玉的按回去。

那人的手带着淡淡的凉意,似是夏日里摇曳的清荷,偶有极清淡的暗香袭来,她的身子渐渐绷紧,却低头整个脸都埋在锦被里,几乎停滞了呼吸,便觉那人凉凉的指按在肌肤上,然后用指腹将药膏慢慢的揉开来,比温柔少一分,却比粗暴多一分。想来屋子里除了他并无他人,四下里一片寂静,偶听铜漏"叮"的一声脆响,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床边放了一盏莲花灯,那灯光透过薄透的帐子落到脸上,想来便是疏影横斜的斑驳。

虽不知在哪里,赫赫有名的尚书大人亲自为她上药,如此顾及她的颜面,倒让她有些受宠若惊,抬眼看他,似在猜测他的真正用意,惊觉他的指顺着脊梁一路向下,凉凉的却似有火焰烧了一路,终究红了脸,转回脸道:"我自己来。"

他的手并不就此停下,却缓缓俯下身来,发丝垂到肩上,他身上紫色官服乃是纻丝织就,触手生凉,细密繁复的针脚连着发丝硌在肌肤上,只觉涔涔的渗着寒意。她不由蹙眉,光晕映着他寒如冰山的俊脸,果真是生气了。

真是好笑,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受此等侮辱,他倒生气起来。她微晒,旋即蹙眉,依今日情形,皇帝必不会做无打算的事情,他果真想为何皇后找个靠山,两家联姻,即使太子登基,也会护的何皇后母女周全。

她齿冷忍笑,真是好打算。

同是子女,他何时为她打算过。

这样想着,看着眼前人都觉生了厌,揪了衣襟豁然下榻,寒脸道:"不牢大人费心。"赫连瑜动作轻微的一刹,蹙眉深深瞧她,她强自转过脸,垂眸盯着帐下缀着的细细流苏。

为何是他,每次都是他。

她紧紧揪住领口,似是要揪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心,忍不住想靠近,忍不住去思念...殿外隐隐传来女子唤声:"殿下——"声音熟悉,竟是殊儿,似是当头一棒,心中那股疯狂充斥的涌动倏然散去,她怎还能可笑的以为他是在帮她,再不看他,提裙疾步出殿,衣带当风,拂过阵阵凉意,只留余香萦绕。

阳光大盛,直直刺向眼底,只觉刹那有湿意涌出来。

殊儿神色焦急:"殿下,您去了哪里,让奴婢担心死了!"她身旁竟还有耀阳,怯怯瞧她,欲言又止,额上渗有细汗,想来找了她许久。殊儿见她从殿内出来,不自觉向那里看去,隐隐只觉似是一人立在那里,殿内光线隐晦,只见深邃轮廓,紫色衣衫浮动如水,划过亮银色灼目弧度,殿门"砰"一声关上,再也看不见。

殊儿怔在哪里出神,上官漫淡淡一声:"走吧。"

月色如练,照见殿内纤细身影。

上官漫微微敛了衣,道:"去吧。"

殊儿抱紧了怀中锦地松鹤山水的锦盒,小心翼翼道:"是。"身形未动,只见上官漫浅浅蹙眉:"等等。"殿中并未掌灯,月色拢了一团,映着她鲜少凝重神情,殊儿心中惴惴,上官漫道:"你可记住了,莫让太子妃瞧见。"

殊儿直觉锦盒分量不轻,恭谨道:"是。"

"若是殿下问,你要怎么说。"

"奴婢就说,是圣上的寿礼。"

上官漫点头:"一定要亲自交给太子殿下,明白么?"

殊儿忙答:"奴婢明白。"

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以入睡,披衣而起,未涂药膏的地处肌肤肿了一路,隐隐发着疼,殊儿尚未回来,一颗心七上八下,半分静不下来。

殿门笃笃数声,在寂静夜里分外清晰,她心中诧异,深更半夜能是谁,门"咯"的一声打开,殿外遍地如银,唯见一个铂体小盒静静立于玉阶之上,夜风习习,花枝簌簌,吹不散那盒中所散温香。

"殿下?"

殊儿刚刚回来,便见上官漫一身白纱素衣立在门口,夜色沉静,她的脸白皙如瓷,上官漫似是惊了一下,折身入殿。

殊儿这才望见宫阶上的铂体小盒,弯身捡了,讶道:"殿下,您落了东西。"殿门开合,只闻上官漫冷漠声音:"扔了吧。"

扔了?

那小盒精致小巧,十分讨喜,殊儿颠了又颠,终忍不住私藏到袖里。

"铮——"

锃亮箭头携寒风掠过,深深陷入树干之中,枝叶簌簌作响,落了一地残叶,小三小五在一旁拍手叫好,洪飞将犹带寒意的利箭拔出来,箭尾坠了细细锁链,轻轻一拉,箭头如电缩回掌中。

洪飞面上惊愕未散,赞道:"当真天物,有了此物,公子安危无忧。"他略略迟疑,问道:"卑职冒昧,公子怎想起要造防身之物来。"

那箭缩回掌中,也不过一个掌心长的黑匣子,上官漫放进袖中,面色阴郁,她未开口,返影斜斜倚在门栏上轻嗤:"你这话说的,公子一个文弱书生,不找些防身的物件怎么能行。"

洪飞懒得理他,对上官漫笑道:"也是,殿下身边有了此物,卑职也就放心许多。"

返影却咯咯直笑,笑声意味深长,洪飞猛涨红了脸,心虚瞪他一眼,返影手里拿着一柄蒲扇,挑眼望着上官漫微笑不语。

远远见着一个灰布衫子的中年男人过来,小五本牵着白貂,望见他嘻嘻扑上去:"爹爹!"那人姓周,是小三与小五的父亲,上官漫买了现在的院落,便请了夫妻二人一起住了进来,周伯平日里管理院落,周氏便将洒扫女红等一并包揽了。

周伯笑意不减,轻斥:"公子在这里,别这样没大没小。"

小五吐吐舌头:"公子才不会介意。"

上官漫含笑点头:"周伯,有什么事么?"

周伯忙拱手道:"公子,有位姓寒的公子求见。"

姓寒?

上官漫一诧,她认识的姓寒的能有谁,忙道:"快请。"

只闻男子爽朗笑声:"不必了,愚兄已不请自来。"树荫里寒爷一身白衣,带着林平依风而来。

上官漫忙迎上去:"玉笙兄造访寒舍,怎也不同我说一声,我等好出门相迎。"寒爷浅笑:"便是怕你这样客气,才不敢知会你。"一一看过去,洪飞立在树下朝他略略颔首,返影懒懒倚着门栏,垂眸也不知想些什么?

寒爷笑道:"不见你在棋社,极不容易才打听到你住在这里。"

上官漫心下好奇:"玉笙兄前来,可是有要紧事?"

寒爷挑眉道:"没事便不能来了?"上官漫微微尴尬,寒爷似是想起来:"倒是有一件,听说四皇子私藏玉玺,被人揭发,龙颜大怒,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最近不太平,你的棋社..."眼见上官漫脸色煞白如纸,他眸光微动:"漫弟,你没事吧?"

送走寒爷,上官漫匆匆回宫。

门下省已下了诏令,将四皇子关押天牢,命刑部严查玉玺之事,夏末一场大雨,宫内阴云密布,皇帝受了寒,几日来缠绵病榻,御医齐聚乾坤殿,何皇后与昭阳公主躬身侍奉。

宫内唯见内侍宫娥行色匆匆,言辞小心,行事愈加谨慎细微,似是夏末将尽,那满满压抑也随秋季踱步而来,每到一处,无不见其踪影。

东宫一片寂然,本是定了日子迁居出宫,因了此事便也推迟了,太子数日都将自己关进殿里,并不见旁人,太子妃相劝未果,反倒糟了训斥。

倒是有人云,太子担忧龙体,饭不食夜不寐,痛思四皇子忤逆一事,到底父子连心,兄弟血缘,朝中上下竟是交口称赞。皇帝龙体欠安,大臣们上了折子请求太子监国,数日以后,皇帝竟也允了。

四皇子私藏玉玺一事最是受人瞩目,四皇子一口咬定那玉玺乃是为皇帝准备的寿礼,刑部闪电神速,却从四皇子府中又搜出玉玺一枚,经人辨认,那才是真正的玉玺。

朝中哗然,这四皇子竟想将假玉玺献上,自己私藏真品么?

四皇子却并不认罪。

隔了几日,刑部上了折子,又找到两个为四皇子私运玉玺的小贩,皇帝气息虚弱,摆手只称全权交与刑部处理。

说起被抓到的这两人,倒是与她有些关联。

她拭了手,金盆之中水波潋滟,素手如玉,交相辉映,果真美不胜收。

燃气的香亦燃落一半,殊儿僵直跪立在殿门口,已经大汗涔涔。

罗姑鲜少见她这般生气,颇是惴惴,却也不敢求情,只好避开来,眼不见为净。

殊儿身形已经摇摇欲坠,依旧不肯吭一声,她略看她,当初不也是因为喜欢她这倔强性子,遂开口:"起来吧。"

殊儿仰脸,恸哭不已:"殿下,奴婢当真只让一个宫女通禀一下,再无旁人知道奴婢去东宫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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