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哐哐地砸门呢，店里的伙计们不由得脸色都白了，一个个惊魂不定地看着我。
“嘿！”
还真被提督料准了。哎呀，你说提督明明是个上层人，怎么对底层这么了如指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就像是开了千里眼一样，给我一项一项安排好，告诉我该如何应对。到目前为止，居然就一点差错都没出。
海都水手日常化整为零各自玩各自的，但是要开工的时候，必然要凑齐一船的人才肯出动。这和土匪山贼不一样。一般的土匪山贼聚众做大事的时候，如果到点有人没来，基本上就不会再等，直接出发。但是水手这边每天都习惯了最大化利用资源，恨不得船上装更多的货，所有配置人员满满当当的才合心意，让他们缺了一部分人，心里就不踏实，哪怕推迟一点时间，都要想着人数齐全才愿意开工。
所以，这不就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吗？
“去，把门打开！”
我琢磨着伙计们是用不上了，下巴朝着罗尼扬一扬。罗尼倒是比伙计们胆大得多，跑到门边一开门，闪身就躲到门后边。
门外一群人跟叠罗汉似的扑了进来。这有心算无心之下，我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眼疾手快地从人堆上跳出去。外面那阴暗的巷子里几乎围满了人，盾击起来手感特别好，三下五除二就跟割稻子一样把人拍倒，然后叫伙计们出来把他们全部捆上。
酒馆的大堂里，桌椅都收了起来，百多个水手垂头丧气地被捆得严严实实地蹲在地板上。
“哪个是头领？”
开始他们还硬挺着不肯说话，几鞭子下去也就哀哀地把他们那目放凶光的头领指认出来。
这伙水手实在是没什么风骨，一点皮肉之苦都受不得。话说他们不应该是同舟共济的汉子吗？咦……
转念一想，见风使舵也是说的船上的勾当，大概他们就秉承着这一思路吧。
头领是个人族，身量比较雄伟，虽然和鲁加比不了，但比我是高了一整个头。他双眼狠狠地瞪着把他指认出来的人，脸上的伤疤聚在一起，看着像是一堆蚯蚓在他脸上蠕动一般，胡茬一根根地在脸上竖起来。
我抡着剑照着他后脑拍过去。
“叫你呢！不赶紧出来，还木在那边看什么看？”
“哎！是！英雄！嘿嘿，咱刚才有点耳背，现在清楚了清楚了！”
我两世为人都没见过脸色能换得这么利索的。这大汉立刻满脸堆笑，连伤疤都舒展开来，看得煞是憨厚。
“名字，叫啥？”
“咱……小的……叫里克……”
不是提督提到的名字，八成是哪里的小头目吧。
“你说要干一票大的，是要做什么呢？”
我懒得跟他废话，干脆直截了当。
“呃……那个……”
旁边的伙计们看到一群人都被我们活捉了，自然信心十足，这时候也把鞭子甩得呼呼响。按照我之前的规矩，嘴里支吾的就是一鞭。于是这里克便挨了一鞭狠的。
“哎呀哎呀！别打别打！我说就是！别打！”
里克缩着头，紧紧闭着眼睛，嘴里不住地求饶。
我心里是越来越摸不准了。按理来说，底下的小喽啰遭不住鞭子，我还能理解。你这个至少是个头领了，连一点硬气都挤不出来，怎么服众？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他背后有靠山，这个靠山还不怎么牢靠。要不然这会儿他得跟我狐假虎威来了。
这个里克倒是把他们所谓的“一票大的”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全给供出来了。里克带领的部下负责的活儿并不是非常核心的工作。他们被委派去打劫级别低的冒险者。这些冒险者是这一次冒险者行会行动的主力。
雇员行会要兴风作浪，他们不可能去动高端素材的盘。这些高端素材要么被各地的贵族和大势力垄断，要么利益方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高阶冒险者，而且高端素材也难以对海都的日常生活造成任何困难。雇员行会储备最多的还是中低端素材，而这些素材则是大量低级冒险者对口的专业。
就算冒险者行会会紧密提防雇员协会干扰，但无论如何也架不住雇员协会铁了心要跟海都作对，大笔撒钱雇佣水手海盗，只为了给冒险者行会添麻烦。
看样子提督的动作让雇员协会深切地感受到了威胁，才会这样孤注一掷地不择手段。给冒险者行会添麻烦，虽然看起来很拙劣，但是冒险者们一向热衷于自由和无拘无束。就算是看在巴德龙的面子上，为海都大量开采素材，那也是建立在有利可图的前提之下。如果出门的风险太大，冒险者们是否能够坚持下去，这还是个未知数。
以冒险者行会的松散程度来说，高阶冒险者又很难长期坐镇海都，为低阶的冒险者提供支援。乍看上去，这几乎是死局了。
“说，你的上峰是谁！”
我打算把水手这边的事情想办法一次了结。这个里克不过是个小喽啰，就算扒出来再多，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恩……恩理思……”
“他在哪里？”
“呃……”
里克的眼珠子咕噜噜地拼命打转。鞭子立刻带着呼啸声抽了下来。
“哎哟！别打别打！他在船上！就那艘挂着黑帆的船！老爷！我这可是全都交代了，您可不能在为难我！看在我态度好的份上，能不能……”
我点点头，看向罗尼：“你把他们送去黑涡团吧，我去码头那边看看。”
罗尼拦住我：“老爷，您一个人去？”
我笑起来：“怎么了？我说过不会让你出生入死，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当然是我亲自去做咯。”
罗尼的脸纠结起来，显然心里犹豫得很。
我拍拍他的手臂，绕过他打算出门。
罗尼一把抓住我的斗篷：“老爷，我和您一起去！”
“哟呵？就百多金币，你要和我一起去？你自己想想好啊。”
罗尼点点头，从酒馆的墙边拿起一柄钢斧，背在背上：“我想好了。这伙人图谋不轨，毫无疑问是些败类。就算我再怎么不愿意给人卖命，惩奸除恶的事情，也是责无旁贷的。”
“好，那就来吧。”
反正我还能给人加保护，无论如何死不了他的。
“伙计们，老板！这群人就拜托你们了！”
柜台后面的老板冲着我比了个OK的手势，滑稽得我差点笑出声来。
海都的码头就在海都下层甲板区不远。长长的码头上水手们来来往往。即使是交易所和市场发生这么大的波动，对他们来说是个非常遥远的话题。该出海的出海，该装货的装货，该卸货的卸货。就算不少水手交头接耳地在传递着某些信息，也不是我能够打听到的。
但是罗尼却不一样。他好像认识不少人，路上一路有人和他笑着打招呼，或者是低声耳语两句。水手们有种诀窍，他们在交头接耳的时候完全不影响他们手头的工作和行走的速度，好似行云流水一般，信息就这样一个碰一个地散发了出去。
“老爷，他们的船就在那儿。”
我顺着罗尼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一艘挂着破破烂烂黑帆的船静静地停泊着，船的吃水很深，像是装载了大量货物一样。
“这是恩理思的座舰，名叫黑骷髅号，永远装载着足量的淡水和粮食，随时准备离开，却一直静静地停泊在码头的战舰。”
我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艘奇怪的船：“随时准备离开？这帆还能带得动船吗？”
“当然，老板可别小看这艘船。它甚至可以逆风而上，速度比无风的情况下慢不了多少。”
算了，不要纠结这些不科学的事情。说不定这艘船上装着大量水晶呢？
“不过……”
我抬头看了眼盯着黑骷髅号喃喃自语的罗尼。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饶有兴致地抚摸着下巴。
“吃水比平常深得多啊，听说上了去千多号人呢。”
“喝！装得下吗？”
“大概装得下吧，反正已经靠岸，海都这边淡水丰富，把舱里存的水清掉就有得是空间和载重。”
罗尼低头看着我，脸庞上写满了恳切：“老爷，您要不要让黑涡团来支援？就凭我们两个上去，人家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得把我们淹了啊。”
我翻了个白眼，一口唾沫就算5毫升，一千多个人最多也到不了十升，把我淹了都勉强，更不要说罗尼这个鲁加了。
不过他说的道理是没错的，光我们两个人可完全没办法和千多号人作对。没看见酒馆里那群人吗？七八个伙计捆都捆都捆了好一会儿呢。就算是在三国无双里割草，要砍千多条人命也得好一会儿才得。
这就颇费思量了。
叫黑涡团来，这伙人散掉了怎么办？
叫黑涡团来，船上的人如果不是密谋，而是在开party怎么办？
无论如何，得打听个确定的消息，才能去找黑涡团的人过来包围黑骷髅号。
“打探消息也行。我知道老爷肯定希望自己亲眼目睹，亲耳所闻，但是您这样可上不去船。小的给您找身衣服吧。”
罗尼体贴地挤进码头里忙碌的人群，不多会儿，拎着一套海员服过来。
我看着那肮脏油腻还散发着臭味的衣服，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我可穿不上身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