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在矿山周边种出来的菜地，现在的蚯蚓池上才是绝景。
在密密麻麻蠕动着的蚯蚓池的正上方竖着一个台子，距离蚯蚓们仅高出来半米左右，几个脑满肠肥的人在上面脸色惨白地拿着长勺子，不停地将一个大桶里的东西撒到池子里。每一瓢下去，数万蚯蚓立刻涌过去，在那汤汤水水里纵情肆意地翻滚穿行。
我走到蚯蚓池旁，和奥尔什方站在一起，罗尼站在我们身后，达达耶鲁站在我腿边。现在我能认出来了，在平台上的那个最肥的胖子不正是雇员协会的会长吗？只见他瞪圆了一双小眼睛，肥厚的双唇微微张开，拼命地喘着气，大滴的汗珠从他头顶稀疏的毛发中淌下，浑身的肉像是被***杵着一样，随着他的动作距离震动着，用力一瓢一瓢地将汤水舀起，往平台下洒去。
说实话，很多人类总是将和自己体型不相似的种族视为蛮族，真想让他们来看看协会会长，说不定他们也会把会长单拎出来独立命名为一种新的智慧种族的吧……
“他们这是在干啥呢……”我看得简直快有点悲悯之心了。要是正常的苦工，一边苦大仇深地瞪视着我们，一边在鞭子和棍棒下面努力干活倒也罢了。像这样惶恐、畏惧的苦工，我还是第一次见。
“看了不就明白了吗，他们在给蚯蚓池施肥呢。桶里装的都是海都那边发过来的泔水，经过了稀释，而且进行了一定的发酵，所以里面的盐分对蚯蚓已经不会形成伤害了。微量的盐分会在蚯蚓体内积蓄起来，产生新的变种，对于地灵族来说，味道更为鲜美。”奥尔什方笑着对我解释。
说到一半，他又指着平台上大喊起来：“不要吐在池子里啊！给我吐在平台上！你的胃酸会让蚯蚓不适的！谁再给我吐池子里小心我把谁送回海都！”
“对！对不起！”
平台上传来含混不清的回话，又夹杂着“呕！”的一声，顿时平台上就跟合唱一般，几个胖子掐着喉咙拄着勺柄，弯着腰吐了起来。
奥尔什方摇摇头，叹了口气：“真是养尊处优惯了，这点场面都搞不定啊……”
“他们还不高兴回海都，非要在这边养蚯蚓？”我满脑子的问号：“明明这么难受来着。”
“是啊……他们这几个现在都是债台高筑，如果回了海都，当天就要被债主逼上门来讨债，除了跳楼，根本没有活路嘛。权衡下来，还是蹲在这里比较安全，这群上层还真是相当机警嘛。而且白王还说了哟，如果能够培养出可以比肩黄金蚯蚓，而且能够稳定繁殖的蚯蚓种群的话，他将亲自为他们偿还欠款。”
“呜哇！白王的财力那么强？”
“换句话来说，是这伙人现在就这么落魄呢。”
也是，之前雇员协会的高层合起来的实力，估计四五个白王都无法抗衡，但是经过这一场经济战之后，这些资金和资源全都被海都和沙蝎众攫取，高层们落得不名一文，连家都不敢回，只能在这里养蚯蚓……
想笑……
“拜此所赐，再带带他们，我也可以从这蚯蚓地狱里解放了。达达耶鲁那边用蚯蚓的粪便铺在地床上，种植野菜，也为地灵族带来了最为鲜嫩的蔬菜。现在地灵族的食谱基本上已经完成革命，我们也好功成身退了。”
我点点头说：“这次将地灵族的巴恩带去海都之后，人类和地灵族之间的外交就基本上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接下来，我们去看看哪个种族？”
奥尔什方抬头看看天：“回去问问维娜的意思吧。不论是资金还是攻略方向，都得先看看她那边的进展。”
嗯，可持续发展需要我们的工作有靠谱的计划，不能由着我们的性子莽。
反正现在风平浪静，我估摸着海都那边也没那么轻松，这几天一定在各部门统计收入，争夺战利品，互相扯皮甚至踢皮球……所以我没那么着急回去，干脆等奥尔什方这边收尾之后，再一起回海都。
雇员协会剩下的死忠算是在这里聚齐了。他们中间之前作为主力的战斗人员，现在成为搬运泔水的苦力，顺便也做将泔水稀释、发酵的活。而那些脑满肠肥的高层人员，实在是没有那个力气搬运泔水，只能负担为蚯蚓分发泔水的工作。
忙了一整天下来，原雇员协会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和呆滞的眼神回到789团的营地旁边，专门为他们搭建的营地里休息。看着他们连普通饭菜都难以下咽的神情，我觉得这群人大概会在这里养蚯蚓养到减肥成功的吧。希望他们以后能够真心意识到生产者的不易，不要再随意盘剥生产者，也不要贸然掀起经济战了。
说起来，他们大概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就是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奥尔什方将蚯蚓的养殖方法尽心地传授给了雇员协会。虽然可能性很低，我还是再次觐见白王，给他提了个醒，让他恩威并用收服这群人，免得他们起了不应有的心思，再来一次死灰复燃什么的，我可受不了。
关于我和罗尼在黑骷髅号上的遭遇，雇员协会会长表示毫不知情。他承认自己将袭击冒险者的工作委托给了所谓的海都地下组织，但是委托人头上戴着兜帽，身材上看应该是一只强壮的鲁加，委托结束之后转过几条小巷就失去了踪影，而且还从不知名的渠道传来消息，警告雇员协会不要试图打探他们的身份。
线索到这里居然又断了。我还以为雇员协会的会长那么老奸巨猾的样子，无论如何都应该了解委托方的情况才是，结果居然是一无所知。
不过听到雇员协会会长的描述，我心里隐隐地感觉有条线摆在那里，伸手去捞的话，却怎么都捞不着。算了，线索先摆在心里，说不定哪天就能想起来。而且现在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组织已经由明转暗了，说不定要在黑暗中舔舐多少年伤口，才重新从黑暗中回来，倒不是现在就值得关注的事情。
我再三询问雇员协会的人，问他们有什么打算，如果可能的话，其实放他们离开，对白王来说，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他们现在显然有点神思不属，每天机械地看着脚下就是一大片的蚯蚓，接触的是经过发酵的泔水，进行的是非常辛苦的体力活。这些都让他们的思维呆滞下来。
会长居然瘫在地上，看着漫天星斗，跟我说他觉得这里很好，不用钩心斗角，不用殚精竭虑，也不用去跟别人争奇斗艳，只要做好每天的工作，自然有好菜好饭等着吃……
我耸耸肩，人各有志，返璞归真也不是啥坏事。最好是他们能在矿山这边，让地灵族的人重新对人类产生信任，认识到人类和地灵族其实是一样的，有好有坏，有小心思也有大胸怀，平常心对待就好。我这个想法没有和会长说，就让他们自行努力，能做到什么地步就算是啥地步吧。
如果能挽回地灵族里人类的失分，那就是意外之喜了。不行的话，他们蹲这里老老实实干活就很不错了。
地灵族的大使巴恩在上次觐见完白王之后，就一直蹲在瞭望阵营地。他毕竟是被驱逐的罪人，不方便住在矿山里。
“巴恩，这次返回海都之后，我和奥尔什方他们将不再负责海都和矿山的外交了。你来认识一下，这是我们在海都的联络员，他叫罗尼。今后将由他来具体执行维娜的指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还有更深的疑问，直接找维娜也行。维娜将会一直驻扎在海都。”
巴恩看着我，面罩里发出红光的双眼闪烁了几下：“拉莱耶阁下，真是舍不得你们走。有机会的话，还请多回矿山看看，我想，王上也会非常高兴看到你们的。”
“那是自然。”
他用力仰起头，看向罗尼：“您好，罗尼，我是巴恩。以后的工作就请您多多帮助了。”
罗尼挠了挠头，和巴恩握了个手：“好说好说。”
我估摸着罗尼还没明白自己具体要做些啥。没关系，今后维娜有着一堆一堆的资料和方案和合同让你背的，罗尼，我相信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你该做些啥了！我看好你哦！
奥尔什方将培养蚯蚓的思路和计划详细地传授给了原雇员协会的一群人。现在不能再叫他们雇员协会的人了，他们现在的身份是矿山人类蚯蚓饲养员。想必有了这些资料，未来他们也不是不能在蚯蚓饲养上有所建树。
“好了，我们回去吧！”
奥尔什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背起行囊。达达耶鲁将自己的装备整理得井井有条，背在背上。罗尼顺势就在矿山这里住了下来，观察他未来要打交道的客户群体。巴恩和我们一起，回到海都。
“拉莱耶，奥尔什方，多玛传来紧急通信，希望你们尽快回到多玛，参加与帝国之间的外交谈判。”
一回到海都，还没来得及觐见提督，维娜就给我们带来了一条无法忽视的信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