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国的街道,死亡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秃鹫闻到死尸的味道,在半空中盘旋,随时都准备俯冲下来啄食。蔚蓝的天空,在这里,更多地成为了人脑海当中的一个回忆。
一切的活物都变得死气沉沉,不再像是活物,比如,此刻站在盘根错节的大榕树下的一对少年男女。他们脸上的神情冷漠,盯着彼此的眼睛,双方僵持不下。
终于,花泅水先开口了。
“子衿,你知道这段时间我经历什么了吗?”
花子衿面容平静地问道:“我不是你,我又怎么可能会知道。”说罢,她却是突然之间笑了起来,她笑得还真是好看,一笑,这整个苍月国似乎都又枯木逢春重新活过来,变得生机勃勃了一般,她抬高声音道:“不过,我若是见着了狐姬姐姐,随便一问,便一定可以知晓得通通透透。”
花泅水的心顿时一阵刺痛,他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小姑娘,她还处在少年阶段,正是生长发育的时期,个头比起上次见面似乎又有所增长了。跟着一起增长的,还有她的脾气,她的性格。她不再是过去那个一见着他就欢喜不已的小姑娘了,如今,她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懂得怎样用最伤人的话来回敬他。
他轻叹一口气,将手里的兔子腿轻轻放到一旁干净的青石板上,道:“你跟我置气,也不能不顾着自己的身体,饿了就吃东西,这兔子腿是帅哈特地为你去山里面捕捉的,没有我的半分功劳。”
沉默了一下,他接着道:“用自己的法力研制妖物是很伤身的,救人是件好事,但是也得适可而止。”
“既然你不愿意见到我,那么我走便是。”
花泅水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来,腿却依然没有迈动。他在等花子衿的示弱。
但是等了半响,却是没有等到任何回应,他心中暗道奇怪,微微侧过头一看,却见身后哪里还有人。一并消失的,还有青石板上的烤兔子腿。
看来,她是真不愿意见到自己了。
这个结果,让花泅水始料未及。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忘了言语,唯有心口持续而深入地疼痛着。
帅哈是被花子衿拽着跑的,他一边吃着肉,一边轻声求饶,“主人,你别掐我耳朵,好疼啊!”
花子衿才不理会他的叫疼,一直跑到确定花泅水看不到的转角处,这才松开帅哈,自己却也是累得一屁股坐了下去,嘴里不住地喘着气。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算来,你们都几年不见了,怎么一见倒就吵了起来?”帅哈一副老成的模样扫了一眼花子衿,随后低下头一边啃着兔子肉,一边悠悠地道。
在他看来,自家主子根本就不可能真的跟花泅水决裂的,她跟谁决裂他都信,唯独花泅水,他敢拍着胸脯保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帅哈很清楚地明白,花泅水那可就是花子衿的命啊,命能够随便丢弃吗?当然不可以!所以,花子衿哪怕是此刻再伤心再怎般,到最后,她还是会乖乖地回到花泅水身边去的。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帅哈的心变得很淡定,他大口大口地吃肉,骨头上沾着的一点肉都不肯放过,啃咬得干干净净。
花子衿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帅哈吃得特别欢快,心里格外不是滋味,想发火却又不知道从何发起,到最后,火气还是逐渐被消磨干净,她闷声问道:“吃吃吃,有那么好吃吗,看你有得吃就忘了我了。”
帅哈笑道;“这是哪里话,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主人呢。喏,你看……”
他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摸出一块被串在果木上,烤得黄灿灿的兔子肉,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递到花子衿的跟前,道:“主人,这可是我特地为你留的,兔子身上最好吃最嫩的一块肉——胸脯肉。”
花子衿的脸顷刻间羞红了,她骂道:“帅哈,你什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了!”
“分明是主人自己想歪了,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帅哈一本正经地道。
花子衿静静一想,那句话当从字面意思上来解读,的确是十分正经的一句话,可是……在这样的场合,还是让花子衿没有办法不去多想,只是一想多,就正好进了帅哈的圈套里面。这让花子衿有些恼羞成怒,她拿起花泅水给自己的兔子腿,一口咬上去,顿时只觉得牙齿都要掉了……
真是好巧不巧,她竟然一口刚好咬到了骨头上,而且还是最硬的那块骨头。
花子衿简直欲哭无泪。人倒霉起来,果然是喝口凉水都能被呛死。
帅哈却是吃得格外香,他一边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味,一边寻思着要想个法子为花泅水说上几句话,让他们两个人快点和好。自家主子的性格,他是最了解不过的,就是嘴上爱逞强,别看刚才拉着自己逃跑多么潇洒,其实心里头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肚子里的眼泪都足够游泳了。
主意打定,帅哈假装不经意般地问道,“主人,你说,那晚树屋里面的那个人,真的是花泅水吗?”
“是谁关我什么事情!”花子衿催促道:“赶紧吃,吃完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办。我今天研制的驱瘟药一定能够控制这场瘟疫,早点控制就可以多挽回一些生命。”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挽救别人的生命啊。我看呀,再这样下去,怕是你自己的命都没了。”帅哈语重心长地道:“主人,有些时候呢,有些事情,我们要看开点才能够活得开心。”
花子衿默然不语。
帅哈咬了一大口肉,粗粗嚼了几口然后吞咽下去,接着道:“你跟花泅水生气,哪一次不是把自己折磨得苦不堪言。所以,为什么要生气呢?有什么事情,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说清楚了,不就一切都好了吗?”
“要是事情有你说得这么简单就好了!”花子衿不悦地道:“你刚才也看到了,他脸色那么不好,我跟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相爱容易相守难呀。”帅哈哼道。
花子衿面色一红,啐道:“胡说什么呢,什么相爱相守的,我跟他那是恩情关系,他救过我。”
“他救过你,你刚好可以以身相许,说书先生不都是这样讲的吗?”回想起那时候跟花子衿在街上听说书人先生讲的故事,帅哈不由露出一脸的向往之色,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帅哈也能够遇到一只美丽的小狐狸,然后与之相爱相……”
“叮咚……”
花子衿手里头吃剩下的兔子骨头落在帅哈的头上。
“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呢,作为一只小狐狸,居然这么多七情六欲,你到底是怎么修成正果的?”花子衿鄙视道。
帅哈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道:“主人,我终于把你给逗笑了。真是难得啊!下回见着花泅水,我一定让他好好孝敬孝敬一下我。”
随后,他站起身,猛地就冲了出去,手脚并用地跳跃着,大声叫道:“这里,这里,花泅水,快看这里!”
帅哈喊得激情四射,花子衿却是受惊不少,当下想都没想,便直接跳了出来,然后将帅哈又重新拖了回来。
“你干嘛!”花子衿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有自己的原则跟坚持,可是帅哈方才的举动毫无疑问击碎了她的原则跟坚持。
“主人……”帅哈可怜巴巴地看着花子衿,小声道:“我只是不想看着主人你把什么都闷在心里,一个人难过。主人,你明明就是在乎花泅水的,那么,为什么却还是要把他推开呢?我看得出来,他现在也是很难过的,主人,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让他快乐吗?”
“你不懂。”花子衿不想跟帅哈探讨自己的感情,因此,她只用三个字就成功地将帅哈阻隔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这个世界的里面,则是装满了她对花泅水生出的各种复杂情绪。
花泅水听到帅哈的叫声,原本是准备走过去的。可是,当花子衿一下子跳了出来,将帅哈给拖了回去,这让他的心彻底冷了下来。既然她不愿意见到他,那么他又何必留下来碍眼。骄傲如花泅水,不会允许自己的自卑情绪蔓延肆虐,所以,他选择了转身大步离开。
既然她要躲,那么好,他就成全她!他非但成全她,他还比她躲得更远!
此时的花泅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法力卑微的花泅水了,神秘人的力量已经完全为他所用,此刻的他,即便是跟青界对战,谁胜谁负都已然是一个未知数。
花子衿,来日方长,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最有资格保护你的那个人!
花泅水眺望远方的目光顿时变得凛然霸气。
距离他约莫八百米的山腰上,一群黑衣人正匍匐在草丛里,小声道:“公子,你确定就他一个人,需要派出我们这么多人手吗?”
一袭华丽长袍的男子,负手而立,冷哼一声,道:“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怕是到时候打了起来,你们还觉得自己人少呢。”
男子声音低了下去,微弱不闻,“晴晴,你我虽然并无夫妻之实,但是既然有夫妻之名,我便理应为你的死要一个说法。你就安息吧。”
他极目望去,花泅水一身黑色衣裳,即便是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可是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仍然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敬畏之感。他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意,冷声吩咐道:“我刚才交代你们的事情,都记清楚了吧?对手远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记得不要失手,一旦失手即刻自杀,否则的话,你们百里生的生意可就再也别想做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