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衿在水塘里游啊游的,只觉得清凉无比,心里头的火便也就跟着消灭了。可是,当她上岸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原本白皙的身体竟然变得黑黝黝的,细看,又是绿幽幽的。她只当是自己眼睛出现毛病了,可是跳到水塘里用力洗刷身体之后,发现那古怪的颜色竟然真的是自己的皮肤,顿时,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了。
“师父,师父你在哪儿,师父……”花子衿坐在草地上,瘪着嘴巴就差没有哭出声来,整张小脸都皱到一块去了,看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只是可惜了,她的师父青界此刻正在与妖交战。
那山洞刚跨进去的时候,还跟寻常山洞没有什么两样,可是越是走到后头,那股妖气就越来越强盛,到后来,浓烈的妖气将山洞前行的路完全笼罩,即便青界仙力高超,一时之间竟然也是看不到前路。
“何方妖孽!”青界一声厉喝,后背上的佩剑已经拔了出来,金色的剑光生生在空中劈出了一条路。青界凝目看去,只见那妖气在无忧剑强烈气势压迫之下,正在逐渐消散。空气中开始有一些半透明的身体在摇晃着,它们张牙舞爪着,似乎正在进行某种交谈。
“你是谁,你怎么会来这里?”
“愚蠢的人类,不想死就赶紧给我们滚开!”
“……”
半透明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明朗清晰起来,它们仿佛正在从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蛹中钻出来一般,每只妖的表情都显得扭曲,终于,最大的那具身体成功变得跟正常人类无两样,它双脚稳当当地落在地上,用那种挑衅的眼神,将青界从头到尾地扫了一遍,然后摸了摸下巴,感叹道:“不错不错,今儿个来的这人长得还挺不错的,瞧瞧,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好好吃的样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后面那些透明悬挂在空中的身体也一个个地落地了,其中一个扒拉开众人,一巴掌拍在方才说话的妖身上,随后很自然地站到了它的跟前,与青界面对面,耸了耸肩,口水一滴滴地滴落,垂涎三尺地道:“看起来的确是很好吃的样子。”
青界手中长剑垂下,目光清冷,如同腊月的雪,所过之处,似乎能够冻僵一切,他就那般执剑而立,语调同等冰冷,“你们是什么妖怪?”
“嘻嘻……我们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是妖怪呢?”
“就是就是,有我们这么可爱的妖怪吗?”
“大个子,你说我们是妖怪,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
“……”
果然数量多就是热闹,一只妖一句话,都能够让青界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待到它们叽叽喳喳的安定下来之后,青界都觉得头有些晕,空气中似乎有些异样的甜,恍惚中,还有谁在呼唤自己,那人一身纯白色的衣裳,站在漫天飞舞的桃花之中,她正娉婷地朝自己……等等……
手中的无忧剑突然发出剧烈的光芒,那光芒将整条山洞都给照耀得通明,一同被照亮的,还有青界的心。他方才竟然险些被这些小妖给迷惑了,一时之间气血翻滚,只觉得嗓子眼都甜腥无比。闭上眼睛,平定气息,青界决定翻阅无量子给予的轶事大全,书页一张张地翻过,最后,定格在蛹冬一页之上。
的确,这些妖怪是蛹冬蜕变而成的。
蛹冬,传说中只存活于冰寒之地的生物。
但是这世间并非每一个传说都是永恒不可被打破的,尽管绝大多数的蛹冬都只能够生活在极寒之地,但是偏偏就有一些异类会出现在别的地方。比如,此刻这群蛹冬。
青界目光从眼前这群白色的妖体身上扫过,因为知道了它们的来历,心中反倒是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问道:“你们不在雪山好好待着,却来这里危害人间做什么?”
“你凭什么管我们的事情!”
“就是,说起来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还不是归功于你们人类吗?”
“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像占领这个山洞一样占领你们整个人间。嘿嘿,年轻人,要不,你也加入我们吧!”
“是呀是呀,加入我们吧!”
每只妖都开始变得兴奋而又躁动起来,之前那只对青界垂涎三尺的妖,此刻正左右摆动着两只手,迈着忽左忽右的步伐朝青界走近。
青界纹丝不动,但是就在蛹冬妖即将接近青界的时候,他手里的无忧剑突然自动脱离青界的掌控,笔直朝蛹冬妖砍去,剑芒大盛,光华万丈,一声惨叫都没有,待剑芒消散,方才那只蛹冬妖已然化为了一滩液体,这地洞内的空气竟然如此干燥,这液体不过在地表上蜿蜒流淌了片刻,就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无忧剑乃是青界从来不离手的佩剑,跟青界早已心意相通,神剑出手,这些虽然稀罕但法力卑微的妖怪如何能够抗衡。
失了主心骨的蛹冬妖们见此情景,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原先大摇大摆的四肢也全收了起来,整具身体都蜷缩成了一个球,从它们的嘴里发出呜咽之声,紧接着,呜咽之声变成了哀鸣的哭声,那哭声着实凄厉,仿佛带着毒钩子一般,誓要将人内心最为隐秘的悲痛都给激发出来。
但可惜的是,青界这一生仙根早生,是以人间大悲大喜并未经历过,内心如同一张白纸般纯净,故,这悲痛之声,在他听来,顶多是乱耳之音。他徐步走近,身子微微弯下,目光温柔而又清透,看着眼前这一群蜷缩成一团的小妖。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无意出手伤害这群小生物,在他的心里,这群蛹冬妖就如同一群孩子一般,妖力卑微,性子亦是相对平和。这山洞里妖气漫天,很显然并非是这群蛹冬妖引起的,只怕是还另有高手隐藏起来了。
蛹冬妖们见识到了青界的厉害,一个个地都低下了头,静若寒蝉,一时之间没有一个刚吭一声的。有些话,不挑明了说,或许会受到惩罚,可是挑明了说却是死,两相害取其轻。因此,没有一只妖愿意回答。
青界直起身子,轻笑出声,道:“看来大家是都不愿意说了,看来那人的确本事了得,让你们都这般惧怕。不过,若是我可以帮助你们回到雪山,你们愿意告诉我真相吗?”
所谓落叶归根,听到青界这般说,大部分的蛹冬妖都露出惊喜的表情,有些妖已经小声地问道:“我们真的还能够回去吗?”
“当然。”
青界的微笑,就如同蛹冬妖们过往常见的雪莲花,那般清贵不凡。
有一只年纪稍长的蛹冬妖眯缝着它那肿得如同水泡一般大的眼睛,仔细地研究着青界,突然,它瞪大了眼睛,那水泡般的眼睛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开一般,它全身都在开始颤动,因为过分激动,脑袋不断地往前探,与此同时,它的手亦是在不断颤抖中指向青界,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声音显得格外晦涩而又艰难,费了好些劲儿,才算是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是上……”
是上仙。
“噗嗤……”
它肿胀的身体突然被刺穿,蛹冬妖是没有血的,体内的无色液体就这样飞溅了一地,有些还溅到了站在它身后的同类身上,它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望着青界眼中的欣喜就这样在下一秒成为了一滩液体,它看破了青界是上仙的身份,却没有看破自己的命运。
竟然……就这样带着一个秘密死去了。
死亡的气息降临得太过突然,所有的蛹冬妖们都开始瑟缩成一团。它们因为天生弱小的缘故,所以注定了性子也是良善温顺的,更何况,出现在它们眼前的这人,对于它们来说,比地狱的恶魔要更为可怕,就是他,将它们带到了这人间,就是他,让它们每天活在担忧之中,让它们活在罪恶当中。
他的名字,就叫做疯魔。
疯魔一身灰色衣裳,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若非是因为眼神太过阴鸷的缘故,否则的话,真的很难让人注意到他是一个活物,是一个人。
他赤手空拳,双眼中仿佛有毒蛇口舌中的液体在涌动一般,冷冷的下达命令:“将他给我拿下,不惜代价!否则的话……我会让你们尝尽这人间的美好滋味!”
蛹冬妖们看着青界,只犹豫了瞬间,就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青界心念一动,蛹冬妖们唯一的法术就是利用幻术让人心生假象,听说有些人执念很深,倘若遇上了幻术高超的蛹冬妖,就会进入自己为自己编织的幻境当中,一辈子都无法走出来,想到这,青界指尖已经凝聚法力。只是,在法力即将施展的时候,他犹疑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本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心态来处事的,这么多年来,从未对哪只妖痛下过杀手,更何况是眼前这一群看起来如此柔弱的蛹冬小妖。真的要……青界只觉得内心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疯魔注意到青界的迟疑,他也是个狡诈的,一眼就看出了青界之所以如此做的原因,当下冷声笑道:“它们不过是群最下贱的妖罢了,你竟然也有怜惜之情,当真是枉费了无量子那老头子对你的栽培啊!”
“你认识我师父?”青界没有想到疯魔竟然认识无量子,只是,看他的神情,分明是已经堕入妖道的样子,师父一生为人光明磊落,又岂会跟这种人有什么交集呢?
疯魔厉声笑道:“师父?呵呵,叫得可真是清甜啊!呵呵呵呵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