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青天的老家在江西景德镇, 与徽州的黄山交界，东南边则毗邻徽州的婺源。
京杭大运河，明清代漕运的大动脉。而以淮盐商为代表的徽商们, 则宛如奔跑在这条大动脉上的血液。
可以说，扬州之盛，江南之盛, 除了此地自永嘉年间洛阳贵族衣冠南渡后，一贯人杰地灵, 英才辈出之。
最关键的原因，就占据了盐业和运河之利。
将徽州作为考察的第一站, 确实挺道理。
而且离开徽州后, 们就可以改走陆路，一路乘车骑马, 夸耀回乡, 抖抖成化年第一位探花郎的威风。
此次出行，万达等人没再借商船，而搭成官船南下。
果然, 这艘足三层楼高的官船, 在走到徐州之前, 河道上已开始隐隐拥堵之意。
进入了清江之后, 因为船体过庞大, 几次差点与逆向行来的北上运粮的巨大商船擦肩。
此时也不存在什么水上交通指挥部, 为了不耽误运粮，万达等人无奈, 只好改为在夜里行船，运粮船让路。
但即如此，进入了淮安水路后, 万达感觉仿佛每天都置六百年后的北京五环高架路桥。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人想要流泪。
靠近江南之后，被淤泥阻塞的航道，又被大小船只堵得满满当当，已到达了完无法挪动的地步。
万达等人基上每天都看到因此倾覆在河道里的船只，和搁浅在江滩上，不得不召集纤夫拉纤的商船。
站在甲板上，听着从边船只上传来的南腔北调的互骂声，“娘希匹”、“侉”、“意里八怪”之声不绝耳。
这些行走国各地的江浙人士，虽然来自的地域不同，但很神奇地够听得懂对方的乡音，并且使用各自的乡音毫无障碍地交流。叫北方人看了啧啧称奇。
好在们这艘官船，那些人不敢对着们乱骂。船上那群随行官兵可不吃素的。
不过们这行人里头，除了邱晋，都北方人，就算被骂了也不知道对方在骂什么。
“小邱，你到底怎么了，我感觉你再这样吃下去，我们没到达目的地，你就吃出一口蛀牙了。”
万达闻着邱晋房里的一股甜味，感觉自己都要被齁死了。
就坐在这里找邱晋说话的短短时间里，这家伙已干下去一包松仁糖和一盒京果了。
今天万达接到了锦衣卫衙门飞鸽传书来的邸报。
邸报中写着陛下虽然最终不允许首辅李贤回乡守制三年，不过终答应可以启程回家办丧事。
为了防止李阁老在家“耽误太久”，“影响工作”。
“剥削达人”皇帝姐夫专门派了人，随同李阁老一同回乡，“协助”尽快处理葬礼，并且督促李老不要留恋家乡太久，准时回京销假……
看完这封邸报，万达冷汗直流，然后同情地看了一眼回乡“顺结婚”的邱晋同。
同时终意识到了，们北镇抚司这群陪着小邱回家成亲的人，和那些陪着李阁老回家办丧事的人，似乎没啥区别……
万达来想拉着邱晋一起暗地里批判批判这姐夫，不太没人性了，不过在这里说了半天，对方似乎一点都没听进去呢……
“大人，我问你。”
邱晋连茶都没喝一口，不断往嘴里放糖果，“梅千张真的死了么？”
们回京城当日，胸口绑着绷带的梅千张就被南镇抚司的人带走了。
过了半月之后，就传来了因为藐视军纪，泄露军情被判处绞刑的消息。
“恩，死了。”
万达眉毛一抖，伸手从点心盒里掏出一块糕饼塞在自己嘴里。
“南镇抚司的人执行，东厂的公公们监看。行刑后，尸体被南镇抚司的人用秘密手段处理了。”
因为梅千张那时候的份已锦衣卫，而犯下的事情涉及到了万达等人去广西微服私访的内情，所以不在西四牌楼公开处刑，只在锦衣卫衙门内执行。
包括尸体都秘密处理，不对泄露任何消息。
邱晋放下手里的糕点，神色黯淡。
“小邱，你，你在船上搞那么多蜜饯点心，难道……”
难道等着梅千张来偷？
万达差点被卡在喉咙里的糕点噎死了，粗鲁地抄起茶壶，咕噜咕噜地灌下去。
直到把那口糕饼生吞了下去，万达这才长长地舒了口。
“大人说什么呢？”
邱晋像被说中了心事似得，朝万达瞪了一眼，不过立即又恢复了没精打采的样。
“你……你好好休息吧。”
看着邱晋的模样，结合自己黑漆漆的脑洞，万达慌乱地从邱晋的船舱里跑了出来。
“怎么了？”
杨休羡正从走廊那头过来，看到万达见了鬼似得表情，关心地问道。
“没……没事。”
万达甩了甩脑袋，暗骂自己可被糖糊住了脑——
这世界上不所人都喜欢搞基的！
而且人家小邱什么？文曲星下凡也！
前途无量好伐？
最关键的，这次就回家娶亲的。
梅千张什么的，没可没可……
“对了，阿直我来信了。”
万达小声说着，和杨休羡一起往甲板方向走。
汪直进入内书房差不多已半年了，不但汉语的水准突飞猛进，如今完听不出西南土人口音，已一口纯熟的京片。
而且已认识了不少汉字，写大字的水平已快要赶上大了多岁的文盲素素了。
汪直暂时只写一些浅显的口语，这样倒正好照顾到了同样文言文“苦手”的万达。
从们南下以来，差不多五天左右就会通信一次。
白色的，灰色的信鸽，“咕咕咕”地往返在紫禁城和官船之间。
照理说，锦衣卫的飞鸽传书，只内部系统的人才可以使用。但谁让管教汪直的不别人，正现任东厂的厂公怀恩呢……
万达也进入了北镇抚司之后，才知道了这大明朝冷知识：锦衣卫和东厂通常一起办公的。
掌印督公可以提督锦衣卫人马，尤其在需要暴力镇压和武力配合的场合。
“阿直说……”
万达前后观察了一下，压低声音，紧张地说道，“发现最近周太后常会派人来昭德宫附近打探。那些人鬼鬼祟祟的，也不进宫，只站在头看着……几次阿直故意走过去拉那些宫人腿，那些人就会装作故意路过后离开。”
不得不说，阿直真聪明绝顶的小孩。
可些人生下来就天才。汪直的天才除了表现在语言方面，的细心和警觉早就大大地超越了同龄人，甚至大多数的成人。
至少，昭德宫的其宫人们，似乎都没察觉到仁寿宫的异动。
曾在梅娘和汪正的辟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到了六岁的汪直，在进宫后不久，就快速地成长了起来。
就在那群从广西进贡来的孩们，入宫受训不久后的某天里。
万达前往宫内探视当时未生产的万贞儿，在昭德宫角落里，看到了蹲坐在花坛边，一脸沮丧的汪直。
“素素，们都说，那些小内侍们说，我阿爹害的们进宫来的。们的父母，也因为我阿爹的缘故，都被人杀了。”
小汪直蹲在地上，大大的眼睛里泫然欲泣的泪珠，“真的么？大家因为我阿爹的缘故，我阿爹做了坏事，伤害了很多人，所以大家都讨厌。这样的么？”
万达蹲下，摸了摸汪直带着内侍帽的小脑袋，苦涩地点了点头。
“可，我在家的时候，大家都说我阿爹大英雄啊。阿直也一直想做阿爹一样的大英雄。”
“可，大英雄，也会做错事的。”
万达些无措，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孩，“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所以，我阿爹，阿娘盘叔叔们，都死了，么？”
再抬起头，汪直那白嫩的小脸，已彻底换了一副表情。
一种成年人才的肃穆，出现在了六岁孩的脸上，叫万达看的心如痛绞。
“们不去走商了，而死了，因为做错事，被朝廷处死了，么？”
虽然疑问句，但万达知道，小汪直已知道，自己已孤儿的事实了。
那群被俘虏进宫的孩中，最大的男孩也三岁了，如果女孩，更七八岁的大姑娘。很多人都已记事了的，知道自己入宫的原因。
万达想着，应该那些人告诉了汪直父亲的下场。
小孩真又直接，又残忍的动物啊。
“那些人都没小鸟了。怀恩公公和覃公公说，们也没，只我。”
为了护住汪直未曾净的秘密，的生活起居和洗漱都覃昌负责的。
不过除了洗澡和如厕，汪直和这些小内侍们每日都吃住在一起，自然也就察觉到了自己和那些孩们的不同。
这不同，的“素素”为争取来的。
汪直抹掉了眼角了泪水。
“我在内书堂里读书的时候，先生说，做人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要‘顺主忠君’，‘死报君’。”
内书堂小内侍们习识字的地方，负责教导们的，都翰林院的饱之士，教导的，自然都忠君爱国的思想。
看来小汪直都听进去了。
“素素……”
汪直紧紧地搂住万达的脖，坚定地说道，“我会听素素的话的。会听陛下和娘娘的话，我会做一忠君报国的好男儿，报答你们的。”
万达抱住小小的躯，强忍泪意。
宫内的生活，一定没每次入宫的时候，看来的那么风平浪静。
这半年里，汪直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
才从一然无忧无虑的小公，变得如此乖巧稳重。
稳重到让人心疼。
想到自己的姐姐，在入宫的时候，比现在的汪直小上岁。
她又历了什么，才在这波云诡谲的后宫里，走到如今的位置呢？
不过，对现在的万达而言，此时在昭德宫内陪伴万贞儿的汪直，已不一普通的小宠物，一逗娘娘开心的小猫小狗，心肝宝贝开心果了。
变成了万达的眼睛，替在那凡人无法轻易企及的地方，守护着的姐姐，和的甥。
“仁寿宫和昭德宫差那么远……那些宫人怎么路过？”
杨休羡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就算再不喜皇长，那也她的孙儿，第一孙儿，不么？”
万达万分不解。
如果猜的没错，周太后居然想要对皇长不利。
也，没什么比失去孩，更打击姐姐的事情了。
“她皇帝的母亲。只要陛下了第一孩，就意味着将来她会无数的孙和孙女。一孩，看来并不足以融解她这么多年来，对贵妃娘娘的仇怨。”
杨休羡叹了口说道。
虽然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过婆媳之间的仇怨，确实可不到一方死去为止都无法化解的难题。
更不用说这一对年龄基相同的“婆媳”了。
“阿直真敏感。多亏在。”
万达需要好好想想，怎么汪直回信。
因为万贞儿与梅娘年纪相似，汪直刚入宫的那段时间，除了睡觉，基上都在昭德宫厮混。在娘娘边的感觉，就像回到了母亲边一样。
而姐姐对待小汪直的亲密，早就超过了一般的内宫主和奴才之间的关系。
这对苦命的“主仆”之间的感情，让万达动容。
“上辈”的一切已太过久远，万达已忘记了很多事情。
但坚信，只要在，现在的小汪直，绝对不会成为历史上人人喊打的大奸大恶之徒。
而，也不会让姐姐变成那被史官们口伐笔诛的“万贵妃”。
————————————————
船只从大运河转入新安江，拥堵的情况终所缓解。行径的速度逐渐加快，让们终在四月底到达了徽州。
们此次要去探访的地方歙县。
歙县徽商之乡，也歙砚之乡与徽墨之都。
此县位黄山脚下，南宋时期，朱熹朱老夫曾在这里创办了“紫-阳书院”，并且在此讲。
歙县文风鼎盛，传说即只七八幼童的小村落，都夫在村中授课。就连寻常乡间妇人都脱口吟诵古人诗文。
“从大唐到大明，光歙县一处，就出了六百多位进士。”
跟随在邱晋边讲解的，前来迎接上官的歙县县令罗德，以及地方上的一众士绅大族的代表们。
听说巡察御史到此，这些人早早就在码头等待迎候，并且表示一早听说御史大人和锦衣卫镇抚到来，已安排下了酒席，请大人安置后前往享用。
老终可以明目张胆“骄奢”一回了！
万达听了食指大动，恨不得马上就飞进县城里头，看看黄山脚下的迷人风景，听听明时期徽州的戏曲——那可“国粹”京剧的太爷爷吧！
这县令罗德，和边一众士绅们介绍的情况，住在们隔壁婺源的邱晋怎么可不知道。
这一切，不都说这位目前朝中最最炙手可热，刚刚为皇帝陛下诞下了皇长的贵妃娘娘的弟弟听的嘛！
要知道，年初的时候，礼部和内侍前来黄山为皇长上香，作为县令的罗大人亲自陪同过呢。
“去年春闱，官记得三位来自贵县的进士上榜，其中一位，更闯入了殿试，与官同赴鹿鸣宴。”
明朝的会试一般都在秋闱，也就乡试举行之后的第二年举行。
邱晋就去年高中的探花郎。
而距离下一位探花郎的诞生，要再等年。
刚才说的，去年殿试放榜之后，同科的举们，在荣恩宴，也被称为“鹿鸣宴”和“琼林宴”的事情。
万达看着邱晋对着炫耀县成绩，一脸淡然的邱晋同。
想着这大概就属霸的“凡尔赛”吧。
一年之内出三位进士，其中一位至少闯入了二甲——这意味着什么？
三年一次的考试中，一小小的县城三人考入了国前三百。
这可比后世考入清华、北大的难度高多了。
要知道，邱晋作为监察御史，就负责考核地方官员政绩的职责。
而明代对官员的考核多方面的，包括税收情况，服徭役情况，黄册登基清查，缉捕盗贼，劝农等等。
小小的一县衙，集中了未来整税务、工商、警-察、城-管、教育的职责一。
而其中最重要的项，就税收，和教育。
此处的“教育”，用粗暴点的方式来说，就每年多少县的，在乡试和会试中脱颖而出。类似后世的“升率考核”。
像歙县这样的文教之乡，如果三年里出不了三进士，才让人啧啧称奇，觉得任父母官不哪里出了问题，甚至会惊动府一级的官员下来视察。
“江南富庶，读书人自然也多些。更何况徽州乃朱圣人故里。”
邱晋一正地说道。
罗县令来想炫耀一下政绩，没想到对方觉得这点根算不上什么，只好讪讪地笑了声，乖乖地闭上嘴。
“邱巡按此言差矣，虽然徽州人读书好风使然。但这年在大比中，我们歙县可在州府都名列前茅的。”
看到罗德些尴尬，边的一郭士绅插嘴，对着邱晋说道，“我们也不和旁人比，就说隔壁那……”
就在此人要说话之际，只见一人影，头顶着一张写了字的大纸，一路高呼“冤枉啊”，几次躲闪，避开了想要捉住的官兵，“噗通”一下跪倒在邱御史的面前。
“御史大人！”
小伙抬起头，坚定地看向邱晋，“小人的主人冤在，小人知道今天京城里来的监察御史到达，特意前来告状！请大人为小人的主人伸冤！”
站在邱晋后的罗德倒吸了一口，刚要喊人将这无礼的下仆拖出去，不要惊扰到御史大人和贵妃娘娘的弟弟。
就看到万镇抚笑着弯下腰，将状纸接了过来，然后交了拧着眉头的邱晋。
哎呀呀，这才对嘛。
万达心想。
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么？
八府巡按到访，当地百姓拦轿伸冤。然后就大家喜闻乐见的青天办案，斩杀贪官恶匪的环节了。
来告状的人姓丁，颇声望的，专门做湖丝生意的丁家的家仆。
按理说，今天这样的场合，丁老爷也应该在场，和其的士绅乡贤们一同迎接邱上官的驾临。
甚至可将丁家的宅院空出来，迎接万达们一行人的入住——就像上一位监察御史来到歙县巡检时候一样。丁老爷说了，们家望族，一贯以接待上宾为荣。
不过这回，丁家老爷并没出现。
因为病倒了，据这份状上所言，病的很重，头疼欲裂，几不生。
而要状告的，则县的县令罗德，和刚才那在邱晋和罗县令说话的时候，插了一嘴的乡绅——郭员。
按照明朝的惯例，民告官，不论原因，先打一顿板“杀威”。
丁老爷既然病的要死，自然不会自己前来告状，只让这位小丁代劳。
所以现在，小丁要被打屁-股了。
邱晋和万达等人刚下了船，这码头上自然不会刑具。
什么吃席，下榻部取消。
体都，先去县衙门办公吧。
果然啊，骄奢淫=逸什么的……那我这种“柯南体质”的人可以享受到的美事儿么？
万达吸了吸鼻，长长地叹了一口。
众人出了码头，邱晋拒绝了罗县令坐轿的提议，“北镇抚司四人组”照例步行往县衙门走去。
那些平日里根没什么机会走路的乡绅们，则满脸为难，又不敢叫苦退缩。
只唯唯诺诺地跟在这群二多岁的小伙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从码头往城里走，其实也不过多里的路程，但依然让万达走的啧啧称奇。
都快要数不清，这一路上过了多少牌坊了。
这些高大的，青灰色的牌楼，散布在一路走来的大小街道上，田野水岸边。
万达眯起眼睛，甚至在不远处的青山矮坡上，隐隐约约都看到了好几牌楼矗立在一片山野之间。
仿佛一清瘦的仙，遗世独立。
京城也不少牌楼的。东西牌楼京城最热闹的条商业街道呢，高大的牌坊就竖立在各自的街口。每天都迎接着京城的晨钟暮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像高大的门神，让人看着就觉得亲切。
这徽州的牌楼和京城里的截然不同，虽然也不少矗立在街道中，庙宇前。
但更多的，走着走着，突然一座牌楼就撞到了眼前，它的旁边甚至可只一块荒地。
和旁边光秃秃的景象比起来，这雕龙画凤，造型精美，刻着“御赐”“恩荣”之类皇家专用词汇的石质牌楼，就显得特别触目惊心。
一种壮阔又凄凉的美感。
“这徽州的特产。”
挨了状告的罗老爷和郭员，这回没心思万达介绍了，邱晋倒开始侃侃而谈了起来。
“这牌楼就一家一族的荣耀。你不要觉得们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出现在各地。其实那里都堪舆过后的风水宝地，据说可以保佑孙代代繁盛，永葆无虞。对宗族来说，一牌坊重要的程度，不亚祖坟。”
明代的徽州，除了钱多，文人多，牌坊多，一多，就风水先生多。
徽州的人笃信风水的程度，只要从每年结案的卷宗中就可以窥一斑而识豹。
当地居民打官司，八，九谁占了谁家的好风水，谁破了谁家的好坟头。
为了风水，宗族和村之间反目成仇几近常事。这也来此地做官的县令和州府老爷们最头疼的事情之一。
麻烦的程度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超越了税收和教育方面。毕竟这项们的长处，而风水这种事情……真的只天知道。
邱晋指着前面蜿蜒的道路上，连续排着的一群牌坊道。
“你看这些牌楼，的为了表彰功名，的为了嘉奖孝义，不过更多的，宣传贞烈。”
“贞烈？”
万达眉头一皱，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徽州朱老夫的故乡，所以盛行程朱理。所谓‘存天理，灭人欲’。大人听说过么？”
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脑袋。
“女不像男，可以通过读书为家族光耀门楣。但她们可以通过另一方法——比如教养出一出息的儿。”
杨休羡接着说道。
就像邱晋的母亲一样，据说去年陛下就派人下了旨，允许邱家在家门口建造百岁恩荣牌坊，表彰邱母教方。
“一种，就为死去的丈夫守节。”
众人来到一座高大的“贞洁牌坊”前头，一起抬头，看着上面刻着的牌坊来，和表彰的烈女的名字。
“八岁开始守寡，一直到六岁离开人世。这位钱夫人的儿，因为母亲的‘贞洁’，向州府上表，州府再向京内的礼部上表。最后得到了这座用来夸耀门楣的牌楼。”
邱晋指着上面记录的故事说道。
“那……这里那么多贞洁牌坊，都这样来的么？”
好像对寡妇些不友好啊？
为现代人，万达生理性地觉得些反感。
“这样太慢了。等一座牌坊要等至少四年，要这位女寿数够长，说不定要五、六年。”
杨休羡上前一步，沉痛地说道，“我刚才一路上看了一遍。很多女都丧夫不久后就自杀殉葬的。为此，她们的夫家得到了旌表。”
“殉葬？先帝都已取消了殉葬制度，民间的女为何要殉节？”
万达从不知道温婉的江南人居然如此烈性的一面，不得大吃一惊。
“就不知道‘自愿’，‘被自愿’的。”
邱晋冷笑。
“你知道丁老爷的状上，告罗县令什么么？”
“……难道逼妇人自杀殉葬？”
万达被自己这想法惊到了。
“这倒不至。”
邱晋摇了摇头，“根据丁老爷所说，的母亲曾因为为夫守节四年，得到了一座贞洁牌坊。”
“而这座牌坊，最近被罗老爷派人拆了。”
邱晋转，看着畏缩不前的罗县令。
“理，县内另一家为们刚去世不满年的儿媳妇请了旌表，已被朝廷许可。而那座牌坊，就属郭家的。”
“郭家在竖牌坊的时候，把原先丁老太太的牌坊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