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关被破了！
消息如飞一般传到了各地，贩夫在跑走卒在跳，小孩子哭着找妈妈。
那是万仞关啊，怎么就，破了呢？
寻常人家哪里知道真正守护人族千年的不是那一道关隘，而是关隘之上的将士，他们原本也不需要知道，他们只要明白，万仞关不倒，人族无忧，就够了。
这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是以千百年来守土者守土，安居者安居，可如今守土者已然不再，安居者，便安居不得了。
大夏的百姓在一夜之间明白了什么是种族之间的战争，大家争的不再是土地和利益，而是**裸的生存的权力，不存在任何怜悯。
玉城不再，鸾城被屠，勇于反抗的百姓被割下了头颅而余下的则被套上了枷锁。
名为巫凉戈的女将军用自己的马鞭给出选择，为奴，或是死亡。
战火一时肆虐开来，普通的地方守备军哪里会是蛮族精锐的对手，万仞关后的城池享了千年的太平，而当这太平不再的时候，这些城墙却是如此的脆弱。
拖家带口的富商上了马车，坐揽大权的高官藏在车厢里往南走，往南走啊，那里有长安，往南走啊，北边有蛮族。
而剩下的草头百姓，他们舍不得自家的地，舍不得家里的牛，或者说，他们根本走不了，有的坐以待毙，有的逃进深山。
整个一月，2568年的第一个月，大夏的北部陷入苦苦的挣扎和哀嚎之中，流血和屠杀成为那里的主旋律，整整一个月的杀戮，便连巫凉戈，心头亦只剩下了麻木。
“小麦，不是说，杀一人为罪，屠万为雄吗？我怎么觉得好恶心。”
坐在某座县城的府衙之中，巫凉戈皱着眉头问一边的麦斯尼，自从百族退兵之后，她从来就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哪里有反抗，直接派兵压过去，可以说，这蛮族大肆杀戮的一个月，却是她最无聊的一个月。
“恶心是应该的，屠万为雄，屠的是敌人，是敌军，是敌将，哪里有拿不会反抗的平民去杀，而后称雄的道理。”说着，他转向巫凉戈，“不用怀疑了，咱们现在就是刽子手，就是屠夫，无论这一场战争结果如何，你我二人的名字都会被钉在鲜红的史书之上，供人唾骂。”
“就非得屠城吗？”巫凉戈用手撑着脸看向麦斯尼，“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有什么用吗？”
“的确没什么用，肆意的屠杀平民非但不会削弱人类的力量，反而会使得人类加快同仇敌忾的心。如果在我们屠城之前，商周还有可能袖手旁观的话，此时咱们两个就像是对整个人类宣战一样。”麦斯尼一声苦笑：“可是能怎么样呢？咱们的士兵们在外打仗，现在好不容易打进来了，让他们遵守纪律？”
“也是啊，真是烦死了。”巫凉戈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倒不能一概而论，你有没有算过这一个月咱们抢到了多少粮食？”麦斯尼眨眨眼。
“多少？”
“咱们整个蛮族足足三年的生产量，我还没有算别的财物，单单是粮食，就是咱们整个蛮族的三倍！”说到这里，麦斯尼的眼中放光，“人族他们耕作的能力太强了，他们擅长创造财富，却又大多不擅长保护财富，我们不去抢，不去奴役他们，还能做什么？”
巫凉戈眨着眼，想起了当年那个和自己斗智斗勇的少年，想起那个一指点碎自己紫电剑的人。
一时无话。
“都让开，有紧急军情，耽误了事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一声怒吼自衙门外传来，巫凉戈一下子挺直了腰，看的麦斯尼捂嘴偷笑。
“进来吧。”麦斯尼道。
会是什么事呢？紧急军情，是那些世家参战了吗？
“将军，人族燕家设下埋伏，兄弟们猝不及防，都忙着抢东西，最后，都死了。”
“忙着抢东西，都当军令是摆设吗？”巫凉戈眉头皱了起来，她就知道会出事，诚然人类大多数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即使有些江湖散人在二十余万的军队面前也成不了气候，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人类能把蛮族挡在万仞关外几千年还是有些本事的，总有一些人，能撑起整个民族。
比如之前的墨羽，比如上个月带着二百多人向自己冲锋的白鑫，比如这个——燕家。
万仞关外的蛮族战斗力极强，此时的蛮族可就不一定了，驮着大把金银的马匹，还如何冲锋陷阵？
“死了多少人？”
希望伤亡不大。
“五……五万。”
“什么！”
两声惊呼同时从巫凉戈和麦斯尼的口中传出，如果说之前的蛮族面对人类是压倒性优势的化，那么现在的天平，似乎就有些倾斜了。并不是说这五万的数目能决定什么，而是这般大规模的死伤会给人类一种蛮族不过如此的信号。
燕家杀了蛮族五万人，那么宋家和陆家是不是也差不多？
那么更强的墨家呢？
还有吕家？
而当人类认识到，这支打破了万仞关的军队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的时候，再要想像过去的一个月那样简简单单的拿下一座座城池，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是……埃索达将军带着五万人去，去打打秋风，因为之前在玉城的时候，弟兄们实在没捞到什么东西，谁知道刚进了城，就被围了，我们找到的粮仓只有最上面一层是粮草，剩下的，全是干柴，一点火就着了，兄弟们大多都被烧死了，然后，然后那些穿着紫色盔甲的人就出来了，他们根本不是人，那盔甲，怎么砍都砍不破……”
“我知道了。”巫凉戈哪能不知道，这是燕家那位不双人出手了，利用自己麾下部队之间的矛盾，用“战利品”的信息引诱自己麾下的大将，这个埃索达，怎么这么不顶事。
“埃索达他人呢？”
“将军他说，没脸见您，和兄弟们，一起……”
“这个混账！他是唯一知道燕家士兵战力的人，死的倒是容易，一点用都没有。”巫凉戈面色煞白，最可怕的是，自己麾下的“埃索达”可不止一个啊，自己和麦斯尼两人待在这里，他们外出征伐，若是再这么来一两次，虽然不至于坏了蛮皇的大计，但自己这个先锋官也就太不称职了。
“传令，全军集结，今天下午，我要在这里见到剩下的二十万巫族勇士，违令者斩！”
燕家得胜的消息并没有传开，他们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再招惹夏皇的忌惮，挑动夏皇的神经。
“安安静静悄悄的抵御蛮族就是了。”燕不双如是道。
而此时的长安，依旧是笙歌曼舞，太平长安嘛，还没有万仞关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长安城，城外兵荒马乱又怎么样，只要进了城，什么都好。
米晓明牵着一匹瘦马走在长安的街头，不知道该不该上殿。
他实在是恨透了那个人。
自大而自私，凭什么他是皇？凭什么他可以用自己的意志来判定所有将士的牺牲？
“他是个什么东西？”从朱子健身边离开的时候，他冲这位叔叔咆哮道。
“我干嘛还要去做这个将军？我自己带着兵，抵抗蛮族的入侵难道不可以吗？我回去当将军是要他把我卖给蛮族吗？”
“我不懂朝堂。”朱子健沉默的把手放在年轻的小将军身上，“但我知道，如果你不回去，一百多万府军，还有十多万禁军，就没人管了。”
理由很简单，而后他就到了长安。
长安好繁华啊，人们嬉戏调笑，把战争当谈资，揣测着方恒的死因，说着蛮族的入侵，谈及又被屠了几个城，就像是说着毫不相干的人一般。
听得米晓明脊背发凉。
在城南找了家酒店，放下行礼，老板凑上来讲为啥自家的酒旗上的酒字多了三点，米晓明挥挥手示意自己不想听。
真的是不想听啊，好累。
到了长安，就好好睡一觉吧。
想着这些的米晓明拉开了被子，闻一闻没啥味道，便睡了。
屋内鼾声如雷，屋外雪落如银。
清晨起床的米晓明换上一身战袍，踏着雪往城中央走去。
“米爱卿坐。”日上三竿，哪里还有早朝，米晓明是在御花园见到的夏皇。
夏皇一身皇袍，上面绣着五爪金龙，面前摆着茶碗，若是略过他一身装扮，看起来似是寻常叔叔正在招待侄子。
如果米晓明当真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名将之后而已，此时或许就信了。如同当年的付帅和方恒。
“岂敢，不知圣上因何事召见小将？”
“昔日故人多半凋零，也没留下多少几个后人，朕老了，想见见还不成吗？”
“圣上如日中天，怎么会和老这个字沾边？”米晓明笑着回答，两人相视一笑，暖暖的。
“却也有事，”夏皇眯着眼睛笑了笑，“朕想问问贤侄，对墨羽，知道多少？”
“墨羽？那个墨家公子，据说他用兵不在我大夏名将之下，当日无定河畔，也却有名将之风，千骑如飞，令人心折啊。”
“那贤侄可知，这墨羽还有一个身份？”
“什么？”
“他还是百族的魔公子，那个杀害了付帅的魔公子，一个月前放蛮族入关的魔公子。”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