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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风雪漏窗雨穿墙

大风起兮云飞扬,苍穹九万里恢宏,江山逐鹿谁称雄。

沉静了两千年的大地,迎来了久违的动荡,而在那动荡的风口浪尖,一老一少两道士,正看着风云汇聚。

“要乱喽。”老道士叹口气,好像四年前自己还想着和苏玉比一比高低,算计过墨家那帮小子,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这样了呢?

一品寿两百,四年相较于两百年,可不就是一刹罢了?

可现在想想,当时坐在轿子里算计小辈,在街头巷尾拿秘籍给天赋不错的小孩子的日子,怎么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正想着,却听得身旁小道士说话了。

“按理说,天下风云起,和咱们这些闲云野鹤的道士是没关系的,结果,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前辈。”小道士看着互相搀扶着起来的士兵,自嘲的笑笑,“打架真累,我都没来得及回拙峰一趟就被那个带青铜面具的小子诓过来了,没想到前辈你这居然真需要帮助,莫非他也是我道门中人,能掐会算不成?”

“哪里有什么能掐会算,老道我行走江湖多年,根本就没这回事,这档子正是多事之秋,他把你往哪里诓哪里都有事,今天就算你不来他们几个也奈何不了老道,哼哼,老道我遁法学的还是很不错的。什么风遁土遁水遁,停电遁陨石遁那是炉火纯青……后面两个是我瞎说的,到时候顶多折些颜面就是了,不过一打五打不过其实也没啥好丢人的,可怜老道我的道袍呦~”

自顾自的说道一通,老道士忽然转过头,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啊,那带青铜面具的小子可坑了人了,你现在应该在墨羽那小子身边才是。”

“他没死?”北门眉头扬起。

“离死也没多远了。前几天韩俊那家伙突然出现,我们几个老家伙才知道那小子剑意入脑昏迷之后被他给带走了,一个多月前刚醒。”说着,燕不双在北门身边迈开了步子,“本来没什么人知道,结果夏皇把蛮族入侵和付帅的死硬生生的扣在这小子身上,天下基本都相信这小子是假死脱身了,最关键的是这小子真的没有死……”

“可是他在哪?”北门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如果墨羽的下落未知的话,燕不双就不会说让自己去帮忙,而如果连忙着和巫凉戈麦斯尼排兵布阵的燕不双都知道墨羽在哪了,只怕墨羽的下落在他们这些名将或者谋士眼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有传言说,墨羽在百族,这不可能,他从韩俊那家伙的老巢到百族不可能不经过燕家领地,还有说他在墨关附近这就更可笑了,他要事敢出现在墨关就是直接撕破夏皇和墨家的脸皮,所以,墨羽应该在墨葭那丫头身边,哼哼, 这小丫头,把我给她的兵马训练的不错啊,这么大的事,都不给我汇报。”嘴上虽然是“哼哼”,但老道士的神色却很是愉快,“不过如今大多数人都信了夏皇的话,千百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很可怕的,那小子才不会等到自己的画像传遍大夏呢,应该已经离开了。”

“所以,阿羽如今会在哪?”

“贫道掐指一算,他往南去了。”

小道士指尖剑芒一抖。

往南?

墨领在南边,长安在南边,这边是战乱,是付帅的崇拜者最多的地方,他不往南走还能往哪走?

还用前辈您掐指算?

“去吧去吧,去问给你青锋剑的那个人,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办的。现在我们这帮老家伙被夏皇盯得死死的,能肆意走动的高手也就你这么一个了。”

“那我去了。”小道士点点头,青锋剑系到腰侧,转身而去。

突然,小道士回头:“前辈,我有一件事不太懂,不知可否相询?”

“问就是了。”老道士疲懒的笑笑。

“墨葭手中虽不是燕家精兵,但数目却着实不少,前辈为何不收回来?”

“我说是因为夏皇未曾下调令,你可能满意?”

小道士闻言摇头。

“小丫头练兵水准是墨夜那家伙教出来的,如今手中可称精兵的士卒应当在十万左右,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如今我四万人在二十万蛮族前不败,掌中再有十万兵便能胜过吗?这却是太小看那两个蛮族小辈了,如此还不如将那些许兵马留在小丫头手中,让她伺机而动,再不济也能给我燕家保留些许血脉不是?”

“前辈……”

“怎么,很意外?老道我能撑住二十万蛮族,能挡他五大一品,但也就撑一撑罢了。”说着,老道士嘴角泌出血丝,“蛮族举全族之力而来,如今这二十万不过是先锋罢了。我们毕竟安享了两千五百余年的太平,甚至更久,比起当兵打仗,人们更愿意去读书乃至经商,吕家竟衍生出商家之学,这只怕是千百年前的兵家前辈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人类全族兵马加起来能有多少?一百万?一百五十万?两百万?可蛮族呢?”

“我们人多啊。”北门回了一句。

“人多?如今士卒皆有三四品修为,新征的士兵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老道士叹口气,“何况,意识到蛮族兵锋多强的人又有多少?只怕少不了用几个世家的覆灭告诉这江山,人类面临的是什么了。”

“前辈……”北门陡然意识到,这个破坏高人风范,道袍满是油污的老人在同他说着遗言。

“呵,干嘛摆出要哭的脸色?”燕不双笑笑,眼角的皱纹紧了紧,“没那么悲观,老道士我在这片传教传了这些年,吆喝一声让大家拜玉皇大帝有点难度,但吆喝大家和我一起砍个人还是没问题的,如果只是蛮族的士兵话,老道我至少能为人类拖上五个月。”

“可是……”

“江山烽烟起,烽烟何起?不正起在我们这前辈的尸骨上吗?我把那十万燕家兵交到墨葭小丫头手中也想着给你们这些年轻人铺铺路。三千年万仞关一朝破,这乱世百年怎生得了,我燕不双赢了他们两个小辈又能如何?八卦阵名垂又如何?这江山谁主,人蛮谁主,可不是我们这帮老家伙能决定的啊。”说完老道士拍拍小道士的肩,示意他该走了。

北门晃了晃身子,不语。

“怎么?老道士我还未必会死呢,死又如何?造化本无物,死生亦相齐,这几年,归去的前辈还少吗?”

北门突然后撤一步,鞠躬:“前辈放心,道教一脉传承,晚辈会寻人继承。”

“痴儿!”老道士抬手赏了在小道士脑袋上赏了一个暴锤,一声轻笑,“你是道士,我就不是道士了?道家道教,哪里来的说法,以道治国安邦,是为道家,以道教化众生,是为道教。那拿着一副悲悯众生的嘴脸,对信仰不同的无辜之人给予最恶意的揣测和诅咒,这种教还是莫传了,若这人间太平美满,信不信神,皈不皈道,又如何?”

“那前辈,晚辈告辞。”

一声别过,道袍高挂,青丝飘于脑后,三尺青锋系腰畔,萧萧遥遥来,飘飘然然去。

那老人望着小道士仗剑而去,咳嗽一声便咳了一手血,“小崽子,老道我要是年轻个五六十岁,也拎锤子闯江湖去喽。唉,就是锤子听起来不够剑风雅,当时傻啊,光觉得锤子砸人爽。”

“江湖风流有十斗,仗剑游侠占了七成。”说书人抿了口茶便不再讲了,小丫头片子听到最关键的地方,如何忍得住心头好奇,死死的拽住一边白袍小哥哥的衣摆:“哥哥,他怎么不讲了。”

书生眼角闪过些许无奈,“说书先生也要讨生活啊,先生要润口费了。”

“啊,”小丫头捏捏衣角,“我们有钱吗?”

书生俯身抱起小丫头,“没有,而且,咱们该走了。”

“哥哥,咱们要去哪啊?”

“去南边,去没有战乱的地方。”

说着,书生身后背着书箱,身前抱着小女孩出了茶馆,走出城门,队伍这些日子走了不少人,倒也没有饿死的,虽说是乱世,但毕竟燕家陆家宋家以北尚未被战火袭染。

可有些老人,他们突然不走了,在山林间笑着坐倒,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同一座城,有人听着说书人的故事,而却又有一些人,游走在说书人的故事中,作着那主角脚边不经意路过的尸骨。

“哥哥,你也是读书人吧?”

“是啊。”

“读书人,也就是先生了,你也是先生,知不知道那个故事啊?”

“故事?”

“恩啊,那个骑驴上长安的故事。”

“知道啊。”书生清了清嗓子,“剑侠苏玉和剑闲笑倾城嘛。不过他们的故事哥哥知道,他们其实只见过一面,后来在长安打了一架,没什么好说的。”

看着小姑娘不满的脸色,书生笑了。

这表情,和自己当年给那个小姑娘讲故事不想讲草草结尾时的一模一样。

书生想着想着那个小丫头啊,顿时就笑了,笑的荡漾,笑的洒脱。

小丫头正皱着眉头嗦手指,突然有些惊讶的默默自己的脸,然后往上看去。

“哥哥,你哭了。哥哥你别哭,小楠不听故事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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