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川州，巴山寻常涧。
杜萦回连夜回到蜀川，进了魔窟便直接入梦，五感封闭，唯有灵识游荡在山脉之中。
那纠缠的梦魇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杜萦回没有再次攻击，而是缓缓将身体中的阴灵全部释放进去，他的梦境成为了一锅杂粥。
既然魂魄可以继续离析，那么就让这么多的阴灵一起来做个伴吧，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杜萦回隐隐察觉到来自这些魂魄中的气息，他们并没有任何意识，就和自己的心魔一样，仅凭着某些执念和怨怼而维持着行动。
杜萦回是其中唯一清醒的，而又是其中最孤独的一个。
那个淹没在阴灵之中的心魔，分明是和那些一样的东西，却也是属于他自己的一部分。
“怪了，”杜萦回自言自语，“我还觉得你该长得像兰宫。”
那个黑漆漆的没脸杜萦回在魔气中静默。
没了蒋兰宫在，这个梦缩小到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剩下。那些复杂精致的景色，几乎像复刻一样出现的记忆中的场景，一概都归于黑白虚无。
杜萦回看着四下邪气卷动的涡流，好似慢慢游动的阴阳鱼。
他离开了梦境，发现之前盘踞在洞穴中的翼手煞都消失了。
又不知道蒋兰宫调用它们忙什么去了。
杜萦回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帮手，便尝试着呼唤了一下，马上便有一团人形出现在眼前。
“想出来自己能干什么了？”杜萦回问他。
那聚合英灵而成的鬼卒伫立着无声应答。
杜萦回听了听他的汇报，眼中一亮。
“这样可行？”杜萦回忙问，“早先对孤魂野鬼的搜寻也都是为了将他们超度往生，修真之人阳气过剩会杀灭邪怨之物，所以每次寻魂只是短暂为之。而往生之后的魂魄再也无法对法术做出应答，你却还能召唤更多像你这般的英魂？”
“他们不是早就该往生了？”杜萦回追问。
“对，现在我是魔体，不是人也不是仙。”
“你说最多的地方在哪儿？”
听鬼卒交代完具体的地点，杜萦回稍作迟疑。
他思索片刻，虽有所顾虑却还没否决，问道：“还有没有更好的选择？”
鬼卒的应答让他再次沉默良久。
“那就去一趟。”杜萦回终于下定决心。
鬼卒得令退身飘去，杜萦回从栖虹石俑的掌心出来，绕到前脸去叫涂海苏醒。
石俑额间的青花燃起，双眸微微睁开，看着杜萦回。
“又什么事？”涂海幽幽问道。
“兰宫已经告知于我从雨花斋到枕泉司的路。”杜萦回说道，“下次我要回去，从你那儿走，看见别慌。”
涂海的石像没有什么眼神可言，但杜萦回总觉得她在那边翻了个白眼。
“你这次要去什么地方？”涂海问道，“八州战火纷扰，怀赦现在应该已经焦头烂额了。”
“他不会。”杜萦回对蒋兰宫的信心比对谁都足，“说不准他正以退为进，又要出什么损招。”
“那你可小心点，不要坏他的事。”
“这次该不着什么事，我要去的地方，没人。”
涂海稍作疑惑地歪了一下头，石俑周围的绝壁隆隆坠石，遍布裂纹。
“你别把洞晃塌，我还得回来。”杜萦回说着踏上魔雾，“我此行往北走，兰宫知道我去哪儿。但愿到时候我能率领百万雄师，归来向他朝觐。”
涂海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带着不屑道：“怀赦从不搅扰战死的英魂，你是想忤逆他那点可怜的底线？”
杜萦回：“那是兰宫的底线，我可没有这种底线，沙场之上血海之中，才是一心求胜求存之人执念深重的归宿。”
涂海目视他：“你是想要以毒攻毒，解脱那些已经怨念深重嗜杀成性的魂魄，还是解脱你自己？”
杜萦回的身影飘散在浓浓魔气里，涂海冷哼一声，缓缓合上双眼，眉间青花亦随之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