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点数。
这回惊愕的不止杜萦回了，还有在场所有自以为了解响骨盅的人。
“你不是买到假的了？”递盅那人身边的同伴问道。
“不可能……我是亲手从鬼僧手里拿来的，那可是花了我三支马良笔换的！你知道值多少金子吗！”
“我看你是被骗了，不然你都拿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是倒霉？”
“话不能乱说！这东西不能总是用，我之前的劫都是它帮我避过去的，有用，是真的！”
他们辩论的声音不小，可怀疑的人究竟占少数，大部分人很相信此物的灵验。
可是越觉得这东西灵验，当下出现的状况就越让人胆战心惊。
杜萦回只见过那么几次，一次是蒋寻棠摇盅，一次是在寻常涧，蒋兰宫用魔血将里面的鬼骰子引了出来，令响骨盅恢复成了一个普通的陶罐子。
现在这情况难道……也是鬼骰子被更为强大的邪气吸出禁锢，导致失效了？
杜萦回这时候决定守口如瓶，不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杜远亭托着响骨盅朝那人扔了回去。
那人摇了摇，里面的声音消失了。
虽说本来声音就不大，可是现在悄无声息，必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鬼骰子不在里面了。”这个修士说。
果然如此……
杜萦回望向山沟剑冢，这里的阴气浓烈得几乎堪比当初在蜀川见过的业障渊，再加上自己在山里放了不知道多少魔气，或许鬼骰子真被吸走了。
这么大的一个响骨盅，转变的怎么会只是一个人的命运？
这么一想杜萦回忽然心悸。
若它测的，是八州的运势？
这些交错纷乱的势力正是人，人为混乱不可一以概之且随时都在变，而天运中蒋兰宫和八州反对他的人各自秉持的道义，此刻正是两条绝对无法和解并行的道路。天圆地方，地势四方八州，只在此范围之内，也意味着无论人如何纷争，都会牵涉到当下的所有地方所有人。
劫……祸世劫……
若选错了道，此劫不化解，就是天下颠覆生灵涂炭。
“兰宫……”杜萦回心跳骤然加快。
也有其他人猜到了这一点，迅速地解出了答案。
“推翻伪君蒋氏，正是天运所指！”一人振臂高呼，周围拥簇声震耳欲聋。
杜远亭并不跟着他们喊，却透过人缝看着杜萦回。
杜萦回的眼中平静。
凭你们认为去吧，逃避求证而自顾自地宣称这场劫在于他而不是你们自己。
谁才是对的……没关系了……
若这两条路摆在面前而其中一个是你，那么对我来说就等于没有选择。
我不爱天下苍生，我也没有宏图大志，我只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已经不想在这个世道里强迫自己装成一个人。
杜萦回闭上眼，他在冥冥之中看到自己那只没有脸的心魔。
没错，你是我我就是你，疯狂，无法自控却无比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偏执疯狂地追逐之、索取之，一往无前。
“早点面对这些，不是更好？”杜萦回说着在灵识之中掐住那个“自己”的脖子，狠狠将它拽到面前，张嘴深吸一口气，那黑影竟像吸烟一般钻入他的七窍。
白发在魔气中晶莹如雪。
杜萦回抬头望向那群人，双目血红。
“尔等今日，一个也别想走。”
-
剑冢中的无数灵剑在引力下战栗，几乎要拔出焦土。周围的修士设阵施法，沟的中央灵力放光蒸蒸而出，整个山谷俯瞰已化作一只巨大的火炉。
魔气卷携着山沟深处埋葬的阴灵，混杂着业障渊魔体之内的厉鬼煞气将山的出口封死，连同天际的云团也纠缠难分。
杜远亭望了一眼这遍山的混乱，默然提着朔风剑，搜索杜萦回的真身。在场没有任何人的灵识能穿透这些魔雾，除了他。
静谧之中，朔风倒刃上的电花忽然闪了一闪，骤然隔空崩了一记光弧，魔雾中的离合现身，残刃寒光照甲。
杜远亭看着那柄断刃上歪曲的字疑惑片刻，旋即眉梢高挑，略显烦躁地回头避开不见。只出朔风在身边施展法术，灵流爆冲与对方相抗尚不足一息，他便迅速撤退。
这人满眼都是求战，可动作却处处保守。
不是在调虎离山拖延进程，就是有什么原因不能使出全力。
杜萦回马上就看出来端倪，原来——他上次的伤还没好。
那老子还不赶紧趁你病要你命？
离合寒光汇聚，在深沉的浓雾中切开一道缝隙，杜远亭设域隐匿迅速从攻击范围中消失，杜萦回通过细微的气流寻找那域移动的方向，当初沈赐所说的灵流异常能够迅速识别出域的位置，对自己而言还有一点困难。
忽然他找到了一团波动，出手狠狠震上去，杜远亭释放了域迅速躲闪，二人交织的灵力纠结不让，竟冲出去撞破了一只点数的白气团。
是哪里的点已经看不清了。
已经开盅定运，撞破一个点有什么了不得，可是杜萦回发现这些气团和域的灵流很像，稍不注意就会认错。
杜远亭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段，马上再设置一域遁入方才沟内的点数气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