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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意外跳级

楚天惊诧中骂:

“胆大!”

“是他心黑!”

卯生声宏气雄,连楚天也于无形中被惊怔住了。在他印象中,儿子平时文文静静,马马虎虎,有几分超凡脱俗的味道,怎么此刻一下变得斤斤计较,又形同猛张飞了呢?妈的!他心中骂。

楚天一时窘得搓脚搓手,不知所措,表情十分尴尬。他觉得儿子闯祸不小:眼前这大师傅何等人物?别人讨好还唯恐不及,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如此莽撞,天晓得这事怎么收场,谁知道人家以后怎么报复?

然而事出意外,那五大三粗几近神圣不可侵犯的大师傅,于猝然间只稍稍愣了一会儿,居然连连点头,十分和蔼地问卯生:

“小老弟,是我记错了碗数?”

“你个人晓得!”

卯生不理会对方自找台阶的态度。他一手扶盆,一手稳健地撑在作桶沿上。他两眼在人群中一扫,光芒四射。回头依然火辣辣地盯着大师傅——

“重打!”

“好好好,记错了,就重新来。”

大师傅脸色彤红,极力强笑,长把勺拼命搅动一阵后便老老实实重新盛饭。这次他居然并不十分怕烫了,甚至忘了唏溜呼噜。也许他想起这小家伙去年大战白麻子的往事,也许自感克扣人养命之物心气太虚,不敢大闹;抑或有其它想法,总之,他似是被迫走了一条息事宁人的路。

同一个盆,同是十六碗,这一次盆内之物竟然高出两寸多,至少增加了三分之一。从此,卯生从学校归来时,每次都是一路小跑,自然是为了赶时间打饭。他成了家中打饭的特使。他认为自己获得的,是全队普通人中的第一等质优量足的一份,而且餐餐如是。至于楚天担心的报复,一直没有出现。大概是人家大人大量,不屑计较。

这年头,很多家庭常为吃饭吵闹,父子相争,母女相嫌,各顾各地抢饭吃者,比比皆是。然而楚天家截然相反。

妹妹玉珍,比卯生小三岁多。从这年刚满七岁起,就开始挖野菜,且一挖三五年,一直挖穿挖透了那该杀的“自然灾害”。只是这自然灾害,真的灾得“自然”吗?不知未来的历史学家如何评说,反正因此,玉珍一生“自然”地没有进过学校大门。苦了她一生。

玉珍所挖的是些名叫蛾儿肠、狗脚板之类的野菜。她挖回后,由秀章洗净炒熟备用。当那半盆米汤端回来时,秀章便将野菜倒进去,反复一拌,即刻变成了大半盆,而且显得稠了许多。只可叹原白白的米汤并不能“涉污泥而不染”,再也不是白色了。野菜霸道,它一侵入即变成了绿茵茵的一盆浆,能见的米粒,真比天上朗星还要少。饭前,秀章首先盛一碗留下,来餐再盛一碗留下,这便是楚天的晚餐。楚天数十年都有吃晚餐的习惯,且香,不吃不行。余下秀章就不管了。这时,无论谁先来盛饭,第一碗必定是奶奶的,再后就各盛各的。

家庭碗小,一般每人两碗后,还可添上少许,抑或一碗后,还有大半碗。具体要看干稀度了。

无论是每人一碗多、还是两碗,楚天家的“宝盆”中永远有剩饭。尽管人人喉咙中都如伸有爪子般的食欲,尽管饭后人人都伸着长舌在贪婪地舔食碗壁残浆,但谁也不肯掏尽盆中最后那一点,谁都希望留给的是他人。而且餐餐如此,永远如是,竟在这般饥饿熬煎中整整保持了漫长的三年。性命不保的苦难岁月里,一家人以秀章为表率,潜移默化中,老老少少自自然然,人人克己复礼,个个浓情如斯,直令卯生若干年后,每每回味起来依然甜得醉心,甜得远远盖过、湮没了对当年饥饿之苦的回味。

每当雪雨天,玉诊挖不回来野菜时,楚天便残忍地在盆中兑上白开水。他要保证餐餐那个大半盆。

卯生的床支在楼上。这楼只是一间挡风遮雨的阁楼,后檐处伸不开头。楼口设在室内,是一个两尺见方的孔。孔沿边搭着一副近似垂直的可以移动的木楼梯。这阁楼给了卯生无限温暖,也送走了他苦难悠悠的少年。

也许是母亲永远忘不了卯生自幼吃米糊涂儿的缘故,抑或是其它,反正,他觉得母亲永远偏爱不尽的,痛爱不已的唯有他自己。

一家八口,唯有楚天日日三餐。这是“特权、法权”,无暇考究。不过明显感受到的是家庭的需要,是家人万众一心式的赞同和愿意。但就这少得可怜的一点晚餐——折合纯干米饭恐怕只是三两口——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卯生的。

每晚,在他熟睡的时候,母亲总是那么一只手端碗,一手扶梯,艰难地爬上那几乎竖着的木楼梯,将他从梦中摇醒,递上那比人参、燕窝还要珍贵的半碗米汤。尽管初初时他也曾一次次推辞,不忍分享父亲这点儿可怜的晚餐,但仍然敌不过慈母的央求与坚持,全都一次次喝进了肚子。

更令卯生愧疚永生的是,漫长的三年,一千多个夜晚,母亲至少不下八百多次往返在那狭窄的楼口之中,那用只手端上去近千次的半碗米汤,汇集起来也该是一汪小海;可是自己,竟然没有一次一回能说服母亲喝下一小口。其实,母亲的身体更衰弱。如果没有那三年“自然灾害”的摧残,或者说那近千次的,比人参更滋补人体的半碗米汤,不是他卯生享用了,而是可敬的母亲喝下去了,或许母亲就不会在几年之后,年仅五十即仙逝。

孟子曰:“生,我所欲也”。

是啊,谁不想活着?好死不如赖活。可是为了别人,能够真正舍生忘死,而且是舍得死心塌地,舍得义无反顾,恐怕,首推当是天下人的父母亲了。

严重的饥饿,不仅折磨着学生,也在折磨老师。据说老师的粮食本上,月供应粮只有八斤、九斤。农村人均月口粮是六七斤毛谷子,折合净粮接近五斤,扣除沿途的七贪八污,顶多只有四斤。相比,老师们虽多一点,但他们没有妹妹挖野菜——卯生常常这么想,常为老师们哀叹。

饿归饿,何秀全老师教学却还是那么认真,只是很少画漫画了。当学生们饿得伏在桌上实在打不起精神时,他竟别出心裁地作些安排:这节课,一二组全体睡觉,三四组跟我学;下节课,三四组睡觉,一二组跟我学。同学们万分高兴,无不向老师报以感激的目光。倘若不是因饥饿而实在不能大声喊叫,他们定会高呼老师万岁。

大家也真能睡,无论男生女生,凡经允许睡觉者,往课桌上一伏便昏昏然进入梦乡。也许有人没有真睡,却依然紧闭双眼。因为这样,空空的肚子会好受些。学生们算是“半休半读”了,何老师却一节课当成两节上,辛苦倍增。不过有时候,他也不客气地分些“辛苦”给卯生,让他领读,让他教生字,继而让他布置作业。卯生俨然是位代课老师了。但有一点,何老师绝不占用卯生应该睡觉的那节课。

自从大字报事件后,卯生隐隐感受到,何老师于默默无言中对他别有钟爱。卯生天性重情。老师的爱抚成了他的学习动力。近年,他已彻底告别了逃学和课间看小说的恶习。学习成绩,自然还是那么永远的第一名。当然,这也得力于他的天赋。除此,更重要一点是,他心中一直牢牢装着一句话:我必须努力学习,我要对得起母亲。

“大跃进”运动实际已经结束了。但其精神尚在,遗风犹存,教育界又不紧不松地掀起了“跃进”式的改革浪潮。

公元一九五九年七月一天,卯生正领读课文时,何老师突然出现在门口。他抬手摆了摆,示意停下。尔后,他背着双手,在黑板与讲台之间那条窄窄的的小道上,来去踱步,踱得很快,显得急躁,脸色忧郁。同学们都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大家的心,都随着老师的踱步发沉,发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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