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紫衣魇
落日的余晖覆没了黄沙的枯色，灼人的热气渐渐消散，徐徐中，暗夜的昏沉之色也一点点地覆落，傍晚的沙漠显得更加苍凉和悲壮。
迈过一个个山丘，一座破败的古镇尽现在人眼的尽头，古镇的屋舍久经风沙侵蚀，显得异常古旧。
这是靠近荒月城的鬼镇，只有这个镇子，荒月城无从下手，镇主沙罗和荒月城的东河玔香分庭抗礼，共掌极地大漠的南边。
和她先前所猜测的一点都没有误差，只是不知这老鸩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老鸩一路引领他们来到一条长街上，那条长街上有一座显眼的阁楼，算是所有屋子里最好的。
因为那不光是水乡独有的双层阁楼，这院落里还种上了许多花，说来也奇，沙漠地带，气候变化多端，主人居然还能种出如此之多只有江南才有的花。
那么，主人首先是江南人。
老鸩先命下人把殷家那些人安置下来，然后才偷偷摸摸地把她拉到了一边，“你跟我去见一个人，就打扰你一会儿时间，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这种可怜的态度和他最初的嚣张完全不同。
这就引起了她的好奇，所以梅华妆没有拒绝。
老鸩带着她走到一所屋子前，示意她跟着进去。
屠尚之要和她寸步不离，差点和老鸩打了起来，最后还是梅华妆阻止了他，“没事，你去守着她们，我过后就会回来。”
主子发话，他不敢不从。
不过，临走之前，屠尚之还是狠狠瞪了老鸩一眼，似乎只要他敢对梅华妆下手，他就要把他大卸八块。
他刚一走，老鸩就抓住了她的衣袖，脸上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梅华妆等得不耐烦。
他纠结了好一阵，直到梅华妆转身即走，他才把她拉了回来，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吐出，“我有一个主子，他叫楚沅，我告诉你，他是全天下最优秀的男子，可大抵如他这般优秀的人都命运多舛吧！”
他一边叹息了口气，一边哀哀地说，“三年前他遭人暗害，他中了我无法解开的毒，我估摸着他活不过三年了，而我想给他留个后人，至少死后有人给他烧点纸钱，让他在地狱里也不会那么寂寞。”
梅华妆面无表情，“你觉得我能帮你吗？”
老鸩吞了吞口水，“你当然不能帮我什么，你已经不纯洁了，不能让你玷污他，不过，跟你来的那两个丫头倒是可以。”
原来他打的是殷家人的主意。
知道了他的用意，梅华妆试图打消他的念头，“让他在临死之前，尝些男女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你绝对是找错人了，你主子是天下最优秀的男子，我家的那两个丫头这么普通平凡，无论哪一个都配不上他。”
老鸩满脸涨红，憋出了一句，“关键时刻，让他忍一忍，反正这档事不就是灯一灭，都一样做的吗？”
梅华妆无奈，“……我说大爷，娶妻的人是他，不是你，你至少也得让他知道新娘的长相吧！”
老鸩急切地打断她的话，“当然不能让他知道，他知道了那还了得。”
说着，他就将她往里间推去，“我看你是不顶用了，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用处，你帮我去探探他的口风，或者规劝他一番，让他安心去娶妻。”
他顿了一下，好似怕她不用心，还煞有介事地添了一句，“我再次提醒你一句，那个丑女中了毒，这毒只有我能解。”
此刻，她终于明了，“你给她下了毒，放过了另一个，所以你看中的人，就是那一个吗？”
老鸩不住地点头，看来对殷月兮满意至极，“就是那个丫头，她看起来乖巧，也清丽，肯定是个好媳妇，不像你，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里面传来了男子虚弱地咳嗽声，“咳咳。”
老鸩再三催促道，“快去，你快进去嘛！”
梅华妆进去的时候，楚沅正侧身倚在窗塌上，紫色的衣袂浮在风中，那上面点缀着紫鸢尾，一层又一层的铺展成极致的奢靡。
宽松的紫袍被风吹得微微敞开了，露出高耸的锁骨和分外白皙的肌肤，紫袍底，藏着若隐若现的诱惑，三千青丝逶迤落地，好像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瀑布。
他的脸上覆了半轮新月面具，但也掩不住他颠倒众生的眉目。
确实如老鸩口中的说辞一样，他看起来是个优秀的男子。
楚沅的眼底，女子从月光下走来，血红色的伞，黑色的衣，融为了一体，仿佛从黑水幽潭里拖曳出了一色鲜红的血。
但是她本人却甚为平淡，平淡到逼仄。
“你醒了！”
梅华妆盯了他两眼，便一下移开了目光，好看的人她看得很多，也不过如此而已。
“你是谁？”楚沅目色微冷，且神色还有些警惕。
他一向对敌人的直觉很准，他可以确定，这女子不可小觑，不说别的，就说她可以当着他的面，面不改色地说出，“听说你要娶亲，我特意赶来这里做媒婆。”
楚沅神色古怪，“娶妻？怎么没有人通知我？”
“我这不就在通知你。”梅华妆仍旧从容不迫，“既然你没有听见，那我最后再重复一遍，你要娶妻了。”
谁知他谈妻色变，立马就斥责道，“……给我出去！”
梅华妆毫不犹豫地往门外走去，她的背影很淡，只能用淡来渲染，可那是再浓烈的颜色也掩盖不住的淡。
如此的平淡，他竟觉得有些刺眼。
她把门阖上，并往门前一坐，隔着门，他还是能看见那抹淡色，他突然觉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唤道，“你进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