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都在前方等着他们，梅华妆到时，他们这些人都炸开了锅，尤其在知道夫人是陆洲后，殷玖更是幽怨不已，“夫人居然瞒了我们那么久？”
屠尚之拍了拍她的脑袋，知道她一颗春心落空，重话不好说，只得轻声安慰道，“夫人不瞒着我们，我们迟早会露馅，连自己都骗不过，又怎么能骗得了别人，你呢，你就埋怨了。”
殷玖虽是不开心，但之后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殷月兮开始清点人数，她数了两遍，发现缺少了一个，偏生缺少的那一个还是重中之重，她硬着头皮，迎上了梅华妆冰冷的目光，颤颤地说道，“夫人这里似乎少了一个人。”
老鸩闲不住嘴，郁闷地说了一句，“那少年怎么还没有来？到现在还没到，估计是没什么好事情喽！”
梅华妆二话不说就要返回去，幸亏被楚沅眼疾手快，一把拦住。
众人都惊恐地看着她，“夫人，你干什么去？”
“我要回去。”
她回答得毫不迟疑。
老鸩很生气，“你这个女人莫不是疯了，你还要回去找他，你这不就等于把命都赔进去了吗？”
楚沅用非常严厉地语气说道，“我不知道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但我想，我们拿着自己的命，陪你一起冒险，不是让你来随意挥霍的，倘使你还有一丝一毫的理智，你就该知道自己不可以这么做。””
梅华妆目色冷厉，亦是以同样的力道逼近了他的眼，
“他被困死在了那里，我必须回去救他，那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和在场诸位都毫无关联。”
屠尚之无意地插了一嘴，“说不定他已经死了，夫人何必要为一个死人冒这个险。”
梅华妆飞快地回过头来，凌厉的一眼狠狠扫过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屠尚之讪讪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夫……夫……人，我说错话了，我自己掌嘴。”
楚沅却毫不犹豫地说，“他的话不无道理，你好不容易活着走了出来，却还是要为了他去送死，你自己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梅华妆的眸子愈冷，愈沉。
但是那决绝的态度，一点都没有松动。
楚沅眸光复杂，他那说话的语气也似含杂百味，“他之于你，真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你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回去救他？”
梅华妆凝视了他一眼，那眸中的黑色开始向四周扩散，她的双目瞬间变得空洞起来，好像那一刻她失去了自己的灵魂，就在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的时候，她忽然静静地笑了，她从没有真切地笑过，一次都没有，可现在她居然有了自己的真情流露，一切的变化都始于那少年啊！
楚沅忽然万分地嫉妒他。
她就在那样清丽的笑容里，一些用力的字眼一个个地溢出了唇角，“我答应了他，一次又一次地答应了他，我说过我要带他回家，而不是把他一个人丢弃，让他孤零零地睡在哪个地方，我已经丢弃过他一次了，我警告自己不能够再重蹈覆辙。”
她用了警告二字，那是何等的严厉。
“你告诉我，你是谁？”楚沅的脸完全冷透了，他险些对她吼出了声，“你是梅华夫人啊！为什么这样一个尊贵无双，杀伐果断的人，要对一个奴隶折腰，心思为他左右，摇摆不定。”
梅华妆收敛笑意，神色骤然惨烈，“是，我是梅华夫人，可是世人都把我当成了无所不能，高不可攀的梅华夫人，只有他把我当成了自己主人，只有他知道，我会痛，会累，会说苦，当年为了让我做回自己，为了让我彻底自由，他已为我失去了一次命，他死去的那一天，我一度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执念，你也知道我是忘川族的余孽，而整个忘川族褚琇下落不明，接下来就只剩下了我和他，十年生死相依，经历无数个分分合合，你让我如何弃他于不顾？”
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眸中隐着异样的沉痛。
楚沅痛心疾首，“你究竟把他当成了什么？如果是奴隶，就该让他为主人以身殉职，那是奴隶生来的责任，如果你只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不可推脱的一个责任，那……”
他似乎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以一句哀叹声匆匆结了尾。
四下的人不论大小，也都纷纷垂着头，眸光悲哀。
她的眸中闪过迷失，闪过挣扎，但最终都变成了更坚毅的光芒，“别人都说我是一个精明的人，可我其实活得很糊涂，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用自己这双眼亲眼看见了，我得势时，是天下人高不可攀的神祗，我失势时，则成了全天下人踩在脚下的奴隶，可我之于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不因身份变化而变化，不因地位悬殊而改变初心。”
“当我沦为天下人的笑料时，当天下人都驱我，逐我，辱我，恨不得我死时，只有他会为我挡明枪，防暗箭，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身边总是空荡荡的，后来我寻觅了很久，才找到了一个和我相伴至今的他，他是奴隶，是执念，是责任，是世上任何的东西我都不在乎，因为我知道，就像他眼里的我一样，我眼里的他就只是他而已。”
“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一样，当我沉沦在黑暗里，他就成了指引我走出黑暗的光明，我在烈日下暴晒腐烂，他则又变作了包容我的黑暗，他的身份时时转变，而每一次都在恰到好处之时，让我需要他。”
“我的黑暗，我的光明，我一个都不想舍弃。”
她像是在宣誓给天下听，她的决心，和她的执念，永远无法撼动。
最后，她郑重地说，“以前我需要他时他一直都在，一如他现在也需要我回去找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