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香樟木做的浴桶，氤氲出缕缕热气，热气带着香味，花朵在洗澡水上漂浮，奶白色的洗澡水，小茉第一次见到，他很好奇，这样的洗澡水会不会很好喝，看起来这么诱人。管家差来裁缝，给他量尺寸做衣裳，量完了，褪去他身上的破衣丢了出去。他赤条条的伫立在屋子里，有些冷，双手抱着身子。管家试了试水温，冲他笑了笑。
“这水正合适。快过来。洗澡了。好好地洗一洗。快来！”
如此慈祥，不见以前的严厉。或者管家从未对他严厉过，每次见他都是笑眯眯的。像一个疼爱孩子的长者，皱纹里丛生出一种成年男子特有的温和。
小茉进入浴桶里，温暖的水好像一个窝，将他包裹住，他突然间释放，捧起一朵花，瘦小的身子慢慢陷落，扑通陷了进去，呛了一口。管家笑着，将他拉起来。“哎哟!我的孩子。你太小了，这浴桶是大人用的比较深，你就站着，我给你洗啊。”管家说着拿起边上的一块东西，像是鹅蛋一样大小。
“这是什么？”他指着问。
管家在他面前晃晃，“这是胰子，专门洗澡或洗脸用的。搓上它，洗出来才干净。”说着往小茉身上揉搓。
小茉第一次被人用手这样温柔的抚过身上的肌肤，他自小没有见过父亲爷爷这样的成年男性，他对父爱的缺失使他内心渴望被一个男人照顾，他梦想着也能跟其他男孩一样，被自己的父亲或者爷爷关爱而生，嬉闹逗乐。他看着管家，一双温暖的大手揉搓这自己幼小的身躯，泡沫挂满肌肤。管家又拿起一段丝瓜络，来回摩擦小茉的肌肤。小茉被丝瓜络弄得痒了，忍不住笑。管家也笑。一老一小的笑声传到屋外，惊动了屋檐下的雀鸟，叽叽喳喳的随声附和。洗完了，擦干净身子。就像是一块从泥土里挖出来的玉石，经过洗礼，小茉像是换了一个人，穿着少爷的衣服，虽然显得大了许多，但一点不影响小茉的纯美。管家欢喜至极。连忙带他来到教书先生的房间里，先生带上金丝眼镜，走到跟前弯下腰。
“确实出挑的一个孩子。叫什么？”老先生捻须转身。
管家忙上前接过话，“姓水。叫小茉。茉莉的茉。”
老先生又转过来，“姓不错。名字有点女孩子家家的味道。既然夫人发了话叫鄙人给起个名，那就起一个。看着孩子眼睛颇具神采。不如叫......水生墨吧。文墨的墨。以后常陪少爷身边，也算我半个学生。日后一定悉心念书，心无旁骛。知否？”
管家一把拉过小茉。“快。回先生话！”
小茉回：“知道了。谢过先生。”
先生点头“嗯”一下。
出了先生的房间，时候已然不早了。厨房已经灯火通明开始张罗晚饭。下人们忙进忙出。管家带着他来到少爷的房间，一进门，一扇百鸟的锦绣屏风跃然眼前，转过来，北面是少爷的拔步床，南面是一张新的卧榻，中间是八仙桌，条案上摆着唐三彩，墙上挂着梅兰菊竹，屋子中间一口五彩大缸，里面有几尾金鱼，懒懒的游弋，水草漂浮在水面上，来回晃动。吊顶上垂下的玻璃罩灯，打开好生耀眼，照的屋里亮堂堂的。这时听蝶大步进来，他们第一次就这样遇见了，听蝶站在他面前，仔细地看着他，上下打量，转一圈又转一圈，咬着下嘴唇。
“他叫什么名字。”一副先入为主的样子。
管家弯下腰，摸摸听蝶的头，“水生墨。以后叫他生墨！”。
把生墨拉过来，“生墨啊。这是听蝶，少爷的使唤丫头。以后你们在一块跟着少爷。记住不许闹别扭知道吗。听蝶是姐姐，你要听她的。”
生墨点点头。不说话。
“听蝶。以后多照顾着生墨点，他刚来，什么都眼生。你可不许欺负他。听到没。”管家最后一句“不许欺负他，听到没。”显得像是命令的语气。
听蝶也点点头，不说话。
两个孩子之间的距离，好像似有若无，在空气里打转。也不知怎么，听蝶拉起生墨的手，跑出门去，管家看着两个孩子，笑嘻嘻的，甚是欣慰。他们在回廊上奔跑，听蝶回头不时看看生墨，听蝶的笑容甜美，一双鞭子在肩膀上跳跃。生墨第一次这样无拘无束，他以为进了大户人家第一件事就是被管教约束，此时他反而没有这样的感触。听蝶带他来到少爷的书房，此时少爷正在练字，每日晚饭前少爷都要在此练字。书房灯光通亮，墙壁上全是山水字画，砚台里的墨油亮的在灯光下如生墨的眼睛一样明亮，香炉里缥缈出的烟，缕缕回荡。鹩哥叫着，“坏丫头来了！”。听蝶撒开生墨的手，径直来到鹩哥跟前跟鹩哥逗趣，“你个破鸟，再叫我坏丫头，我就拔了你的毛。”。子白这才回过神，他看着站在门口的生墨，四目相对间，有一种期盼，终于落地，像是悬在心中的一片羽毛，说轻，可以骚乱心田。说重，可以压着不能喘息。此时终于见到，如梦中人，哗然一见，前尘往事般的一种心思。子白从书桌间走出来，嫣然的楚楚公子，一身白衣，洁净不染尘埃。
“你......”刚要问。听蝶就打岔。“他叫水生墨。就是给你买来的伴读。以后他就配着你吃喝拉撒，总之啥都是他陪着你。”
听蝶的开朗叫生墨有些措手不及，低下头。听蝶拍拍生墨的肩膀，“别害怕。少爷人很好。我也是管家买来的，来方府已经两年了。反正跟着少爷，在方府是没人干惹咱们的。”
生墨这才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爷。不过十岁不到，眉眼间有些许愁容，经年的喘病加上谨言慎行的管教，使他小小年纪，就知道了人情冷暖，父亲的教说，母亲的叮嘱，先生的传教，他知道日后这偌大的家业是由他来承担的，所以他不能叫这么多人失望，早早收起了天真烂漫。一向不言不语，听，看，是他每日的必修课。但是他心里也有一方天地，他想快快长大，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精彩。要不是听蝶每天在他身旁叽叽喳喳，他的生活枯燥乏味的可怕，所以他任由听蝶胡闹，这是听蝶在他这里的特权。
“哎哟......你们仨怎么还在这呢。少爷，开饭了。夫人命我来传你们呢。”管家停在门口。
“走吧！”子白拉起生墨的手。
生墨这才仔细看自己此生的主人，他的右耳内有一颗细小的痣，他的手很温暖，他笑起来像春风，吹散生墨内心的阴霾。那是他们仨第一次并肩而行，回廊上的灯都亮了，风徐徐吹过灯下的流苏，一直吹到饭厅。一进门，一桌子丰盛饭菜，老爷夫人已经端坐，子白做到夫人身边。管家给老爷介绍生墨，老爷看过，觉得不错。夫人甚是喜欢，言语里夸着管家眼力好，挑到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好了管家。老爷也看过了。你带他们下去吃饭吧。从明天就开始一切进入正常。”夫人发了话。
管家应声，带着生墨听蝶去偏房吃饭，生墨跟听蝶不同一般下人，所以吃饭的地方也不一样，专门为他们开了一个房间。里面的菜式虽不能跟老爷夫人的比，但是比一般下人吃的那是好太多了。鸡鸭鱼那是常有的。以前就只有管家跟听蝶俩人一起吃饭，打今天起，就多了生墨。听蝶今晚特开心，小孩嘛，人多了就欢腾，吃的也多。生墨第一次见到如此美味，看了看管家，“吃吧孩子！以后天天吃这些！”。管家说完，他也狼吞虎咽起来。听蝶冲他笑笑。他也冲听蝶笑笑。管家想，自己虽然无儿无女，却在此也享受了天伦之乐，以后有这俩孩子陪着自己，却也是不寂寞。想想，此生也算值了。不禁摸摸俩孩子的头，从内往外的开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