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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大漠一役,崔道大获全胜,不仅将敌军打得落花流水,更是俘虏了身受重伤的阿林丹,一时间西城之内鼓乐欢腾,家家户户都在庆祝,唯有都督府内却是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柳宓儿由红妆稍作调息之后便开始给望之疗伤,一应众人都被关在门外,那木门紧紧的闭着,红妆每日里瞧着那精致的雕花,心中却是异常的平静,她抚弄着那两半金蝉,给每一个都编了红绳络子,这一次她是真的倦了累了,看着他那样的苦,她的心中却是十倍的伤怀,若他们注定是没有结局的,那么就让她先转身吧,痛快的离去好过将来的怨怼。疗伤的日子拖了许久许久,十日之后,连王之海都有些坐卧不安,可每日里柳宓儿只用膳的时候出来,她脾气向来古怪,不喜别人问这问那,他也只得沉下心来静静等着,派其他死士先行回了皇城,至于崔道,暗卫已传来消息,只等望之一醒便要即可押解阿林丹回皇城。半个月后,众人都在用午膳的时候,柳宓儿却是比平常来得晚了些,她看着红妆淡淡的神情,心中微微叹气,只她是最急的,却从来也不问出口。柳宓儿在那倚中坐定,拿起筷子说了一句:“他醒了。”

初闻此言,众人俱是一楞,王之海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向望之房中奔去,竟再无平日里的冷漠,一时间房中的人都没有了,只剩了红妆坐在柳宓儿的身旁,她依旧保持着吃饭的姿势,可那微低的粉面上却是慢慢的泪痕,咸涩的泪水尽滴在了那碗莹白的米饭上,被她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吃了进去。柳宓儿见不得她伤心的样子,将那筷子“啪”的一声放下,道:“你还不快去看看他!”红妆将那眼泪擦干,微有红肿的双目看着柳宓儿,有些情不自禁的和她抱在一起,泪水顺着眼角打湿她淡青的罗衫,红妆哽咽着说道:“你不知道,我从未像这样感激一个人,从未有过。”柳宓儿双目微涩,心疼她的痴傻,换了温和语调说道:“去看看他吧。”不料红妆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认真的看着她,将手中的两半金蝉放到她的手中,抿抿唇说道:“柳姐姐,我可能称你一声姐姐,如今我是不能再去看他了,你且代我将这带给他吧,我知他平安就好了,从此我便要浪迹天涯,再无牵挂。”柳宓儿微微一愣,看着手中的金蝉,脑中渐渐想了过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听红妆又道:“姐姐莫要劝我,我知姐姐是看不起我这般容易得放弃,可是我在不能看他受苦了,他的心中只装了一个凤阳郡主,满满当当再容不下其他,我早些离去,或许既是放了我也是放了他,让他回到她的身边去吧,也许在他的心中,远远看着那绝世的女子都是幸福。”柳宓儿如鲠在喉,想着望之醒来的样子,什么都劝不出了,或许她这样地走了,更会好过一些。

望之在西城之中又将养半月才向皇城进发,契丹之围虽解,但崔道依然留下十万大军驻守边疆,同时望之病体虽愈,无奈在孤魂阵中耗损太过加之当胸一刀,现下虽然好了,功力却也不剩多少,一路上只能做于马车之中,每走几里便要停下歇息片刻,从西城到皇城一路,大军走走停停,竟是走了半月都还未到,中途望之旧伤复发,幸有柳宓儿随行才没有酿成大祸。这一日行至晌午,崔道安排众人暂停歇息,行至一湖边忽见阴影中竟有暗卫出现,他站直了身子,面色并无异常只轻轻勾手便接过了密报,转身向回走去,却发现望之竟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他的身后不知多久,崔道心中暗暗称奇,若他没发现还说得过去,那暗卫莫是故意给他看见的,只见望之平视着他,向前伸出手掌。崔道犹疑了片刻便将那竹筒放入他的掌心,望之并不急于打开,只是慢慢地踱到车前,任由柳宓儿扶他上车,崔道静等了片刻,却见柳宓儿从车内出来,走到他的身前道:“他说两日之内必须到皇城。”崔道本欲说些什么,可那柳宓儿本就是个怪脾气,自顾自地说完了转身就走,崔道气恼之下也是无可奈何,想着无缘无故要大军在两日之内赶回去,必是发生了什么事,当下便吩咐道:“大军开拔,急速前进!”

两日之后,皇城之中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之色,此日正是霍浅之女霍巧儿与秦王成亲的日子,这霍浅自被战子璃招降以后便搬回了皇城的府邸,同时带来15万大军,秦王为表诚意便先与巧儿定下婚约,与此同时霍浅派十五万大军与战子璃的五万大军共赴契丹,救晋初于水火万一,而今日,子晋进城之时,正是秦王的迎亲队到了霍府,新娘子上轿难免是要哭一场的,这巧儿本是怀着欢喜之气,但今日毕竟不同寻常,巧儿看着霍浅鬓边的花发,心中也酸涩起来,泪珠儿一连串的往下掉,那喜娘看着有些着急,吉利话说了一箩筐,又劝着新娘子哭大了花了妆不吉利,好容易上了轿手里塞了苹果,一行人欢天喜地的向宫里头走。那霍浅看着女儿的花轿远去,心中亦不平静,想他晚年只得这一女,自来是百般的娇宠千般的疼爱,这巧儿生的也是不俗,心性极高,只如今达成了这心愿进了宫,不知是福是祸,更何况那猛奇之女是何等的举世无双,那宫中的寂寞悲凉可是她真正的幸福?霍浅心中涌起一丝悲凉,有些蹒跚的向府内走去,那随行之人竟是诧异的看出,原本剽悍异常的霍将军如今也是微显老态了。

进了宫众人都是急急忙忙地准备,惟恐有什么不妥当的,可就在要行李的时候,竟是秦王不见了,原本跟着的贴身小厮水淳四处去找,御书房和议政宫竟都没有人影,他跟着秦王日子久了,这水姓的下人都是极伶俐的,像那水色从小骨骼轻奇,便被主子送去习武,而他只是脑袋好使些,功夫却是懒得练,只得做个小厮,当下找不到战子璃,水淳思量着必和皇后有关,今日这场面皇后恐是要迟些了,只看那帝后之间的情谊,这门亲事必是不得已地选择,可又能怎样呢,皇后从来是不争的,可心里又是一件一件的装着,这皇上总是左右为难,哎……正胡思乱想间,他忽然想起还少了个地方没找,他脚下快移,直直向着枫暖阁走去。人还没有靠近,就远远的听见有打斗的声音,水淳心中一沉,他虽打斗不及水色,但这脚下的轻功却也不赖,片刻便到了枫暖阁后方的小树林里,待她看清了打斗的人影,心中不禁是又喜又叹,正是战子璃与晋初。

原本以大军的速度,从收到秘信至皇城任需三五日的时间,不想望之一路再没休息马不停蹄今日赶到了宫内,却见子璃一人在枫暖阁中沉思,映着外头的欢天喜地之声,一股子火气直窜进晋初的心里,亦不管那伤口还没好全,强行运起功力便向他攻去,强撑了片刻便内力耗竭,单膝跪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子璃眸中闪烁,直到现在他才看清他到底病的有多么严重,只不到20招便支撑不了,加之那风华不再的容颜,人谁都要动容。望之缓了片刻,强撑着身子斜靠在树上,微有讽意的笑道:“怎么,如今我是不中用了,你便将她弃如敝屣,你可知道,若你今日真娶了她,你们怎么还能真心相对,难道这江山真的就非这不可?”子璃紧紧的皱着浓眉,忽然大笑起来,那笑听在水淳耳中是说不出的骇然冷意,只见子璃木淬冷漠,紧紧地盯着望之,好一会儿才道:“什么真心相对,你只道我为这江山,难道我原选这条路不成,是,原本我可以负隅顽抗,总有一天皇城之难可解,我怎么会稀罕那霍浅的支持,那么,我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跪在我的身前求我去娶霍巧儿,为什么?我告诉你,谁都可以骂我负心薄幸,唯独你不可以!”

望之的眼中充满悲伤,目光穿过那草木光影,定在那虚无缥缈之间,似是呢喃的说道:“你不明白她的心,她自是想要我活的,却也舍不下你,她等的那么苦,想要你去挽留她,皇城丢了再打不易,可她的心丢了,你却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子璃背对着他,那字字声声传进他的耳中,每一声都叫嚣着唤起他心中的悔意,他抿紧双唇,许久才道了一句:“我又有谁来明白,她从来不曾忘记你,若她肯直接来求我,这皇城不要又何妨,可她只看到了你的痛你的苦,我的伤我的血却视而不见,既然她选了这条路,我又怎么不答应,这苦水,我吞得了,那么她也只能咽下去。”说完便直直的向礼堂走去,初冬的风打在脸上却如利刃划在心上,生生的疼中让他想起那一天她在榻上扬起脸,对他说道:“子璃,这路既是我选的,也是你选的,我既不后悔,答应我,你也无需后悔,或许这么多的缘分筑不起一生一世,总还留得一份相濡以沫。”可阿黛,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想能与你生生世世的守在一起,不要曾经,不要来世,阿黛,我只想这一世幸福,如今,我们却渐行渐远,那么当你回头的时候,是否会看到我那碎了一地的真心,当你心伤的时候,我是否还有勇气再爱你一次……

礼堂之中众人俱已等得急了,水淳手忙脚乱的帮他换好衣服,将他带到礼堂之中,一边小心的看着他恍惚的神色,心中暗暗不安。那喜娘也是极有眼色的,见秦王已到,新娘子却是有些委屈,急忙劝解着搀过来行礼,当红绸两端的新人夫妻对拜之后,便被众人拥簇着送到了早已布置好的洞房,这巧儿原未按着秦王室之礼册封,只随意挑了间先齐王妃妾的宫殿做了洞房,只等返回津阳之后再行册封之礼。这厢水淳为防再有差错,便将闲人都赶了出去,直留拿喜娘服侍他们揭了盖头,待要饮合卺酒时,却见将军府上的暗卫急急赶了过来,水淳将他拦在门外,小声问道:“怎么了,怎挑了这么个时候!”语气中带了些不耐烦,那暗卫品阶亦是不小,只焦急的神色由不得他耽误,冷冷一句:“皇后出事了。”水淳听罢暗叫一声不好,示意他先等在屋外,自己悄么声儿的进去,喜娘正收拾着东西出去,迎面就装上了水淳,紧着向他使眼色,似是劝他不要自讨没趣,却见水淳一脸的肃穆,飞速的伏到子璃耳边说了几句,就见子璃“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将那亭亭玉立的新娘抛在屋中,扬长而去。巧儿看着他丝毫不带留恋的背影,溢满了泪的眸中带了丝丝恨意,纤纤玉指紧紧地绕着红绸,骨节之间泛着淡淡的青意。

子璃风风火火的出了内室,望着暗卫冷然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暗卫只微微躬身,利落地说道:“今儿个傍晚皇后娘娘紧着准备进宫来瞧,却是走在路上便昏了过去,如意姑娘怕得不行,急急忙忙将娘娘扶回内室,待请了张汉来瞧,竟是有小产的征兆,奴婢事大不敢做主,请皇上前去看看。”子璃脸上本是平静无波,待听到小产两字心中大痛,目眦欲裂,他张开口像是要大口喘息一般,忍住心中的疼痛,喝道:“还不备车去!”水淳也是吓懵了一般,一溜烟的前去准备,一众人便从东华门出发。一路上颠颠波波,子璃只安静的坐在车上,双拳紧紧的握着,想起她先前的病容,嗜睡的容颜,心里直疼得不行,阿黛啊,你瞒得我好惨啊,只为了战子瑨,你便要做到这个地步。水淳与那暗卫坐在车外,心急火燎的赶着马匹,不敢多言一语,待近了将军府,却见子璃一个飞身从车内飞出,瞬间闪身进了蒙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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