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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丹宏的梦境

“我有一个斗胆的看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就是我认为不是所有的死亡场景都是一场灵魂的梦魇的恶咒。”昭熳说道。

“那么你的评判标准是什么呢?”飞龙问道。

“我以为,为信仰而殉道的死亡不属于这个范畴,甚至在死亡中带有那么一点信仰的意味的,都不算是灵魂梦魇的恶咒。唯有那丝毫信仰色彩也未带有的,纯粹只是赤裸裸的人性魔恶凶毒的残害杀戳所制造的恐怖场面才能叫作是一场灵魂梦魇的恶咒。”昭熳说道。

“这个看法恕我不敢苟同。很多灵魂梦魇的恶咒恰好也是带着浓郁的信仰色彩的,那些火刑柱,那些猎巫恶行,难道不正是以信仰的名义么?”飞龙说道。

“那你的评判标准是什么?”昭熳说道。

“但凡杀人,不管以什么名义,不管是因何原因,终归都是一场灵魂梦魇的恶咒。”飞龙说道。

“灵魂的梦魇或许是人与生俱来就摆不脱的……”昭熳说道。

“是的。但若能防止它扩大,便是一桩功绩。”飞龙说道。

“如何才能?”昭熳问道。

“但凡有律束和制衡人性的裂伤的观念与制度,就能防止它扩大。反之,那种非但不具备律束和制衡人性裂伤的作用,反而还强化它的观念和制度就是在使人的灵魂梦魇的恶咒进一步扩大化。”飞龙说道。

“具体所指?”昭熳问道。

“从宇宙观与生命观来说就是究竟是相信自生论还是相信被创生论。”飞龙说道。

“这也有影响?”昭熳说道。

“自生论必以自我为中心,本体,强调的就是自大,也就是在强化自我权力意志和人性裂伤,这正是其本然目的。而被创生论则不可能以自我为中心,本体,而是以造物主为自己方向的指引,其目的是为了寻找和跟随造物主,心中怀有的是敬畏和谦卑,强调的是忏悔,纠改,救赎自己身上的罪错,也就是在律束与制衡自己人性的裂伤。”飞龙说道。

“那在你看来哪些思想学说是属于自生论哪些又属于是被创生论?”昭熳说道。

“唯物信仰,无神论显然属于自生论。有一种唯心论也属于是自生论,那就是他承认精神先于物质而存在,精神是第一性,但这第一性的精神的主体却是恒而有之,并非由谁创造,也就是说它是自生的,不是被创造的。”飞龙说道。

“这样一来,它不就更有了自大和狂妄的资本喽?”昭熳说道。

“正是。精神主体既然为自生,那自我意志就是最高价值。这不正是在强调和强化自我的权力意志与人性裂伤吗?”飞龙说道。

“确实如此。”昭熳说道。

“佛亦是自生论,所谓缘起缘灭,因缘聚会,因果轮回……儒,道在最初是被创生论,后来就下降为一种自生论了。”飞龙说道。

“此话怎讲?”昭熳说道。

“周制古儒是要敬天祭天的,孔子也强调天生德于予,修德以配天的。老子也强调万物是被创生出来的,而非自生,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飞龙说道。

“可怎么后来它们就变成自生论了呢?”昭熳说道。

“乃是因为法家的崛起。法家是典型的自生论,强调以自我为中心,为本体,并且无所不用其极地强化自己人性的裂伤。它在这样做的同时就必然不会尊重他人的生命和尊严,就必然要强调以利害的奖惩来控制他人对自己的服从。儒,道二家经过法家的奴化,逐渐丢掉敬天祭天的传统,而改为敬法家专制极权独裁君王了……于是古儒变为犬儒,天道变为冰道。”飞龙说道。

“什么叫冰道?”昭熳说道。

“这是我自己给它取的名字,就是冰一般冷硬的心灵之道。为什么呢?因为丢掉了造物主,创生者的天,剩下的就只是作为自然规律的天。也就是以前还有一个神圣的造物主,创生者,而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自然规律了……当然这是经指鹿为马的法家改造奴化后的结果。”飞龙说道。

“什么叫指鹿为马?”昭熳说道。

“明明是鹿却非要说成是马不可,明明身上就一丝不挂却非要说成是穿了世界上最华丽的衣服不可。引伸而言就是最终解释权始终掌握在我手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它是黑它就是黑,我说它是白它就是白。真理就是始终掌握在我手里。”飞龙说道。

“可这岂不已经把自己当成是上帝了呀?”昭熳说道。

“可不?狂妄啊,无知啊,霸道啊。在这种霸道之下,儒也好,道也好,就都只好奉行难得糊涂了。”飞龙说道。

“什么叫难得糊涂?”昭熳说道。

“就是对是非真假对错不较真,不在乎,无所谓,认为这些都不重要,在这些方面糊涂一点反而是难得的,重要的是要紧紧抱住得势者,掌权者的大腿,抱住老大的大腿,所谓追求真理那只是幌子,紧跟老大那才是硬道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谁跟现实实利过不去那不是犯傻吗?”飞龙说道。

“这跟冰道又有什么关系呢?”昭熳说道。

“也就是在指鹿为马的高压下,他们奉行难得糊涂,奉行无所谓真假,对错,是非,善恶……认为一切都差不多,一切都是属于一种自然现象,我们只需要去顺应它,只需要去顺其自然就好了。这种理解和观念把人的心铸成坚冰和硬铁,冷酷无情到遇到任何事情都不动情,不落泪且毫无感觉的程度。人心既然如此坚硬冰冷,也就难怪他们在任何场合也不会掉泪。”飞龙说道。

“可这不就是坚强吗?你想呀,在众人都被感动得稀哩哗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时候,他们却心无波澜,面部木然,嘴角冷冷漾出不屑的笑意,这是何等地心如钢铁般地坚强呵……?”昭熳说道。

“不,这不是,因为这里的坚强主要是指在人灵范畴内的意志,但他们此刻的内心,已经不是属于一个正常之人该有的内心,而是石头,是铁块。因此我们能说石头和铁块是坚强的吗?也许它们连评选坚强的资格而也没有。”飞龙说道。

“这是精神境界的退行与降格……”昭熳说道。

“对。这是道家走的一条下降线,从老子到庄子。老子尚还有超越道的自然,即超越自然规律的创造者创生者。到了庄子,就下降到道为最高,即自然规律为最高,而那个创造创生了道,创生了自然规律的创造者创生者却被他抛掉了。”飞龙说道。

“想来也是,既然自然规律本身就是最高价值,终极价值,那么好了,喜也好悲也好,善也好恶也好,真也好假也好,美也好丑也好,洁也好污也好,净也好秽也好,天使也好魔鬼也好,不都是一种自然规律吗?既然是自然规律,且这规律之上再无更高价值,那么就只能去顺应它。既然它们都是相同的规律,那还有什么可区别的呢?确实就都差不多,就都一样了嘛。”昭熳说道。

“所以在这里,真假对错是非善恶美丑洁污净秽等等都不再重要,都不再是主流,核心和关键,自然规律的走势本身才是最重要,主流,核心和关键的,因为人需要去顺应的,不过就是它而已。当这种走势处于一个和谐和睦和美的状态时,你需要去顺应它,这叫作顺其自然。当这种走势处于一个腐烂糟糕败坏的状态时,你仍然需要去顺应它,这也叫作顺其自然,也就是好的自然也好,坏的自然也罢,你都需要去顺应,而且你仅仅只需要去顺应就够了。因为这种自然规律自有它自己的走势,因此你不应去人为疾愤,忧思,担心,焦虑,甚至干预和操控,不要去看不惯那些丑恶现象,不要去太过感情用事,倘若这个世道走到如今是恶浊当道,那也是该它如此,自然的走势既然会走到这里,就一定自有它自身的的道理和规律,你去急也没用……”飞龙说道。

“假如要照他们这么说,那么公正何在?恶人谁来收拾?有谁能还给冤魂们一个公道?”昭熳说道。

“可是他们会说,什么公正不公正的?规律就是如此,要你死,你就只能死,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冤枉不冤枉的?你只能顺应啊!恶人也好,善人也罢,都不过是自然而然的产物,都不过是人顺其自然的结果。既然这样,他们各自该得到怎样的下场,自有自然规律来安排,你又担心什么呢?你担心一阵也没有作用。所以你现在根本不用去担心所谓的专制极权独裁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才能够真正退出历史的舞台的问题,因为这一切都是自然走势的结果,只能靠自然走势本身去调节,它该不该结束?只有自然走势最清楚,你着急一阵也没有用。我们需要的只能是顺应,善也顺应,恶也顺应,然后我们来于自然最后又归于自然。”飞龙说道。

“这种理解果然会使人的心灵情感象冰一般寒冷……”昭熳说道。

“可不?但也只有这样,我们才是逍遥的,才是对一切都不驻于心,不执于情,不萦于怀的,才是超越了世间的一切烦恼苦痛的困扰的。这就是我们的灭苦心法,即不问是非,不问对错,不问真假,不问善恶,一切都不过是自然走势的一种体现,我们所需要的就是去顺应这种自然规律的走势,即顺其自然。”飞龙说道。

“要照他们这么说,我们完全就是只能去纯粹接受和顺应,根本不能去参与。可是如此一来,我们还有什么主观能动性与主观创建呢?我们跟木头,石头,铁块有什么区别呢?我们的自我思维,意识和灵魂何在?别人泼我们冰水和泼我们热水是一样的吗?别人往我们身上洒鲜花和插刀子是一样的吗?别人满含笑意地尊重我们和把我们踩在脚下吐唾液是一样的吗?别人要用利刃割下我们的头颅难道我们也要去顺应吗?我们也要说那好吧,我接受,因为这也是一场自然走势的安排,是自然而然的结果,是自然的规律,所以我只能去接受,请问能这样说吗?”昭熳说道。

“当然不能。而且如果说顺其自然就是最高真理,那人于空无一人的荒僻山野偶然遇上一个绝世美女而陡然心生淫念邪念和恶念,不仅想体验她,还因为或许是心生一种强烈的嫉妒之恨而想杀死她,当这种念头自然而然地产生时,我们是否也该说我们应该要顺其这种人性之恶之邪之魔的自然呢?我们是否认为当我们这样做我们只是在顺其自然因而也不必久久地耿耿于怀放之不下呢?”飞龙说道。

“如果我们真的这么想,那就是极大的自私,极大的以自我为中心,全然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和痛苦了,全然不去替别人着想了。试想那姑娘受创受伤的心灵和惨遭不幸毒手的灵魂又该要去找谁为自己讨回公道呢?又该要去找谁来说明,理解,安抚,慰藉和悲悯自己的这场不幸,苦痛和眼泪呢?可这种念头应该不会产生在你的心灵中吧?”昭熳说道。

“别说这念头我可不会产生?只有那种坏人才会产生,好人都不会产生的。我要质疑这样的说法,因为这乃是人性共通的先在的欠缺与裂伤,即人性共有的没有谁能够例外的魔恶的那一面,这魔恶的因子人人皆含有,就潜伏在人性幽暗深处的泥潭中,就隐匿在被掩翳和遮蔽得很深很深的人性心灵深处。只不过条件,时机,环境与自己的即时情境,状况等等被触发起来没有?一旦被触发起来,谁都有犯下恶行成为罪人的可能。这是一个必然要去勇敢承认的不争的事实。”飞龙说道。

“这就是未信仰上帝之前的人的自然状态和真实?”昭熳说道。

“即便信仰上帝之后,人也还会本能地产生那样的真实反应,但如果你对待这信仰是真诚的,那么一种内在的自我律束与制衡就也会在同时产生,即你这信仰面对的是一把绝对的道德尺度,是一个绝对的道德律令,它由你自己的内心发出,要全面地衡量,审视和逼问你自己,让你自己无法避开与退缩……再者,如果你对待这信仰是真诚的,那么在你心目中,她就同你一样皆是上帝的造物与杰作,因此她的美丽不再是你嫉恨她的理由,而成了你赞叹上帝创造的惊奇,那么杀她就是杀上帝的创造与杰作,这显然是有悖于你的信仰本身的,显然是不可以的。由此一个人通过上帝驻于自己心中的这个绝对的道德律令,便将自己心中的那个恶念邪念和魔念得以律束和制衡。通过以上比较,我们便可以看出顺其自然的庄子道家思想与上帝信仰之间的差距和对人的不同影响及后果了。”飞龙说道。

“你要这么说,他们中有些人可能就会觉得自己被打脸了,但是也许也有可能也还有些人还真就愿意那样去做……”昭熳说道。

“那还真的是白瞎和浪费了上帝赋予他的这个自我灵魂了。他们为何宁愿呆在顺其自然的层面也不愿向上帝信仰迈进?说穿了就是灵魂的胆怯,不敢闯入更深的地方,不敢去见证更壮丽的世界和去见证更辽阔的事物。有句话不是叫做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吗?人间多好,苦也好,乐也好,悲也好,喜也好,到底已经习惯了啊。这要突然换了一个不习惯的地方,那滋味儿定然不好受。要说不好受,那每个人最终都会到来的必然的死亡那肯定也是不好受的,但是人能逃避它回避它不面对和正视它吗?既然连死亡都要面对和正视,那又还有什么高处之寒是人不能去面对和正视的?很多时候恐惧不是因为来自本能的胆怯,而是来自自己理解认识的肤浅。上帝凭什么要白白地赋予你这个自我灵魂?难道不是要藉此希望你能认识得更深一些吗?心中没有上帝,就会觉得一切皆空,自我意识到这世上走一趟也就是一场虚幻的偶然,其他的一切的一切,自然也就都不愿再过多的深究了……但是我想说,假如这场自我意识与宇宙的存在没有一个最终的绝对公正的终极审判,那么这场存在的本质就是一场荒谬和悲哀……”飞龙说道。

“不过这创生论的宇宙观与生命观除了上帝信仰,似乎还有其它别的神的信仰。”昭熳说道。

“是的。但问题是我们这个自我存在与宇宙世界的存在只能有同一个起源,不可能有两个,更不可能有很多个。”飞龙说道。

“那么到底哪个神才是我们与世界的创生者?”昭熳问道。

“通过所信仰的教义本身,通过信徒的具体行为表现,我们大抵就可以自己判断出一个优劣了。讨论谁才是那唯一的真神这个说法本身就是可笑的,因为事实上真神只有一个,而人只要参与讨论,实际上就是在犯傻了,因为这是根本不需要去讨论的,我们信仰的只能是那唯一的真神。区别只在于我们对于那唯一的真神启示给我们的话语与诫命的理解。如果理解出错了,可能就会铸酿灾难。”飞龙说道。

“那你认为怎样才是没有出错的理解?”昭熳问道。

“我认为作为人,首先应该要明白,对于造物主给予我们的启示话语,我们只有接受其指引的份,断无去行使那话语的份。行使的权能只在造物主,人不能越过自己的边界和限定,去僭越只有造物主才能明晰的事实与可行的权能。那些火刑柱,那些猎巫运动,那些以捍卫神的名义,捍卫信仰的名义来行狂热极端的恐怖活动的,来动辄轻易处死无辜者的,那些试图要来打造人间天堂的,那些试图要去打造人本自由意志所酷好的各种乌托邦的人等等,正是在越过自己的边界和限定去僭越只有造物主才可行明晰的事实与可行的权能。人灵的本质目的应该是去寻找和跟随创生自己的造物主而不是去满足自己人本自由意志的各种偏好,欲望与想法。”飞龙说道。

再说霍廷德与赵裕三的表兄弟赵德刚以及大将高博,名医文代君等人来接丹宏等人,丹宏自是心里不愿,因他心里还牵挂着那妖美绝伦的神仙姐姐,盼着还能与她相见。但昭熳这也早受了飞龙的嘱托,要她让丹宏到桃源谷去。于是昭熳便故意避见丹宏。丹宏几次遁那暗洞河道也未能再见着昭熳,颇是有些心灰意冷。有一回他找到了香魂谷,却仍是不见昭熳,但也见着一封信函正挂在他俩初次深情相拥相吻的那紫萝烟蔓的花荫中央,拆开一看,里面只有六个字:“到桃源谷去罢”。丹宏怎肯甘心,就在那儿大喊一通“姐姐”,可四下里空灵如冥,毫无应声。他便拿着那信拼命地飞奔在香魂谷的每一处角落,一心想要寻到那神仙姐姐……然而最终他还是绝望了,又伤心地折开那信,却在背面处发现还有一些字:“若不听此劝告,永远也别想再找到我,若听从,反倒是有再见到我的机会。”丹宏不觉惊诧:难道我此刻的心思早已被她在冥冥中知道?而且她为什么要指挥我到桃源谷去呢?她又怎么知道我将要去的地方正是桃源谷呢?想到这里,丹宏不觉感到有些后怕,这真是令人惊悸呢,她究竟是人还是鬼?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动向呢?甚至连我此刻的心思都已经预见到了。既然如此,我当予以遵循才是。

青峡此时已经恢复原有诸侯国之名,虽是小国,但地位亦有巨大提升。北方诸侯环伺,人人皆盯着里面的蓝瑰,亦纷纷暗派人员进入探寻,连南方诸侯国的秘探暗侦也悄悄潜入了,然而终究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虽则寻蓝魂不得,但大家的看法却日渐坚定起来,即认为云飞龙交给蓝嘉熙的那个蓝魂是假的,真的蓝魂应该就在青峡国境内。

青峡国虽小,面积亦有好几万平方公里,且多为奇峰怪峡,巨壑深沟,要想从中寻得蓝魂,真是比登天还难。可就在你灰心失意,寒心绝望之际,那奇异的蓝光又从青峡国内发出,愈远愈看得分明,愈近反而愈模糊,真进入了青峡国境,反而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于是那有幸于遥远的地方看见奇异蓝光的人便笃定了蓝魂就在青峡国境内,而其它未见蓝光的,见他们如此坚定地进入青峡国寻找,又怎甘落后呢?有不信的,便试着去到距青峡国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观察,可却左右等不到蓝光的发出了。可就在他认为这纯属是人误传谣传之时,在别的也距离青峡国遥远的方位,却传来了有人说又见到了奇异蓝光的讯息。这可如何是好?该信还是不该信呢?咋个自己就始终一回也逮不着那奇异蓝光的发出呢?它仿佛在跟自己玩捉迷藏似的,当我到东边吧,它偏要在西面才看得到,当我到西面吧,它又移到南边去了,当我又到南边吧,它又出现在北面了……总之变化莫测,难以捕捉。

就在这种北南各诸侯国相互审视监察制衡的情形下,反而给青峡国带来了相对平稳和睦的时光。丹宏在师傅霍廷德以及天寿,风甫两位爷爷的调教下,也在继续稳定地成长着……渐渐地,他心里也还牵挂着那神仙姐姐,梦里也会梦到她。但同时梦中也出现了母亲的笑容,那笑脸浮现在湛蓝澄明的天空中,美丽而善良,和蔼而温柔,忽而又隐入那幽蓝的天海中。不知何时,一艘巨大的飞船驰来,母亲正在其间在向他挥手,他便向那飞船跑去,那船却不等他,他便拼命地追,终于抓住了船舷,然而人也就悬了空,母亲伸过手紧紧将他拽住,费了很大的力气将他拖拽上船,然后紧紧抱住了他,母子二人就放声嚎啕痛哭起来……

丹宏醒了,眼里还噙着泪。

梦境的确是美丽的,丝毫不比桃源谷的风景逊色。更为难得的是它有一种奇异,一种神秘,一种妙至毫巅的美醉,乃是现实世界的任何旖旎风光都没有的,都不可比拟,难以企及的。一切是那么地陌生,说它象自己在现实世界中走过的某个地方的原型吧,又不尽然,说它一点不象吧,又总有几分相似的地方,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即使这梦中他走进的某处奇异风景正是他曾在现实中走过的某处原型,那也已经增添了不少曼妙与神秘的色彩,那原型经这梦境一加工顿然变得神秘得仿佛可通异度奇景世界起来……他真希望自己就一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之中啊,哪怕在其间迷路而恐慌,而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他喜欢那种陌生,那种迷失,那种步履匆匆行旅掠览,他习惯那种马不停蹄地奔走,不断地变幻所要去的地方。也许,当他在一个地方长久驻足下来,那就是他心里会感到有些苦闷和无聊的时候……

似乎每一处地方都可以说出个原型,可当他去那原型之地寻找梦中的感觉时,却又已然没有那种妙境。现实是平凡的,而梦境是灵妙的。现实是人居住的地方,而梦境是神灵可以出没的地方……究竟谁该成为谁的指导呢?是梦境该依现实去改变还是现实该依梦境去改变?是神灵该依人去改变还是人该依神灵去改变?显然是现实该依梦境去改变,人该依神灵去改变,这是丹宏的认为。

他是个极为礼貌的人,总是对梦境中遇见的陌生人会以真心的微笑,谦卑的鞠躬,微微颌首的致礼,略一点头,便把自己的善意传达给了对方,而对方通常也以礼回之,善意回送。所以不论是到了哪处陌生的地方,城市,当他在其间迷失,只要能在路上逢着一个人,他总会颔首躬身地向人家请教此番所要行的路向或回他此次行旅原出发点的地方该怎么走,而几乎所有时候,他都会得到他人善意的毫无欺骗的指示和帮助。

青峡国境内的山峦已经高耸入云,可丹宏梦境中的山岭更高,连云雾都仿佛缭绕在山脚。现实的峰峦高处总会积雪,但丹宏梦境的山峦却有例外。当然也有白雪皑皑,遍体银光的巨峰,只是那阔大高巍,远非现实中的雪峰冰川可比。每次望见那些山峦,他就想象假如自己爬上其间的情景,该是怎样的感觉呢?

而他的家在梦中似乎也变得松散和不确定起来,乡村也好,城市也罢,都有,尤其是湮没在一片茫茫无垠的田野与浓荫下的家,总让他每次都要在寻找中迷失……

有时他会突然飞了起来,但自己却操控不了方向,属于一种被什么无形力量引领着的飞行,树叉也避不过,山棱也避不过,直接就撞上去,他便吓得闭眼,心里惊呼,然而自己却没有什么事,毫发未伤……

而夜里的天空也出现了奇异的风景,浓密的繁星忽而聚拢,变幻成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的图案,着实令他啧啧称奇。

而有时的风景显然己经是在太空,那正是流动的银河,无比的绚烂璀璨……忽而自己处在了星群的穹顶,然后看层层星体洒坠,宛若烟花般绚烂……再忽而眼前的风景又发生变换,这回是一个冷光弥漫的浩缈星空,无数的星球悬满苍穹,当中有个最大的,丹宏感觉那仿佛就是自己的故乡……

不过恐惧的时刻到底还是要来到,苍穹突然传透出不祥的征兆和讯息,先是天呈凶兆异象,接着深空的玫瑰星云发生爆裂,不同形状的爆裂图案不断呈现在他眼前,而那炸裂出的一些碎片闯过层层天宇的阻截,直冲向地面,顿然天空燃火,大地迸裂,巨浪掀天,惊呼惨叫一片……接着天空黑了下来,仿佛迸塌,然后一切消散无形,唯有那敏锐的自我意识却仍然还能清楚地感知到自我的存在……

丹宏从梦中吓醒,才知是一场梦,然而这还只是他梦中恐惧的开始……接下来的梦里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死尸的恐怖场景,然而他在现实中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场景,因此也很难再说这是受了现实经历的影响,这并不是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规律的呈现,这几乎就在现实经历中找不到原型,但它却涌现了,突然就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视野中……

那些死尸虽然大多并未缺胳膊少腿,但模样却极其恐怖,面目狰狞,眼光恐惧或惊乍,或悽惨,或绝望,血迹模糊,僵硬阴冷,不时地出现,一会儿是在桥上,一会儿是在桥下的河道上,一会儿在街巷里,一会儿在泥坑中,年龄大多年轻,且一看便知并非病弱之辈,男女皆有……丹宏每每见到心中都恐惧异常。

他们是怎么死的呢?是突然遭到的天灾或偶然遇临的不幸么?比如被马车撞死了或石板突然开裂掉下正好砸中?也许也有这样的情形,但问题是这么多不断涌现出的死尸,不可能都是遇上了那些事吧?

逐渐地,丹宏就知道有一种秘密逮捕或暗杀的现象……难道这些人犯了法,犯了错,有罪?然而后来他就知道了并不全是这种情形,也有一些看上去非常邪恶的恐怖组织在行这种疯狂的捕缉与杀戮,有着一身黑衣的,也有着其它颜色的衣服的,有时一大队人马,有时三五个人,游巡在街坊,各个小角落都碰得到他们,怎么避也避不掉。丹宏也时常陷入在这种被他们追缉的拼命奔逃中……他很纳闷:我跟他们无冤无仇的,他们怎么要用那种仇恨的敌视的邪恶的目光看着我呢?

然而死亡事件也就愈演愈烈了,死去的人也越来越多,拐过一道弯就能见到……在一些较为开阔的地方,横七竖八地躺得到处都是,堆积成了小山包……忽而河道上又飘浮下来密密麻麻的,全然不象几天前三五具一组七八具一堆的了。再往后走,缉捕者中竟然出现了曾经的被缉捕面孔的人,可见他们是投降了,然后又加入了缉捕者与屠戮者的阵营,疯了,简直是疯了……更疯的还在后头,再接下来,连在同是逃亡者与被缉捕者之间也出现了相互怀疑,嗔怒,仇视,凶狠的目光……而举起屠刀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屠戮与戕杀并不再只是发生在恐怖邪恶组织的人中,而似乎扩散到芸芸广泛的普通民众里……这才是恐怖恐惧到了极致的灵魂的梦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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