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辉。”
“到！”
“白若雪。”
“到！”
“柯德”
大约过了三秒钟。“柯德！”老师再次叫了柯德的名字，依然没有人回应，老师并没有生气。
“学委帮忙转告一下柯德，这门课以后不用考试，直接挂科了。”平静地语气中似乎还透着一些失望。
“来，我们接着上节课的内容开始讲，现在开始课前提问……”柯德缺课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老师也是最后点柯德的名，甚至都没有见过这位叫柯德的学生，班上的同学也对他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车祸后休学了一年插班到班级的，熟悉他的名字也是他因为经常缺课。
学委白若雪对他倒是熟悉得很，插班以来不知道找这位“学长”谈了多少次。每次都对柯德玩世不恭的态度极为反感，但是又不得一次次地去劝说。“也许他并不在乎挂科这件事吧！甚至连能不能毕业也毫不在乎！”下课后白若雪准备打电话通知柯德一声。
“我看到了，那个人在125方向的树后，狂尘你去吸引一波，不，你去拉下枪线，我狙了他！”
“好嘞，好勒！”狂尘无可奈何地回答道，朝着大平原奔跑而去，枪声随之响起，子弹打在狂尘身上，冒着绿血，脚下的尘土飞溅，耳边传来子弹擦肩而过的呼啸声。“柯德你他妈倒是快点打他啊！”说完这句，狂尘随着枪声应声倒地，柯德宛若掉线一般一枪未开，敌人还在开枪想要补掉他，“凉了凉了。”狂尘这样想到。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树后的敌人也应声倒地。屏幕上出现了“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你就不能不卖队友吗？刚才要是没吃鸡老子再也不跟你打游戏了。”
“放心，放心，心里有数。”电脑荧幕前的柯德尴尬一笑。现在恐怕只有在网络游戏里自己才能找到成就感吧！
“嗡嗡……”手机一阵震动，柯德瞟了一眼，是白若雪打来的电话。“狂尘你们等我一下，我接个电话。”
“好，快点儿啊！”
“我亲爱的白若雪小姐，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吩咐吗？”柯德习惯性地调戏白若雪，可以说白若雪是柯德在学校里最熟悉的女生吧！
“别贫嘴了，你缺课太多次，老师让我转告你你的电厂化学挂科了，不用考试了。”
“唉！挂了就挂了吧！没什么事那我也挂了。”柯德有些不耐烦。
“那你好自为之。”
“行了，行了，我以后其他的课不缺了！”柯德说完便挂了电话。
“他果然还是不在乎，得想想其他办法了。”白若雪若有所思。
柯德挂完电话心里闪过一阵懊恼和失落的念头，毕竟挂科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干啥呢！要是有事你就先忙，没事就快点准备啊！”狂尘的吼声从耳机里传来，即使没有戴耳机都能听见。
“没事，没事，我们继续，继续。”说完便戴上耳机继续回到了游戏状态，似乎白若雪从来没有来过电话。
下午六点，室友都上完课陆续回来了，象征地打了招呼便又回到了战场。这间四人寝室柯德生活出了单人间的感觉。
凌晨十二点，室友都睡觉了，寝室熄了灯，柯德还在跑毒，看到离安全区越来越近，嘴里念叨着“小莫，这毒问题不大，能活能活。”队友换了一茬又一茬，柯德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说是废寝忘食也不为过。
凌晨两点，随着一声枪响，柯德的电脑屏幕渐渐暗淡下来。气急败坏地骂了声：“卧槽！”意识到室友都睡了，柯德压低了声音，碎碎念道“消音awm一枪没开就送人了。”语气比自己挂科了还要失落。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两点的字眼让他有了一丝困意。肚子也开始饿了起来，“兄弟，我不打了，明天还有课，我要睡了。”不等队友回应便退出了游戏，关了电脑。
翻遍了寝室所有可能有食物的角落，只有一包烟。“算了算了，抽根烟充充饥算了”柯德自己也很无奈。走到阳台，点燃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万宝路。五月的漆夜安静得出奇，抽一口都能听到烟草燃烧的呲呲声，那一明一暗的烟头似乎是漆夜里最后的光，安静黑暗的时候，回忆总是会自己跑出来，那似乎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一个很优秀的人的记忆。
柯德从小是和爷爷奶奶还有姥姥一起生活的，父母随着南下打工的潮流去了一个需要一天火车的地方，在潜移默化中柯德的性格变得沉稳而又谨慎。甚至没有一个伙伴，和学校的同学格格不入，也成了大家欺负的对象，校园里的暴力让他自卑而懦弱，没有玩伴，除了发呆幻想就是把精力花费在学习上，但是依然是学校里垫底的存在。
柯德第一次感受到死亡是即将上二年级的时候，暑假前的一天，那个经常捏他脸的女生没有来上学，第二天学校里那个女生溺水身亡的消息就传开了。所有人变得疑神疑鬼，各种流言开始在一群小孩子之间传递开来，有人说那个女生回来找他借钱，还有人说在上学的路上看到了那个女孩。
柯德意识到原来舆论可以有这么大的影响，但是在姥姥各种神话故事和鬼故事的传输下，柯德觉得死亡或者是灵魂似乎并没有多可怕，只是少了一个经常捏自己脸的人，不由得自己捏了一下脸，或许就是这一捏，柯德开窍了。
夏日的清晨是一天最凉快的时候，阳光透过云层和薄雾变成一束束的光撒下来，街边的早餐店升起一阵阵热腾腾的水汽。柯德被茶叶蛋混合着臊子和山胡椒的特殊香味吸引着，边走边朝着早餐店张望。“下午回来的时候我们吃一碗猪肉粉好吧！你刚才在家吃过早餐了！”奶奶摸着柯德的头宠溺地说道。柯德没有作声，边张望边盘算着今天的计划，嘴角浮现出一丝不符合年龄的狡黠的笑容。
“在学校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奶奶先回家了啊！”
来不及向奶奶道别，柯德就像脱缰的小马冲向了教室，然后又回头向奶奶挥了挥手。
“这孩子。”奶奶的脸上满是宠溺，或许奶奶，爷爷，还有姥姥所有的期望和向往都放在了柯德身上吧！
想到这儿，柯德猛吸了一口烟，烟头变得格外的明亮，柯德想吐一个烟圈，可是这漆黑的夜里谁又知道他吐的是烟圈还是烟团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永远忘不了，那天他在无知的黑暗里吐了个烟圈，摆脱了困扰已久的校园暴力，也知道了武力在智力面前不堪一击。烟头暗下去的时候，柯德露出了多年前的那个狡黠的笑容。
“小胖！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做作业的时候有人拍我肩膀，你知道是谁吗？”柯德故意压低了语气，装作很小心的样子。
“啊！该不会是唐籍吧！”小胖子小心翼翼道。
“对，就是她！她找我借橡皮擦，还说欠我个人情，要是有人欺负我就把欺负我的人的名字在本子上写十遍，然后她就会给我报仇！你不要告诉其他人，我要让唐籍帮我好好修理大金刚。”柯德一脸邪乎地看着小胖，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朝着正在抄算数作业的“大金刚”望去。
“好！好！我绝对替你保密，这件事我打死也不告诉别人！”小胖子一脸正经地保证。要不是柯德知道小胖子是出名的大嘴巴还就真信了他的保证。也正是因为他的大嘴巴，柯德才选择告诉了他。
那一天的午觉，柯德睡得很香，没有人在他脸上作画，没有人往他头上倒水，也没有人把他的头塞进课桌里面。柯德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什么，已经记不清，只是看到满是宠溺地笑容。
明暗交替的烟头离手指的距离越来越近，在是否还要再抽一口的纠结中柯德把烟把放在了中指指甲盖上，又觉得有些浪费了，拇指和食指捏着烟把猛吸了一口，就像要把所有的烟草燃尽一般，趁着烟雾在肺里打转的功夫把烟头放在中指毫不犹豫的向窗外弹去，仿佛一颗逐渐暗淡的猩红的流星从漆夜划过，没有留下尾巴，也没有人许愿。
柯德看了看地上微弱的亮光，似乎对自己的这一弹挺满意的，完美的弧线让他想起了抛物线的解析式，这时才将肺里的烟雾吐了出来，让烟雾在肺里多停留一秒就多一秒享受，柯德大概是这样想的。
一番简单的洗漱后，柯德把自己在电脑前坐了一天的身体扔到了床上，床伴随着下铺室友的翻身吱吱作响，当身体完全放松后，比困意更猛烈的是胃里传来的饥饿感，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由得回忆起了那个靠智力摆脱了武力的下午，那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一碗猪肉粉了，价格也公道得很，只要一块钱。不知道熬煮了多久的臊子味道浓郁而不腻，q弹的粉条伴随着汤汁在口中滑过，独特的山胡椒的味道从嘴里从鼻腔里直冲脑海，整个身体都为之一颤。加上心情极好，柯德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些许调料的残渣在碗底。
一块钱的猪肉粉就是年幼时的极限了，柯德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面馆的，就是在那一碗面之后，柯德不再自卑也不再软弱了，虽然依然没有地位，但至少没有人欺负他了。
好久没有去小镇的面馆嗦一碗猪肉粉了，朦胧中，似乎飘来了一丝山胡椒的独特气味。在梦里，柯德重温了那一碗猪肉粉，山胡椒的气味久久不能忘怀，奶奶已清而瘦的脸颊让他有点想家。
对面桌的小女孩是谁？有点脸熟，“快点吃，唐籍，回家还要做作业呢！别磨蹭了！”桌边的中年妇女催促着小女孩，小女孩只顾着埋头嗦粉，头也不抬。柯德惊得一冷汗，平时觉得不怕，可真正遇到了诡异的事又有谁不慌的呢！虽然在梦里，可柯德并不觉得这是梦，恐惧感从脚底瞬间冲上了头顶，一动不能动，唐籍放下碗筷，擦了擦嘴，笑着小跑过来一把捏住自己的脸，只是宠溺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柯德想起来了，那个午觉梦里的笑容竟然是唐籍的。脸越捏越疼，仿佛有个声音在召唤着他，“柯德，起来上课了！”下铺的室友正捏着自己的脸，一脸嫌弃，这是柯德睁眼看到的一幕场景。
“你捏我脸干嘛，吓死老子了！”
“叫不醒你就只好捏你脸咯！”室友一脸嫌弃加无辜的表情。
“干嘛一脸嫌弃地看着我，我有那么丑吗？”柯德很不解地问道。
“看看你的枕头，全他妈是口水！”
也许是猪肉粉吃得太香了，不知不觉就流下了许多口水，这枕头看来是废了。
“我不去上课了，你自己去吧！”柯德故意转移了口水的话题。
“唉，你好自为之吧，那我先去了！”室友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有数，有数，问题不大。”柯德勉强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