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最后期限已过，街道计生办的车一早就等候在了宿舍门前。运旺站在门口看着章妍上了车，没有陪着去医院，让计生办的人很诧异。问章妍这么大的事儿你丈夫为啥不陪着，章妍说他还有别的事情遮掩过去了。
余老师来到妇产科打听张医生上班没有，值班护士说去腹外科会诊了，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走之前撂下话儿，有人找她让直接去腹外科。余老师跟章妍交代了几句，急匆匆地去了腹外科，等她找到张医生，拿着张医生写的条子回到妇产科时，在楼道里没看见章妍，一打听已经进了手术室。余老师发疯似的朝手术室冲去，见学校和街道计生办的人都站在门外。
“我闺女呢？你们把她弄哪儿去了？”余老师大声质问。
“余老师，您是说章妍吧，进手术室了，估计这会儿差不多快完事儿了。”学校的计生干部说。
“你，你们也太狠心了！这么大的月份引产，该有多危险呐，你们就不能积点儿德吗？”余老师怒火中烧。
“余老师，您这话是啥意思？我没听懂。章妍今天非常配合呀，是她主动要求做引产的！”
“不可能！压根儿就不可能！她为了留下这个孩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呀，眼看就要生了，她怎么可能放弃呢！一定是你们逼得她没办法了，才被迫答应的。”余老师觉得不可思议。
“余老师，您这可就冤枉我们了！我俩刚才还纳闷儿呢，今天咋这痛快呀，一会儿等章妍出来您还是问她吧，我们也想弄个明白。”学校的计生干部说。
余老师心里犯嘀咕了。从昨天见到百岁儿那一刻起，章妍确实没说过肚子里的孩子咋办，包括晚上她爸追问她，也都是些模棱两可的话，没说出个所以然。可当运旺问她还去不去钱家庄时，她的态度又十分坚决，这才让运旺去外面接应，没陪着来医院。难道她早就做了引产的决定，怕大家阻拦才隐瞒了真实的想法儿？她这么做受伤害最大的就是运旺，本来运旺不想留下这个孩子，是因为章妍再三坚持才勉强同意的，而且做了被开除公职的最坏打算。如果章妍故意瞒着大家，这孩子也太有心计、太不信任运旺、太不把大家放在眼里了！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应该相互信任，有事情摊开了摆在桌面儿上，不能藏着掖着，防着这个防着那个，这样做必将失信并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
就在余老师内心忐忑，对章妍不计后果的举动感到担忧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名护士推着手术推车喊章妍的家属，余老师赶紧迎上去，只见章妍脸色蜡黄，眉头紧蹙，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护士将病人送至病房，计生办的同志帮着抬上病床，护士叮嘱家属注意事项，余老师掏出纸笔一一记下。等一切安顿好之后，计生办的同志告辞，学校的同志把一个信封递给余老师，说这是学校给的生活补助，您给章妍好好将养将养，又指着一堆病人用的脸盆便盆洗漱用具等，说这些是街道计生办给准备的，以后有啥困难可以随时找我们。还有，章妍出院时什么都不用管，直接走人就是了，医药费由街道统一结账。余老师点头称是，和她俩一一握手表示感谢，忽然间觉得她们没有在家里蹲守时那么令人讨厌了。
余老师送计生办的人到楼梯口，猛然想起运旺还在医院外等着接应，赶紧返回病房，趴在章妍耳边说了两句，就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大门口。余老师左顾右盼，也没见着运旺，站了一会儿之后，运旺从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上下来了，快步走到余老师跟前，焦急地询问章妍在哪儿？余老师说今天去不了钱家庄了，你还是先去看看章妍吧。
运旺取回出租车上的东西，跟着余老师来到病房。听到运旺的声音，章妍睁开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运旺赶紧上前安慰她，眼睛四处踅摸，确认章妍身边没有小孩儿时，低声问道，“章妍，咱们的孩子呢？”
“孩子没了！运旺，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要怪你就怪我吧！”章妍抽泣着说。
“你把我搞糊涂了！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咱们说好了要去钱家庄生的，我妈还在家里等着呢，这孩子咋说没就没了呢？”运旺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说去钱家庄那是骗你的，我怕你不让我引产，所以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运旺，你得理解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章妍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啥叫为了我好，为了这个家好？这孩子当初我就说不要，是你非要要，后来我才答应的，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哪怕是开除公职，都在所不惜。眼看着孩子就要落生了，你又说不要了，而且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孩子给做了，你这么出尔反尔，心里到底是咋想的？”运旺虽然心里有气，但碍于章妍现在的状况，尽量把语气放缓一些。
“我是不想让你丢掉喜欢的工作，不想拆散这个家啊！运旺，你想啊，百岁儿如果不出现，我可以耍赖皮，就说我没有孩子，他们也不会去调查，顶多挨个处分，就能保住这个孩子，也保住你的工作了。百岁儿一出现，所有的谎言不攻自破，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了，如果不引产，我俩真的都会被开除，就会出现我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所以，我别无选择！”章妍泣不成声地说。
“运旺啊，有啥话咱们回家再说行吗？你看小妍的身体那么弱，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再说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余老师见他俩拌嘴，同屋的病人都在瞅着他们，赶紧止住了他俩的争吵。
运旺不吭声了。他走到章妍跟前儿，帮她掖了掖被角，又递给她两张面巾纸让她擦眼泪，俩人的争吵暂时偃旗息鼓了。
章妍在医院只住了两天，就闹着要回家，嘴上说啥事儿都没有了，实际上是惦记着百岁儿。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余老师没有表态，运旺说那得问一下大夫，看这种情况能不能出院。大夫说可以回家养着，但要坚持服药，还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并让一周后再来医院复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