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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树礼犯事儿了

土改结束没两年,为消除农村因为土地多少、有无劳力和天灾病业导致的新的贫富差距,互助组、合作社等农业生产合作组织开始涌现。秀媛家因为成分高又缺少劳力,自愿结合的互助组谁都不愿接收,后来还是长喜出面,找了几个原来在钱家扛过活的攒了一个组,把她家吸收进来,其中就有满囤和栓柱。

秀媛仗着妈家的老底儿,虽不指望地里能有多少收成,但怕被村里人看笑话,还是硬撑着坚持种。加入互助组后又担心连累各家儿,农忙的时候还让哥哥带人过来帮忙。秀媛慢慢发现,哥哥带过来的人越来越少,时间越来越短,心里有些不满。直到有一天跟老妈谈及此事,老太太说,现在袜厂虽然名义上还是高家的,但正在进行什么改造,高家已经说儿不算了。打那儿以后,秀媛没再找哥哥要过帮手,而是想着法儿管大伙儿几顿饭,或者把打下的粮食再分给大伙儿点儿,互助组里还是挺和睦的。

高记隆盛袜厂高家已经营了十几年,总共有四十多台织机、罗纹机、缝头机,有工人五六十号,年产棉袜两万多打,规模在宝武县属中等偏上,因此被列为开展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的重点企业。县里从各区土改工作组抽调了一批骨干,成立了五个改造工作组分别进驻企业,指导和推动工商业改造工作的开展。灯笼裤因为挖浮财小有名气,也被五区作为三个推荐人选之一,临时借调到了工作组。在进行分组时,听说有高记袜厂,他估摸着就是高秀媛家的,自告奋勇去了袜厂。

早在一年前,国家开始对工商业实行“限制、利用、改造”的政策,将棉花、棉纱等生产资料纳入统购统销,高家袜厂的生意越来越难做。老大树仁和老二树义哥儿俩一合计,现在厂子既不用自己采购原料,也不管销售产品,有个人支应着就行,老三一直抱怨袜厂的事儿不让他掺和,干脆就交给老三去管理。跟树礼一说,把他美得屁颠儿屁颠儿的,殊不知棘手的事儿都在后边呢。

工商业改造动员大会上,树礼听到介绍工作组成员时念到了张富贵的名字,听起来挺耳熟,心想会不会是钱家庄的灯笼裤,这小子可刺儿了,他想起土改挖浮财那档子事儿,觉着后脊骨发凉,心里念叨着千万千万别遇上这个主儿,万一遇上的话挨拾掇是肯定的。树礼脑瓜子净琢磨这件事了,会上都说了些啥根本没听进耳朵里。

灯笼裤所在的四组有三个人,组长张冲是东北人,为人豪爽,脾气火爆,打天津时负了伤没有随部队南下,转到了地方工作。组员老王原来在工厂当工人,解放前夕老板跑去了台湾,厂子倒闭失业,辗转进了国营企业,这次企业改造抽到了工作组,三人中就老王对企业工作还比较熟悉。四组总共分到了五家企业,张冲拿总儿,负责把关定向,老王具体负责三家,灯笼裤负责两家,隆盛袜厂是其中之一。

下企业之前,张冲找到灯笼裤,交待他已经初步掌握了隆盛袜厂偷工减料、产品以次充好的情况,要他下去之后,发动职工进一步深挖细追,把证据坐实,抓出一个五反的典型。

灯笼裤一听,心里那个美呀!上次挖浮财被关进拘留所一事,让他至今耿耿于怀,一直没找到机会报复。这次跟随工作组进厂,真是天赐良机,正愁抓不到他们的把柄呢,没想到还有现成的。心里想归想,灯笼裤并没有流露出来,经过这两年工作的历练,灯笼裤也长了心眼儿,该应承的时候应承,不轻易表态,不把话说死,凡事给自己留个退身歩儿。灯笼裤嘴上答应张组长,又告诉他不要着急,这种事情赖不掉,奸商也跑不了,得放长线钓大鱼,一定弄个水落石出,把不法奸商绳之以法。

灯笼裤没有急着去袜厂,而是先到有关部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树礼接手时,袜厂已经实行了生产任务由政府下达、原材料按计划供应、产品统一收购的政策,由于当时正处在经济恢复期,下达的生产任务尚不足生产能力的一半,上边又明令不准遣散工人,保证工资发放和维持生产都很成问题,根本没有利润可言,更甭提“四马分肥”了。树礼不甘心白落忙,动起了歪脑筋,将政府供应的精梳纱拿到黑市上串换成小作坊纺的粗梳纱,赚取中间三分之一左右的差价。用质次档低的粗梳纱织出的袜子,薄厚不一,质量低劣,穿不了一个礼拜,人称“过街破”,发往外地的产品陆续被退货,让县领导十分恼火,批示要有关部门结合五反运动严查重处,以儆效尤。

高树礼和灯笼裤第一次碰面,是张组长带队在厂里开座谈会的时候。那天,就是张组长提问,老王有时插话,灯笼裤闷头儿记笔记,一言不发。临结束的时候,张组长把灯笼裤介绍给高树礼,说由他负责协助厂里进行改造,你们平时要多沟通,有问题及时上报,树礼点头称是,灯笼裤也客气了两句。

工作组临走的时候,灯笼裤主动要求留下来,说有些事情还想再聊聊,张组长同意了。树礼暗自叫苦,心说这次可到后妈手儿了,非得让他折腾个底儿掉不可!硬着头皮领着灯笼裤回到屋里,斟茶倒水,伺候活祖似的,生怕灯笼裤不满意。没想到灯笼裤对他和颜悦色,客客气气,没问一句厂子的事儿,而是跟他聊起了家常。

灯笼裤先是问起老东家老太太身体咋样,接着问大哥二哥怎么没在,还管不管厂里的事儿,又问树礼孩子都多大了,上学没有,树礼小心地一一作答,生怕哪句话说错。灯笼裤看出树礼出言谨慎,为了消除他的戒备心理,主动谈起了自己,打小儿流落街头、无人疼爱、后来怎么转的干、娶妻生子,就像是两个多年未见的莫逆重逢,细述分别后的经历,想方设法拉近俩人之间的距离。树礼没有这种生活经历,更无法理解其中的苦辣酸甜,随声附和只是出于礼貌,同时也在猜想灯笼裤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待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虽说话儿挺密,你来我往,但都是虚与委蛇,敷衍应付。灯笼裤见话不投机,心想,原来俩人结了那么大梁子,化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还得慢慢来,于是起身告辞。树礼客气地挽留,说叫上大哥二哥一块儿吃顿饭。灯笼裤说下次吧,工作组有纪律,不能在企业吃饭,但咱们是老朋友,可以破个例,算是答应了。

连着一个礼拜,灯笼裤每天准时来到袜厂,既不看账,也不找工人座谈,来了就一头扎进高树礼办公的房间,东拉西扯、海阔天空地神聊,高树礼腻歪得要命,又说不出口,只能捏着鼻儿陪着,再也不提请吃饭那件事。

私底下,树礼跟大哥二哥商量过,究竟灯笼裤想干啥,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树仁说,“依灯笼裤的人性,狗改不了吃屎,指望他跟高家一心儿,度过眼下的难关,想都甭想,不与高家为敌就不错了。”

“灯笼裤现在是公家的人了,应该有所收敛,不敢再像过去那样胡天儿,他来袜厂对高家来说,未必就是坏事。”树义不像大哥那样悲观。

树礼整天跟灯笼裤打交道,已经烦透他了,忿忿地说,“就冲着他是吃官饭的,我才让他三分,不然早就找几个人拾掇他了。”

“树礼,你可千万别犯浑,他们现在正找茬儿呢,巴不得抓着个什么把柄。咱们现在正走背字儿,凡事儿都得加十二分的小心!”树仁提醒老三。倒换棉纱的事儿,是树礼私下干的,钱也入了自个儿的腰包,没敢跟俩哥哥说。

“大哥这么说也有道理,咱们应当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有,跟工作组的人也不能走得太近,人心隔肚皮,免得言多语失,授人权柄。”树义顺着大哥的话茬儿说。

“我还跟灯笼裤说咱哥仨一块儿请他吃顿饭呢,这饭也甭请了。”树礼说。

“饭该请请,就是遇事儿要多长个心眼儿,拿不准的先别应,等商量以后再说,现在这个形势,就得走一步看一步。”树仁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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