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趣 > 何以爱而生 >何以爱而生

第二十七章

这一年的冬天,是沈青过得最惶惶的一次。

昨晚上的静谧无声,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饶是最后一场雪,也是极度严寒刺骨的。

连十七都比以往提早了两个小时回房休息。平常他可都只休息四个小时。

沈青披了三件棉袄,把自己裹成大粽子。她轻车熟路地踩着楼梯上五楼。

鹅雪飘了走廊一地,沈青像电影里的慢动作般踩在上面,为了尽量避免摩擦的声音,她只穿了一双毛线鞋,是托陈雅兰从陈雅丽那拿来的。

她要悄无声息地潜入,比雪还要寂静。

毕竟十次里面总被十七至少抓两次,不过十七不会告状,可能是因为沈青每次都能在被抓包之后,立即挤出两行清泪,所以十七只是面瘫地又把她拎回去。因此,面瘫归面瘫,十七的长脸还是挺可爱的。

终于潜入了程游的房间。

沈青没有走得很近,但也没有离得很远。

叶大夫说,虽然程游吃了安神助眠的药,一天二十四小时里面还是会有三四个小时是清醒的,只是清醒了也没有,他没有任何可以动的余地。因为被子里面,整个身体也都被板子固定住了。

意识醒了,反而是一种折磨,脱离不了肉身的折磨。

程游的房间是地热供暖,沈青一进来,感觉周身的血液瞬间恢复流动。

尽管只是从四楼爬到五楼,可她竟走了将近二十分钟。

没办法,沈氏偷窥法则:要悄,就要慢。

站得困了,沈青看看表,不知不觉又看了他一个多小时,她不禁打了个哈欠,又轻车熟路地潜回去。

整幢院子的门都是木门。而程游的房门,打开无声,关闭的时候却总是会发出轻微的声音。然而声音因为过于轻微,只有格外注意的人才会发现。

要么是偷者,比如沈青;

要么是闲者,比如床上的人。

房间里的窗户是紧闭着的,即使门被打开,也还有一道屏风。

然,床被的管子幅度极小的晃动了会儿。

除夕夜。

杨谦和李爽赶来,拉了一车子美味的年货;

叶氏夫妇手艺精妙,剪了一大堆红火的窗花纸;

张氏夫妇厨艺精湛,做了一大桌丰盛的年夜饭。

沈青、小山,和十七则负责享受……

饭饱酒足,遥远的夜空里,偶有几簇烟火闪烁,转瞬即逝。

李爽在她耳边低声地道了声歉,沈青摇摇头,无声笑着。

虽然因为程游需要静养的关系,这里不能放烟火,不能满足小山想要放烟火的心愿,但是沈青叫杨谦买了花灯给小山。

杨谦教会小山玩后,便退居到沈青身边,邀功道:“我的眼光还不错吧?”

“勉强可以,”花灯的确很漂亮,有古典的水墨样式,还有可爱的卡同样式。

杨谦偏头望着沈青,笑着说:“冬天一过,春天就来了。”

“谢谢你,”沈青也看着他,“杨树荣。”

杨谦扶额,仰头笑了笑。

李爽跑去和小山点花灯,杨谦和沈青并肩走在院外的雪径上。

“把那些照片拿给她看吧,”沈青忽然说。

“什么?”杨谦怔了怔,才反应道:“哦,你是说那些照片?那不是我拍的,是阿游的哥哥拍的。”

“……”

杨谦见沈青没搭话,继续说:“阿游的哥哥喜欢摄影,唔,应该也是喜欢阿瑾的,那幢别墅是他哥哥 的,我懒得找房子,只要回中国,我就会寄住在那里。”

“你知道李瑾喜欢谁吗?”

“阿瑾有喜欢的人?”月光倾照在雪地里,雪又反照出杨谦的惊异。

生命的路径不是一个圆,虽说有曲折,可这是踩在上面时的感观。旁边人看也是曲折的,因为自己也是曲折的生命线。只能从远远的上面看,同时能望到起点和终点时,就会知道,生命线其实是一条直线。可总有好些人偏爱在这条直线上兜兜转转。于是,没有旁支路,也有了迂回线。

沈青没有回答杨谦的反问,而是停住脚步,说了句:“别走了,回去吧。”

“好。”

杨谦跟在沈青后面,借着点点白月光,把小的雪印踩得更大。

当晚,沈青在积攒下来的落叶里,又挑出一片半边心的。

她在上面写道:我今晚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想必你也知道。可你没有说,那么我也没有说。你为什么没有说呢?醒来就告诉我哦。

等到院子里的最后一点雪也消融了后,叶氏夫妇终于在一天早晨,用一棵草株,瞧着沈青的脑袋,告诉她:“别每天巴巴地往我这屋里窜了,时候到了。”

让他看见她的时候到了。

沈青的心猛地一跳,跳过现实的速度。

满打满算,只有半年,却好似已有半辈子。她就像一只没有肉身的鬼魂,每日在他身边晃一下,可他无法看见她。她也无法触摸他。

这远离城市的深山里,确实是适合滋养鬼魂这一类的存在的。

叶氏夫妇两人默契地暗瞥了眼沈青,又眼神对望,暗自好笑。

这小姑娘定是激动得游离身外了。平时可是想方设法拐着弯试探时间,他们也没辙,只能根据那些仪器里的身体数据估摸,给不出具体时间。

就算有具体时间了,也不是先告诉她,而是先报告给上级。

沈青的双手在裤腿处不停摩擦,刚擦完手心的细汗,就又冒出一层细汗。

叶氏夫妇的行动已经算是麻利的了。可沈青也看不十分清楚,因为关了灯,还把窗帘拉闭了。说是程游大半年没有接触白光,要给一个过渡期,不能一摘下绷带就接触强光。即使是平时换绷带也是在晚间开夜灯换的,那时候沈青被勒令不准进。

叶氏夫妇只留下脖子处的绷带,拆完了眼上的和额上的,便出去了。

只剩沈青,和躺在床上的程游。

程游还没有醒过来。谁也估不清楚他平时清醒的时间段,因为醒来和睡着没两样。

只有昏昏的一点光亮,沈青找了一张木凳坐在那,呆呆地望着他。

胡渣虽然早已彻底掩盖住了半脸轮廓,却恰勾勒出非厚非薄的唇形。紫白的唇瓣有一小块起皮,沈青真想把它拔掉。因为她背书的时候,经常摸自己的嘴唇,有起皮的就立时拔掉,根本忍不住手。尽管会痛。

如果她帮他拔掉,他会不会痛得睁开眼?

沈青还是忍住了,把视线投到高挺的鼻梁,又上移到紧闭的眼睛,左眼的眼角处有一道疤痕,浅浅的,正好是眼皮的褶皱处,睁开眼会是什么样?

头发倒是没怎么长长,可能是被布包着,又缺乏油水,除了燥了点、乱了点,还是如曾的。

不多会儿,门被打开,外头的一道亮光忽地从程游的脸上很快划过,沈青回过头,是李瑾和杨谦。

他们在这停留了半个时辰,和沈青有一搭没一搭了几句话,就又走了。

午餐和晚餐都像完成任务似地吃完了,程游还是没有睁开眼。

沈青麻乱了一整个白天的心,跟着黑夜渐渐沉寂下来。

张婶来叫了沈青好几次,劝她该回房歇息了。

沈青言辞拒绝,这次十头牛也拉不走她,说什么也要留下来。

山间有一个好处,只要第二天不下雨,前一夜总是可以看见月亮和星星。

她打开窗户,关掉夜灯,让清浅的光线闯进来。

春风也进了来,吹得沈青晕乎乎,手撑着脑勺,在床沿睡着了。

她梦见去年的春天,在东京。

不过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也无碍,她会说日语了,虽然不是很流利,但至少可以听懂很多。东京的街道真干净,她走着走着,竟然碰见了Ben。

Ben对她神秘一笑说,他知道程游在哪里。她跟着Ben,最终在一座桥头上,找到了那道清挺的身影。

她站在桥下,看他浅笑着走下来,几瓣樱花落到他的肩膀上,只停留了一瞬,就坠到了地上。他瘦了好多,肩膀连那么小的樱花都承不下。

走了很久,终于走到她的近前。他什么也没有说,伸出手,帮她抚顺被春风吹乱的额发。

他长了一把胡渣,她揪着他的胡渣,动情地说:“我好想你。”

沈青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没有,因为一道枪声猛地与她的言语同时响起。

程游的脖颈突然绽开一个血洞,血洞越来越大,把他吸了进去。

沈青流着泪喊他的名字。

流着泪醒来。

她记得纸巾在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沈青的视线默默,先扫过自己湿了一大块的袖子,然扫过枕头,再扫到床头柜上的纸巾。

可她没有动身去拿纸巾,而是望着纸巾僵住。

刚刚,枕头上,似乎,有两点,晃动的星光。

是他的眼睛吗?

沈青的视线按原路扫回来,与那两点星光径直撞上。

月光透过窗户,倾泻在他瘦削的脸上。

沈青看见,被胡渣簇拥的唇瓣,无声地嚅动着:“我也想你。”

“嗯,我知道,”沈青笑着哭。

程游的嘴巴只动了刚这么一下,便再也没动过。

他刚醒来,没有力气。

没有把她从哭泣的梦靥中拉出来的力气,也没有在她哭醒后擦净泪痕的力气。

唯一能做的,就是望着,月光下的她,雨带梨花。

沈青枕着他的一只手,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这一次,她在梦里停止了哭泣。

晨光微熹时,叶氏夫妇唤醒她。

这时,程游的手指到手肘这一截,已经恢复力气,能够通过打字代替说话。

在叶氏夫妇给他例行做身体检查前,程游打字:沈青,回去休息,立刻,马上。

沈青靠坐在木椅子上,一副死守的架势。心想,不就是医生帮病人作检查时要动手动脚吗?她不害臊。

可叶姨大夫在她耳边小声说:“难道你想让他看见,你满面邋遢的样子吗?”

她昨晚合着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又哭了那么久。

即使不照镜子,她也能感觉到发肿的核桃眼了。

沈青轻咳一声,说:“我待会再来。”

她飞奔下楼,回到房间。

镜子里的人,发丝蓬乱,双眼青肿,甚至,嘴角处还结了一滩白痂。

是口水还是鼻涕?沈青不想探讨这个话题。

她走到楼层尽头,那里是洗浴室,她洗了个冷水澡。

在早春里洗冷水澡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这份勇气是爱情给的。

她抹了一层润肤霜,修眉,抹上润唇膏。在陈雅兰送来的衣服里,挑了一件藏蓝色针织衫高领长裙。

最后在马尾与披发中,选择辫子。

最后的最后,掐了掐脸,使其红润。

满身清爽,上楼时,却被十七拦下,他面瘫地对着空气说:“杨先生吩咐,两个小时之内,不准任何人上去,尤其是沈小姐,”他看了看手表,“现在还有一个小时又五十二分钟。”

沈青气结,下到一楼。

小山一看见她,就冲上来说:“小青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呀!”

“我昨天,前天,大前天,就不漂亮吗?”

小山歪着脑袋,想了想才说:“也漂亮,但是像课本上的黑白照,没有色彩。”

小孩子的夸赞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心生愉悦的事。沈青决定不和那两个人计较了。

小山扬了扬手里的竹篮子:“娘告诉我说,哥哥醒了,那你现在有心情可以和我去采花了吗?”小山 已经向沈青提议多次,禄山里的山茶花开遍野,煞是好看。可沈青每次都婉言谢绝。程游不醒,她哪也不去。

“好啊,但我们要快点回来哦,”沈青忍不住轻掐了掐小山的软脸蛋。

“耶!”小山跳起来,“不远,我保证,一个小时就足够了。”

山岚未散,氤氲一片。雪白的山茶花挤满了整个枝颠,大朵大朵的,颤悠颤悠的。

沈青摘了两枝绿色花萼挟持的蓓蕾,七枝开得饱满到顶的花朵。倒是小山,摘得不亦乐乎,说是要摘多多的,给张婶做花蜜。

一个小时后,两人满载而归。

沈青捧着九朵山茶花,又被十七拦住:“还有三十分钟。”

“我不是人!”沈青打下他的手,直接冲上去。她把手放到嘴上吹了吹,那头笨牛的手可真硬,像烂铁一样。难道他也是军人出身?沈青的脑袋闪过一瞬间,那日李瑾着军装的画面,冷艳而不失英气。

十七望着溜得飞快的藏蓝色倩影,眼里闪过一道光,收回下意识踏出去的脚。(未完待续)

相关推荐:两世缘桃花开不是游戏王我的时空穿梭手镯美味娇妻:王爷,要吗吃鸡奶爸修仙传一夫当官超级大英雄一个人的修道终极透视眼太古战神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