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有时候真的很难相互理解。
方卓不能理解熊晓鸽为什么像是失心疯似了的撺掇自己搞Quora。
熊晓鸽也不能理解华夏互联网如此一号人物为什么放着有搞头的网站不玩，非要去竞争激烈的红海。
“因为熊总认为安卓系统和易科手机都有巨大的不确定性，投资人固然有点火中取栗的意思，但也要尽量规避风险。”
“你现在让他违背职业本能，他当然心不甘情不愿。”
“况且，IDG那边的预算是一百万是吧？熊总要是投那个安卓得多少钱？”
虞红在旁观两天熊潇鸽对方总死缠烂打的鼓动之后说了自己的观感。
从她的立场来说，当然万分支持易科的手机项目，而安卓操作系统显然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不过，这个前提是苹果公司能拿出优秀的可以颠覆市场的产品，不然，易科的音乐播放器仍旧能以互联网音乐的方式继续存活下去。
但即便能存活，也远不如现在滋润，还得想方设法捆绑唱片公司。
虞红把自己的考量和方总进行了交流，得到后者的认可——手机项目的进行不会阻碍音乐版权的囤积，而唱片公司方面则可以再等一等。
索尼·贝塔斯曼音乐公司的前景未必有多么美妙，不论索尼还是贝塔斯曼，一旦随着音乐行业的整体下行，作为公司小股东的易科都大概率会有不错的机会。
“不是，老熊开始的预算还没有100万，就50万。”方卓听完小虞的分析，皱眉道，“你说的这一点我还真没考虑到，老熊可能是怕多掏钱？”
虞红微微颔首：“要是真把100万投了安卓，那也就投了，但现在既然有个听起来可行的互联网项目，自然就是……”
方卓遗憾的说道：“我以为凭借我和老熊的交情，他应该更相信我才是。”
“是什么让你能有这样错误的判断？”虞红调侃道，“人家堂堂知名投资人，总有自己的判断和坚持。”
她又笑道：“谁能像你说的那样相信你？”
沉默。
沉默。
方卓喝了半杯茶：“其实，其实，这一趟过来还有件小事。”
虞红蹙眉道：“说。”
“你知道几家投行没有全部出手他们持有的股票吧？”方卓说道。
虞红点头，这是因为易科和苹果营造的新播放器赛道呈现了旺盛的增长曲线，两家公司去年全年加起来是四百多万台销量，今年最少得奔着两千万台去。
如果明年依旧保持着增幅，易科未来两年的股价会有个很乐观的表现。
“之前筹措冰芯的资金快临期了，还有买火箭队的资金也差不多，我考虑着我手上的股票出一出，但又怕出太多刺激到他们。”方卓说道，“毕竟，咱们的竞争对手也很强劲，公司未来表现很看产品的竞争力。”
虞红念头转了一圈，忍不住笑道：“你这位大老板不好离场，怕引起连锁反应，好嘛，主意打到我这了？凭什么啊？”
她手中还持有易科3.18%的股份，早就过了解禁期，这部分价值2亿美元左右。
“就是打个商量，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再想其它的办法。”方卓慢慢的说道。
他是易科的大股东，而SEC美国证券委员会在这方面有着比较多的规定，既需要提交定期财务报表，也需要进行提前报备，所能出手的股份还每三个月都不能超过已发行股份的1%或四周内平均周交易量。
所以，方卓要早做打算，免得出现什么意外影响。
“薇薇手里的股份呢？”虞红瞥了一眼。
“我暂时还没和她说。”方卓答道。
虞红点点头：“行。”
方卓解释道：“等周转流畅之后，你再重新从股市吸纳，苹果的手机项目肯定会对咱们公司有冲击。”
虞红仍旧点头：“行。”
“这钱我给你算利息，放心吧，妥妥的。”方卓承诺道。
虞红还是点头：“行。”
方卓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小虞太过干脆。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熊潇鸽再次来进行游说。
虞红冲着走进来的熊潇鸽笑笑，说道：“总会有人信任你，既然熊总不信，那就我信好了。”
熊潇鸽大惊：“我怎么可能不信方总？我要不信他，我能跟着一起来美国？我国内又不是不忙！”
方卓心情有些复杂，叹息道：“既然你信我，那你借我2个亿好了，过桥周转下。”
熊潇鸽毫不犹豫的说道：“可以啊，利息还可以优惠点，得需要时间，我帮忙联络找钱。”
方卓和虞红都被这话震住了，老熊/熊总这是真疯了？
熊潇鸽笑道：“投你200万，我有点不太敢，因为那么点钱，你方总可能眼都不眨就真给我亏掉了，但要是2个亿，你绝对会还的。”
虞红由衷的说道：“熊总有大智慧。”
熊潇鸽乐呵呵的问道：“方总，你真要吗？”
方卓反问道：“老熊，你真给吗？”
熊潇鸽摊手：“你到底要不要？”
方卓翻了个白眼：“你这趟来是干什么的？”
“送钱的！”熊潇鸽义正言辞的说道，“IDG美国、花旗集团、富国银行都可以投你的Quora，我找朋友聊了聊，大家都对你的这个有兴趣，小小的凑个五百万美元不成问题，足够启动了。”
五百万美元做Quora不是足够启动，那是绰绰有余。
方卓：“……”
既然老熊实在是如此热情，尤其考虑到他能说出这番帮忙找钱过桥的话，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无以为报，无以为报。
只能勉强答应下来送他一个Quora了。
方卓松了口：“老熊，这样的问答社区，我本人也觉得搞一个会比较有意思，但盈利方面呢，恐怕得多尝试，包括上市之类的指标我都没法给你承诺，它是个新玩意，你懂吧？”
熊潇鸽没有因为方总的免责声明而退缩，郑重的说道：“当然懂。”
“你们三家是怎么分配投资的？”方卓又问。
“IDG华夏100，IDG美国100，花旗和富国各150。”熊潇鸽说道。
方卓眼都不眨一下的点头道：“IDG200，还两家150，那安卓公司呢？你现在怎么想？”
熊潇鸽这两天不光是单纯忙着听取同行对Quora的想法，也对安卓公司以及手机系统的前景进行了进一步的考察，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他颇为坚定的说道：“方总，你也知道，我是IDG华夏总裁，这里终归是美国，我这样越界投一个我自己心里不太看好的项目……”
方卓叹气道：“罢了，罢了，老熊，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熊潇鸽凝重的说道：“方总，你说。”
“Quora成立的第一个问题就由你来回答，让大家明白一位出色投资人的判断思路，问题是——一位优秀的投资人都做过哪些正确的决策？”方卓说道。
熊潇鸽哈哈大笑：“方总，你对安卓系统就这么大的信心吗？你是不是想毁我，是不是？”
他同样对自己以及同行有很大的信心，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熊潇鸽又转脸看向虞红：“虞总，你给我们做个见证，这次我倒要和方总再试个高低。”
这位IDG华夏总裁因为一个很不错的项目启动而情绪高昂。
但方卓没有丝毫什么“试个高低”的兴致，懒洋洋的说道：“网站很简单，几天之内就能做好，你可以先打个草稿，老熊，你可以是Quora的第一位用户，能给出第一个问题的第一个答案。”
“我会帮Quora拉一些不同行业的知名人士，你们投资的绝大部分钱会用来买谷歌广告，还会请几个职业经理人，运营方面会由我来定战略决策。”
“你们500万美元占股30%，期权池留出来10%，剩下60%留到我这边，有问题吗？”
轻车熟路。
熊潇鸽就喜欢方总的这种效率决策。
他提了个小问题：“你上次说的那个邀请制会施行吗？”
“前期需要这样来打造高质量内容，要有范儿，等到有了一定量的内容和用户就会更大范围的开放。”方卓平静的说道，“新玩意，尝试尝试。”
熊潇鸽欣然点头。
他笑道：“网站的第二个问题可以是——成为一支NBA球队老板是什么体验？”
方卓今天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息：“老熊，你已经入门了，最后一件事，网站要有自己的风格，咱们回答问题前都在第一句加上‘谢邀’好了。”
熊潇鸽觉得方总果然是早有设计。
他又聊了几句，喜滋滋的离开办公室，要去把牵线的投资给确定下来。
虞红等熊总走后才说道：“还可以回答‘成为全球排名的富豪是什么体验’‘掌管着一家上市公司是什么体验’，这么一看，这网站还挺有意思，能盈利吗？”
“可以积极探索。”方卓这样答了一句，又说道，“你举例的问题我已经想好答案了，就那个‘上市公司’的。”
虞红好奇道：“是什么答案？”
“谢邀，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掌管着两家上市公司。”方卓平淡的给出答案。
虞红忍俊不禁，评价道：“味有点冲。”
她摇摇头，把桌上的文件叠在一起，说道：“股份的事我答应了，记得还。”
方卓反而说道：“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那你去和薇薇说吧，真奇怪，为什么你现在反而对用她的股份有顾虑呢？”虞红问了一句。
方卓摇头，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明天见，下午替我向许老师问好。”虞红离开办公室。
因为需要和安卓公司交流易科的手机项目情况，所以，新近负责这个项目的许柯登在飞来纽约的路上，他将会更专业的来介绍情况。
易科国内已经在大力的组建团队，美国这边稍晚也会同样如此。
想要做一款足够出色的手机，或者说，想要做一款能让易科继续活下去的手机，单单攒硬件可不行，基于安卓系统的零件适用以及后续优化、电容屏的触屏解决方案等等方面都存在挑战。
目前，易科的手机项目设定的周期是两年时间。
也就是说，从现在的2005年4月3号到2007年的4月3号，易科需要拿出一款较为成熟的安卓系统手机用以抗衡苹果的iPhone。
不然，易科会碰见致命的麻烦。
方卓记不清苹果具体的动向，但考虑到全触屏的与众不同，只要易科和夏普能顺利解决触屏问题，手机便不至于没有竞争力。
基于对苹果手机的尊重，他现在也在初步思考易科手机的市场策略。
有一点是确定的，一定要充分发挥智能手机的优势。
方卓这方面暂时拟定的腹稿不是比拼硬件，也不是比拼系统，因为不清楚能不能拼得过苹果的参数，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来掀起竞争。
由易科成立工作室来做基于安卓平台的游戏，以此打响知名度和带动产品销量。
比如，水果忍者。
比如，神庙逃亡。
比如，愤怒的小鸟。
比如，植物大战僵尸。
手机智能的表现先从这些开始。
如此种种都需要提前准备，也都需要推动安卓系统的研发，这样才能在易科接受考验的那一天有更多的牌可打。
方卓坐在办公室里整理思路，写写画画，记录要点，查缺补漏，顺便等待产品总监许柯登的到来。
下午四点半，正当许柯登刚刚踏进易科纽约的总裁办，IDG华夏总裁熊潇鸽再次把电话打了进来。
“方总，没问题，三家都没问题。”熊潇鸽笑道，“大家都很相信你。”
“老熊，你还是有能力的，这么快就把意向都确定了。”方卓只能称赞。
“不然呢？好歹我也是一位总裁，真以为我是混饭吃的？方总，这次不只是我一个人看好这个问答社区的尝试。”熊潇鸽说道，“你应该多在互联网这个朝阳行业上有更多的建树。”
“谢谢你的邀请，老熊，我会慎重考虑的。”方卓平平淡淡的说道。
熊潇鸽没有在意方总的情绪，最后敲定道：“那就定在后天，开个碰头会，彻底定下来。”
他的心情愈发高涨和澎湃，哪有一直被方总牵着鼻子走的道理，这一次，主客易势便是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