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瀛宣布要继李恒的事, 着实在上阳城掀起了一股风浪。说到底他如今风华正茂，想要自己的孩子乎是轻而易举，可却偏偏要去继别家的孩子, 这在很眼中, 都是极为不可思议的。
哪个男不想与属于自己的孩子呢？
针对这一道圣旨，有觉得他是染了脑疾, 有说他是一时兴起, 更的, 觉得这是他为了挽留闹离的云君后, 钻起了牛角尖。
真是昏了头了。
上阳城有唱起了衰：“都说小皇帝登基之后, 惩贪官，治污吏, 又抄家又斩首, 还推陈出了父子同罪的条例, 比先皇那要钱不要命的手段厉害的, 那些黑心肠的官员都怕连累子孙后，不敢再贪，整个官场是肃然一清，我还当咱们大靖终于出了一个杀伐果断的明君。”
“谁想如今，他居然为了一个男子遣散后宫, 如今更是刚及弱冠就要继兄长之子……他这是自己断自己的后啊！“
“谁说不是。”说的到底是皇家是非，他们声音都压得很低：“当他委曲求全娶云家子, 我还在想这小皇帝真不简单，小小纪就已懂得利用权臣给自己谋求后路,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日后只怕是要留名青史……嗐，没想到啊, 如今倒是他栽家上了。”
“这事儿最离谱的还是，云君后现在都不稀罕他了，他还上赶着呢……你看那栖凤楼，君后出宫的时候开始建的吧？如今都建一半儿了，还没接回去呢。”
“可真行。”这磕着花生米，侃侃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云君后以前上赶着他不要，如今家是想开了，铁了心的要跟他离呢，他就算是真打定主意断子绝孙，只怕难把接回去，那云相爷又不傻……还能再把孩子送进宫第二次啊？”
“可不么，你说这小皇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太医院能不能给他诊个脑子……”
云清辞气的鼻子一歪，刚准备去吓这两个不知天地厚的家伙一下，手腕就陡然被一把握住。
云清辞这才想起，自己这次是被林怀瑾喊出来的，对方说是有事要说，可这都了一路了，还没有开口。
“小侯爷。”云清辞把腕子抽出来，道：“咱们都沿着这条路一半了，你到底有什么话，直说吧。”
“吃糖霜山楂么？”
“我又不是小孩，早就不吃那个了。”
林怀瑾又：“花糕吃么？”
云清辞忍不住想笑：“我吃饱出来的。”
“嗯。”
林怀瑾继续向前，云清辞侧头看了他一眼，隐隐意识到了什么，道：“到底怎么了，你若再不说，我可要回去了。”
林怀瑾沉默了片刻，才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去冬日，你给我缝的那对暖耳，被偷了。”
“……偷，偷了？”
“嗯。”林怀瑾回忆，那日他接到云清辞的暖耳回家之后，便细心放入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就在当天晚上，他屋子有一道黑影进来，翻开了那个木盒，林怀瑾匆忙提剑去攻，却在与对方的目光撞在一起之后，停下了动作。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翻出窗户，跃上屋顶不见了踪影。
云清辞：“……”
他一时没想到怎么接这个话。
林怀瑾看向他，道：“这件事之前一直没跟你说，是因为那个时候你跟陛下在闹不愉快，我担心这件事会让你们的关系雪上加霜。”
林怀瑾的担心是对的。
那个时候，如果云清辞知道李瀛偷偷跑去林家偷了暖耳，势必要冲上门去骂他一顿的。
“……确定，是他拿的么？”
林怀瑾淡淡笑了：“他根本不怕我会认出来，或者说，他希望我能认出来。那晚他虽蒙了脸，可龙靴龙袍都未换下，他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云清辞憋了一会儿，道：“反正，你不差那一对暖耳。”
林怀瑾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他说这件事实是为了试探云清辞的态度，很显然，云清辞现在已不恨李瀛了。
“你陛下，是不是不准备离了？”他再次开口，语气还是分温。
云清辞的手背在后，无意识地绞着。他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但林怀瑾现在的态度，让他没办法否认。
不能否认，就只能承认。
他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道：“我们实，已好了。”
先帝励精图治，不喜争端，平日最大的爱好就是关心民生，他在位，却种了有二五的地。
他一直主，常说的话就是让整个大靖的子民都能吃饱饭，穿上衣，让整个国境内所有的难民都有家可归。哪怕手中有兵有马，从未想去侵略他国。
后来李瀛继承了他的遗志，虽手段比他狠厉了一些，但基本目标未改变，他认为先帝的想法是对的。是不是真正的一国之君，不是看他打下了少疆土，成就了他少野心，而是看他的子民是流离失所，还是安居乐业。他厉兵秣马，不是为了欺凌弱小，而是为了让自己国家的百姓更有底气，不至于受欺凌。
此刻，林怀瑾与云清辞便站在这繁荣富饶的上阳城街道上，两边的叫卖声延绵不绝，路有行色匆匆，有态度懒散，都在为了各自的生活奔忙。
这是李瀛的盛世。
而面前的，只是李瀛的君后。
林怀瑾缓缓叹了口气，道：“我总是晚了一步。”
云清辞目露迷茫，林怀瑾开玩笑般地道：“当若是我先开口，你会不会愿意与我成亲？”
云清辞眼皮一跳：“小侯爷，这个玩笑……”
“这可不是玩笑。”林怀瑾一本正道：“当陛下与你表明心迹的时候，我想来着，结果被他抢先了。”
“……”云清辞看出来他的坦然，心头一松，又是一紧，拧眉道：“什么，他何时与我表明心迹了？明明是我先喜欢的他。”
林怀瑾似乎愣了一下：“他刚登基，你就喜欢他了？”
“哪有，那个时候我才大……是成那，我跟他说了没久，我们不就成亲了。”
他们肩向前，林怀瑾眸中划一抹讶异，道：“可据我所知，陛下至少是岁的时候，就对你有意了。”
云清辞：“？？？”
不等他发，林怀瑾已停下了脚步，他克制地负手，道：“来了，你自己他吧。”
云清辞抬眼，前方马车处立着一个形修长的，他嘴角止不住地一扬，再次来看林怀瑾，后者已行出老远，影很快没入群，不见了踪影。
李瀛抬步行来，停在了他边。
云清辞一回头，便猝不及防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睛，当即后退了一步：“你盯着我干什么？”
李瀛而目光没有移开，低声：“你盯着他做什么？”
“我在想他说的话。”云清辞的脸又板起来，道：“说，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没有。”
“你再敢说没有？”
“……”李瀛认真想了片刻，因为实在想不到，只能道：“你提个醒？”
“你是不是故意……”他声音一扬，发觉周围有朝这儿看，脸顿时一红。李瀛识趣地望他面前迈上一步，体贴地将耳朵凑近他：“嗯？”
云清辞仰起脸，把嘴唇对着他的耳朵，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是不是你先喜欢我的？！”
李瀛睫毛一颤，轻声道：“嗯。”
云清辞凶巴巴地瞪他：“那你就是故意勾引我让我先表明……”
“不是。”李瀛拉住他的手，他的声音平缓而温，像一阵风般把云清辞心的火气给吹熄了，云清辞耐下了性子，道：“那你为什么不先跟我说？”
“吃糖霜山楂么？”
“吃。”
李瀛去给他买了一份糖霜山楂，递到他手之后又：“花糕吃么？”
“吃！”
李瀛又去买了花糕，与他肩着，“喝不喝糖水？”
“喝。”云清辞看着他又去买了一盅糖水，不等他再次开口，就道：“你不要再转移话题了，快点说。”
“实没什么。”李瀛一手提着花糕，一手捧着小竹盅，时不时拿面的木勺喂他一口糖水，道：“张石雪知道了我喜欢你，她告诉我你为男子，若我当真喜欢你，就不该耽误你。”
“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是啊，她怎么会那么好心。”李瀛又喂他一口糖水，道：“我本来都要放弃了，你却主动来找我，告诉了我你的心意……如今想来，她不就是为了玩弄我们，她一边恐吓我让我不敢爱你，一边又怂恿你缠着我，让我逐渐觉得，你不再是我爱的那个你。”
“这个毒妇！”云清辞狠狠咬了一口山楂，外层的糖衣噼啪啦往下掉。李瀛眉心微跳，光是看云清辞吃，他都觉得牙酸，赶紧再喂一口糖水进去，道：“怪我太傻。”
“不是的。”云清辞立刻道：“因为我们太小了……是，反正我是单纯才会上当，可能，可能你比较傻吧。”
他皱了皱眉，李瀛忽然忍俊不禁。
他伸手将云清辞揽了来，道：“对，我傻。”
云清辞听着不太舒服，闷了一会儿又说：“实你不傻，你看我们边的这些，他们都是因为你，才能上好日子的。”
“不是我，是无数个像你大哥一样的，让他们上了好日子。”
云清辞仰起脸看他，道：“有你。”
“不是你之前说为夫无能？”
“……我说了就算啊？”
“当然了。”
“那我现在收回来，你最最最最最厉害了！”
“嗯。”李瀛一脸满意，云清辞观察着他的表情，心花怒放，道：“开心了？”
“嗯。”
“那背背我。”云清辞停下脚步，眼巴巴地望着他：“累了。”
李瀛把手的东西交给了手下，弯腰把他背了起来。
云清辞心满意足地趴在他上，合着眼睛把脑袋贴在他肩侧，道：“我最近在想，要不咱们广发名帖，直接把齐师的画像放出来，是不是会比较好找一些。”
“随缘。”李瀛说罢，目光忽然与一个乌发挽的方士目光撞在一处，这一青袍，拂尘轻挥，搭在手肘，微微躬，向他行了个大礼。
李瀛平静地与他擦肩而，双手无声地拢了拢背上爱的双腿。
后方的方士直起，转去，与他背道而驰。
这厢，李瀛开口道：“我突然想起来，这个世界，可能没有齐师。”
云清辞：“？”
“阿辞，我想为你受苦。”李瀛慢慢向前着，道：“我想时刻确定我是爱你的。”
“我一直不明白，明明前世的我一直是爱你的，为什么仍旧做出了伤害你的事情。”
“我希望可以保留，爱你的这份真实感，这样才能提醒我，让我再不敢犯错。”
他说：“阿辞，你成全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