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罗议长听了莫林伯爵的答复，只是点了点头，说道：“真的是很年轻。”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也听不出否定的意味。
但莫林知道，议长对这一人选，绝不是没有意见。贝罗议长作为老资历的政客，城府当然极深。极少有事情能令他动怒，或是公开地表达反对。也就是说，他没有表态不代表默认，除非他能给出明确的答复，否则不要随意以为能得到这只老狐狸的认可。
莫林正要开口，贝罗却又说道：“说起来，我好像……见过那个小伙子，虽然只是一面。但我大概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您有什么看法？”莫林伯爵笑着问道。
贝罗议长回想着，说道：“十年？不止……怎么也有十三四年了吧。我的小孙子，就是我小儿子的儿子，那时候在学院里上学。然后，被马尔加诺家的这个小少爷，给打了一顿，打掉了三颗牙。”
“奥雷里奥那小子，下手是挺狠。小孩都这样，不知道分寸。您不会记仇吧？”莫林仍是面带微笑，其实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贝罗议长假如还记恨着奥雷里奥，是绝不会这么轻松地提及这段往事。他更可能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怎么可能？”贝罗答道，“我倒觉得打得好。我有这么多孙子，就这么一个不像话的。进了学院之后，学习不努力，倒喜欢打架。他是不是欺负过您家儿子？还有……克莱奥家的姑娘？”
“都是过去的事了，别提了。”
“是啊，过去的事了。”贝罗苍老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我想起了奥雷里奥那小子，是个特别精明的小孩，牙尖嘴利的，总是理直气壮，而且从来不认错。和他父亲莱伊亚伯爵，那真是一点不一样。而且，长得还不错，比我家那几个小子可是强多了。可惜，他就是有点毛躁。”
莫林说道：“那是以前，现在他可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是性格变了吧？不是人变傻了吧？”
“肯定不是。”莫林笑道，“科尔内将军也挺精明，怎么会指派一个傻瓜接手？就这次战争里面，他没少立功。我现在就很羡慕莱伊亚伯爵，我的儿子和他的一比，看起来就傻乎乎的，还很幼稚。”
“青年人，肯定幼稚，等到三四十岁，自然会改观。不过会听您这么说，那个小伙子很有前途。”贝罗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了许多。他压低声音，近乎自语地说道：“等我们这些老家伙死了，后面……能和新贵族抗衡的，只有比他们这一代年轻人了。”
“是啊。过了您这一代，我们这些人，没有几个斗得过费斯特。”莫林伯爵没有提起元首，反倒说出另一个名字，费斯特也是内阁的一员。每次内阁会议时，他都会在元首身边落座。
塞伦西亚的元首，富斯科?迪?林德拉，是“新贵族”的领袖——只有一般民众，或是进入不了权力中心的一般元老，会有这样的认识。莫林清楚地知道，真正执掌新贵族的，便是费斯特。
在会议中被抛向元首的问题，几乎无一不会被费斯特拦下来作答。如果元首林德拉不是一副不善言辞，甚至有些反应迟钝的样子，众人恐怕会以为这是他刻意的安排。然而，元首就是这样愚钝，他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傀儡。
将元首符号化，正是塞伦西亚人一直追求的。他们一直设法限制元首的权力，为此无数次修改法律。但他们绝对不想傀儡的线被某个特定的人掌握，而现在这样的危险就存在。
“我没想到，那个蠢货，会允许他的女人，跑到内阁的会议上！”贝罗声音不高，但却咬牙切齿。他说到这里时突然暴怒，浑身剧烈地颤抖。
那还是近一年前的事情。当时内阁正在探讨和奥威兰关系的问题，就是否要宣战争执不休，元首林德拉的新婚妻子，却突然闯入了会议室。“长老派”认定这是对共和国政府的侮辱，便愤然地离席。
“结果，我们被那个混账东西利用了。”贝罗说道，“他本来就打算让我们离席，然后把议题带到元老院里表决。元老院他们的人太多了，最终遂了他们的愿！让我们的民众，又卷入了另一场无关的战争。结果，我们没有得到更多的东西。”
“的确，即使过了这么久，我们最后也赢了，但是和奥威兰人开战，到底有什么意义？我还是觉得没有。”
“我不认为这是那个傻瓜想出来的计策。费斯特……肯定是他。”贝罗说着，用拐杖敲打着走廊的大理石砖。
“您消消气。”莫林才刚开口安抚，对方却已经收起了情绪。贝罗议长将头偏过去，也不再用拐杖敲打地板。
莫林回过头，见元首和他背后的费斯特，刚刚并排进入了走廊，并在距离这两人数步的地方停下。费斯特在内阁会议室门边站得笔直，可元首却靠在墙上，显得非常疲惫和懈怠。
费斯特低声说了几句，元首也小声回复几句。随后，两人便并肩走来，在贝罗议长身前停下。他们先与莫林伯爵打了招呼，费斯特又转向议长，说道：“好久不见，贝罗议长大人。听说您出了意外，元首大人，还有我，都觉得非常愤慨，同时也很震惊。怎么会有人，在塞伦西亚的街道上，做出此等的暴行！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见费斯特说得慷慨激昂，贝罗议长并不为所动。他只是轻轻地点头，说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他内心却只觉得对方虚伪。因为塞伦西亚的间谍网络灵敏而高效。若是内阁下令去追查，策划阴谋的人很难躲得过一周。然而从事发到现在，已超过四个月。“我可现在更确定了。”他又想，“就是你们。”
几人不再说话。不久，内阁的其余人员先后抵达。数个月之后，塞伦西亚的内阁，终于又能满员运作。
“今天的议题，主要是研究，谁来接替科尔内将军。”费斯特站起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