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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奥雷里奥走入门廊,无需叩响大门,两扇沉重的大门,便一齐向内敞开。门开到最大,门后的两位男仆,走出来向他问候:“欢迎回来,先生。”

那两人都在四十岁上下,身形瘦削。他们穿着天鹅绒的外袍,款式很像学院的“统一着装”,瓦伦蒂诺常穿的那种外衣,但颜色却略有区别——学院的半长袍是深蓝色,而他们身着的是深褐色。

“辛苦了。”奥雷里奥低声说道,又回过头招呼自己的朋友们。他与仆从将三位朋友引进门,男仆便将大门关紧并闩上。

四人站在大厅当中。大厅的面积颇大,大致比莫林家族城内的宅邸总面积大两倍。大厅的地上铺设有淡蓝色的瓷砖,看起来不算是高档,但擦得光可鉴人,胜在整洁。

大厅中没有多余的陈设,没有常见的花草、雕塑、绘画和挂毯等装饰,因此显得空荡荡的。但这着实给仆人们省了不小的力气,令他们更少有日常的琐事要忙活。实际上整座豪宅当中,只有这么两个仆人负责日常事务。奥雷里奥并不压迫他们,他们两人管理宅邸,也并不觉得疲累。

奥雷里奥说道:“这里大概没什么好看的。”他转向左手边的仆人,说道:“请曼努埃莱过来,在……餐厅见我。”那仆人应声“遵命”便先行离去。奥雷里奥又转向另外一仆人,说道:“你先退下吧,我们暂时不需要帮助。”

两位仆人先后离开,奥雷里奥便引着瓦伦蒂诺等人,在豪宅中漫步。一行人走过走廊,歌洛莉娅才知道,陈设简单的不仅是门厅,实际上各处都极少有装饰,甚至连烛台也并非银质的。

歌洛莉娅说道:“你和别的贵族差别很大。”

“你指哪方面?”

“你就没有喜欢的东西吗?花草、绘画、地毯、古董……我在外面看到这房子,还以为你只是不把这些东西放在实验室,进来之后才发现,你根本就没有这些。”

奥雷里奥答道:“当然,我有喜欢的东西,我喜欢绘画和雕塑,但我不喜欢把它们挂在、摆在家里。”

瓦伦蒂诺笑道:“相反,有些人喜欢把画挂墙上,但他们其实不喜欢绘画本身。”

“他们更喜欢其价格,和价格带给他们的东西。”奥雷里奥说道,“现在一些很平庸的画家,画作也能炒到高价,只怕就是这些人的功劳。”他说着,在一间房门前停步。他推开大门,将同伴们让进室内。

这原本是间卧室,专供客人留宿。它长宽各在二十呎上下,宽敞到足以令客人觉得舒适。但室内却没有几件常见于卧室的家具,没有床铺、大衣柜或是梳妆台。

房间的正当中,是一长方形的台面。它的大小与单人床相似,但无疑不是供活人休息的地方。房间的外围则是几台玻璃门的橱柜,其中陈列着陶器与玻璃器皿。正前方的墙壁上,有两扇玻璃窗。窗内有厚重的黑色窗帘,只要拉上就能与外面隔绝。

瓦伦蒂诺走入室内,隔着玻璃门望着柜橱里面陈列的器皿。一般人未必认得全,但他作为炼金术士,对这些东西颇为熟悉:烧瓶、试管与坩埚等。他回头,笑道:“你也想当炼金术士。”

“并不想。”奥雷里奥答道,“我只是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先见之明。”瓦伦蒂诺又说,“那么……事不宜迟。”他原本还觉得饥饿,但一旦决心开始工作,便将生理上的需要抛到脑后。

他将厚重的窗帘拉上,奥雷里奥则为他引燃蜡烛。他又对着朋友一笑,随后将随身的小包清空,取出昨夜提取的样本,以及需要使用的工具。特别是几个圆饼形状的物件,被他用绸缎包好,取出来时也极其小心。

“透镜。”奥雷里奥说道。

“为了帮你,我带上了我最完美的作品。我磨过许多镜片,这几片是最好的。”瓦伦蒂诺颇为自豪。

“有劳了。”奥雷里奥说道,“等到开饭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那得嘱咐你的厨子,曼努埃莱先生,做些冷掉之后能重复加热的东西。”

奥雷里奥点头,然后将房门关好,对歌洛莉娅说道:“那么,究竟谁才是怪人?我,还是他?”歌洛莉娅一笑,便与赫拉德一起,继续跟随着他。不久,他们走入餐厅,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早在那里等候。

那老者年过七十,但看起来颇为健壮。他身材不高,只与歌洛莉娅相当,在塞伦西亚的平民当中,也算是较矮小的。但他肩膀宽阔,更有一双粗糙的大手,遍布着伤痕——主要源于割伤与烫伤。

这双手并不细腻,但并不肮脏。因为它们的主人是奥雷里奥的私人厨师,不整洁的人无法为他所接受。

“曼努埃莱先生。”奥雷里奥招呼道。他与仆从交谈时,也丝毫没有贵族的傲慢。因为在塞伦西亚,仆人与主人没有人身上的从属关系,双方只是雇员与雇主而已。平民会尊敬出身高贵的人,而年轻人也会尊敬长者。

“您回来了,先生。”

“您的假期怎么样?”奥雷里奥客气地询问。

“我不太能闲得下来。”老者笑着回答,“虽然老了,没有年轻时勤快了,但是……”

“那可就要辛苦您了,为我的朋友们准备些吃的。不光是我们三个,还有……瓦伦蒂诺。”

“那几位可能需要稍等了。”曼努埃莱说道,“抱歉,事前没有准备,需要从头开始。”

“您何必道歉?”奥雷里奥说道,“显然,是因为我没有事先通知。总之,有劳了。”

见曼努埃莱走入厨房,奥雷里奥回过头,对朋友们解释:“这位老先生在我离家之前,为我父亲服务。是我把他从父亲那里抢过来的,他堪称是最棒的厨师。”

“真的?”歌洛莉娅满眼放光,“我可得尝一尝!”

“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奥雷里奥说道,“在这里坐着也无趣,不如……去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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